那果然是個怪人,Harry和Felix見到他時,他正坐在一間客房的角落裡,面無表情。他沉默地前後晃動。偶爾嘴裡唸唸有詞,用右手比劃着什麼,很快就又會恢復到前後晃動的狀態。他活像一個自閉症患者。
這人長着一副東方人的模樣,又瘦又小,留着一頭整齊的短髮。對於東方人而言,他的眼窩算是非常深了,眼神也因此顯得深邃,一眼看不到底。
“這人是誰?”Harry和Felix一直站在門外,透過門縫偷偷觀察他,Harry小聲地問Wayne。
“我也不知道他是誰。我們到那邊去聊聊他的事,保準嚇你們一跳。”
“就在這兒說不行嗎?”
“絕對不行,那傢伙會聽到。”
“你怎麼知道?我看他都未必知道我們站在門口。”Harry說。
“錯了,Harry,他一定早就知道了,只是懶得理我們罷了,他敏銳得像只狗”。
只聽房間內傳出一個人的聲音:
“如果想單獨聊,你們最好走遠一點;如果不介意一起聊,你們不如直接進來。”
原來正是那個怪人。Harry和Felix面面相覷,不敢相信他居然在四五米外聽清他們的耳語,Wayne做了一個“看我就說吧”的表情。三人猶豫了一下,走進房間。
Harry禮貌地問:
“請問,有什麼可以幫你?”
“沒有,謝謝。”
“那你來這做什麼?”
“Wayne沒有跟你們說嗎?”
“等等!”Wayne驚奇地說,“我沒告訴過你我的名字,他們也沒這麼稱呼過我,你怎麼知道我叫Wayne?”
“這不難,Wayne,”怪人答道,“我還知道你性格敦厚老實,爲人比較木訥,但是執行力很強”。
Wayne大吃一驚,結結巴巴地說:
“你……你調查過我?”
“沒有這個必要,我說了這不難。6層最中心的一間客房上寫着‘Harry’,門口貼着值班表,可以確定Harry就是你們的長官,也就是這位。”說着他伸手止了一下Harry。“至於爲什麼我確定是他而不是他旁邊這位,這從你彙報工作式的口氣就可以得知。調查組中的C國人一共有80個,但值班表上只有10個人,看來都是管理者,你能夠對逮捕我的警員下令,可見你也是其中之一;其中有一個人在Len出事當晚值班,那之後的名字都被劃掉了,這個Clare顯然就是媒體上說被抓起來的那個警察。除去值班表上說明今天輪休的四個人,就還剩四個。你給Harry打電話時,我聽到另外兩個警員站在我門口聊天,他們互相稱呼了對方,名字就在剩下的四個之中。這樣,就只剩下Felix和Wayne兩個選擇了。”
Harry目瞪口呆,心下驚奇不已:怎麼會有人的觀察力如此細緻,而且還能把如此龐大的信息在極短時間之內進行整合。
那怪人接着說道:
“我開始的時候還在想,另外一個人在哪裡,剛纔纔得到答案,原來和Harry一同去看Clare了,那陪同的人就毫無疑問是Felix,因爲據說他和Clare是W市最知名的搭檔,一定會積極去探望。由此可以推斷,你就是Wayne。”
“你爲……爲了獲悉我的名字,留意了這麼多信息?”
“其實並不是爲了獲悉你的名字,我習慣了留意身邊的一切。清晰流暢的大腦保證了我能記住我想要記住的一切,這些在旁人看來毫無意義的東西在我的腦子裡加工,自然而然地從瑣碎的片段整合成有用的信息。這個過程甚至都不需要我刻意去做,這就像1+1等於2一樣水到渠成,不需要思考。”
那怪人見他們三個仍是吃驚地說不出話來,繼續說道:
“就比如關於你的名字,我一瞬間就知道了,並沒有經過特別的推理。哦對了,還有關於性格,值班表上有你們每個人的簽字,Wayne的簽名規規矩矩,毫無新奇,而且從未出現過換班、遲到的情況,還有這兩個小時裡,Harry雖然不在你依然很勤懇地在工作,沒有半點偷懶的意思。所以我推斷你是一個老實木訥但執行力很強的人,警隊也的確需要你這種人。那個Clare就太癲狂……”
“你到底是什麼人?”Harry好不容易緩過神來。
“這不要緊。要緊的是,我們都要抓住兇手。”
“我想這不是你的職責,先生。”Harry有點生氣,因爲他感到有些羞愧,身爲驚詫的自己,居然完全跟不上這個人的思路。他的洞察力和推理力,恐怕警隊辦多少次“案情羣體分析”都是比不了的。Harry內心的聲音告訴他,趕緊讓這人從眼前消失。他轉頭問Wayne:
“這個人怎麼會在這兒的?”
Wayne說:
“兩個小時前,這個人沒頭沒腦地來到6樓,直接跟我們說要去Len死亡的房間一看究竟,站崗的兄弟當然不會答應,就把他趕走了。然而過了一個小時,他卻突然出現在Len的房間中,根本沒人看見他是怎麼進去的,是我們的警員從門口經過時聽見裡面有動靜才發現的。不過,他沒有任何破壞現場的行爲,一切如常,他說只是在房間裡到處走走看看看而已。因此我們只能以妨礙公務的名義暫時扣住他,24小時之內就要釋放。除了回答我的問題,他全程幾乎沒有說過話,剛纔的分析,是我聽他說的最久的一次。”
Harry不解地問:
“你是說,他輕易地就出現在Len的房間裡,所有人都毫無察覺?”
“恐怕是這樣,神不知鬼不覺。”Wayne說。
“難道這間屋子就真的這麼好進出,不管是這個怪人還是兇手,都能輕易地不被發覺。我們是漏掉了什麼重要的因素嗎?”Harry喃喃道。
“又或者說,你就是兇手?”Wayne瞪着眼睛問。
Felix說:
“不要瞎猜了,Wayne。他有隨意出入Len房間的能力,卻讓警察聽到他的聲音,這說明,他根本就沒有想躲避我們,只是想了點辦法進入房間而已。如果他真的是兇手,幹嘛要回來呢,而且還再度表演一次出入密室的絕招,這不合理……”
那怪人依然前後晃動,蜷縮在那說:
“Felix,你的頭腦還不錯。”
“告訴我,”一向和藹的Harry厲聲說,“你是如何進入Len的房間的,如果不說,我會將你一直扣押在這。”
那怪人不爲所動,晃動着說:
“Harry……你知道你關不住我。他們不讓我進來……我還是進來了,你不想我出去……我一樣能出去。我來這,是爲了幫你的。”
“我可不認爲你私自來到兇案現場是幫我。”
“現場一直在你們的手上,我需要了解真實情況,否則沒辦法做出正確的判斷。來這之前,我只能從報紙上獲悉進展,還好你們的進展也不多。”
Harry臉紅了一下,趕忙辯解:
“我告訴你吧,,我們已經取得了一些進展……”
“你是指你們對Carl的懷疑?那不算什麼。”那怪人還是面無表情。
Harry狠狠地吃了一驚,愣在那裡。這個剛剛纔取得的重要突破,居然被他這麼輕描淡寫地說出來,彷彿這就是他所謂的“如1+1等於2”般毫不費力的推理,根本不是什麼重大發現!他不得不又重新審視了一遍眼前這個東方小個子。他端坐在那裡,微微晃動,卻顯得沉穩而安靜。處在拘捕狀態下的他竟然如此氣定神閒,而且還看穿了警員門的心思,若無其事地一語道破他們的想法。Harry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甚至有些害怕。
“那麼……你也推測出了他的嫌疑?”Harry說。
“不,Harry先生,Carl並沒有嫌疑,我只是料到了你們會做出這個錯誤的推測罷了。”
Harry他們三個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沉默了一會兒,Felix問道:
“那麼先生,你瞭解這起案件了嗎?”
“在報紙上只能瞭解一點點,他們說這個叫Len的人死在書桌前,當時正在看王子妃的材料。這是我今天之前所瞭解到的所有。不過剛纔看過房間後,已經瞭解了六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