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處於一間豪華的宮殿之中,殿中薰香裊繞,吳語軟儂,倒是個溫柔之地。
憶起暈前被魅顏所擄,閻羅沒有一絲擔憂。
一旁侍候的小女妖見閻羅醒過來,端來了茶水,便急急告退。
不一會兒,魅顏便出現在閻羅眼前。眉梢帶着笑意,眼中卻是冷光閃爍。也不說話,隨意坐在與牀相對的榻上,長及地的裙襬垂下,閻羅思及之前前去妖界爲救紫奕,和魅顏許下的那個承諾,最終卻因爲幽琉的原因不辭而別,此時相見,不由得有些內疚地不敢面對。
魅顏倒是忘記了那件事,只是自顧自地打量閻羅。
許久,閻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魅顏,抱歉。”
魅顏一愣,隨即想到爲什麼,知道閻羅道歉不過是因爲那日的不辭而別,想着閻羅對紫奕的心意,心裡有些傷感,微微搖頭。
“閻羅,紫奕的那柄劍在你手中吧?”想到幽琉的那個計劃,若是麒麟劍真在閻羅這裡還好辦,若是沒有,那麼幽琉的那個萬無一失的計劃便會有缺陷,最終功虧一簣。
閻羅遲疑了一瞬,最後點頭。
麒麟劍在自己手裡,紫奕的危險便會減一分。現在也能明白過來,爲什麼仙妖大戰之前,幽琉讓人帶了還是嬰兒的紫奕,更在仙妖大戰之際,爲什麼妖龍族竟然會先派遲鬽前去捉拿紫奕。只是爲了確定麒麟劍是否真的不在紫奕手裡。
“你不會參戰,對嗎,羅於?”魅顏臉上表情有些難過,卻仍舊深深地盯着閻羅的臉。
“嗯。”
魅顏一笑,轉開視線,看向窗外,語氣淡漠得有些冷:“如此,那你便放心了吧?”
閻羅心裡一驚,剛纔竟然沒有發現還有第三人存在。
“哈哈,多謝吾皇。”
一聲爽朗的大笑之後,一位青年男子步了進來。一襲白袍上繡着幾株翠竹,青翠清雅,一頭烏髮被一直青色的髮簪挽於發頂,映襯臉色更加瑩白透徹,眼中是優雅的笑意,不是蛇王幽琉還能有誰。
“有了閻君大人這句話,本王放心了。”
幽琉含笑,看向半坐在牀上的閻羅。
魅顏掩脣一笑,風華盡顯。
“好了,本皇現在不打擾二位敘舊。”說罷,魅顏一扭腰身,起身飄然而去。
閻羅和幽琉對視半晌,幽琉最先沉不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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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君大人,不知舍弟之事,可有頭緒?”
閻羅神色一暗。但是不願說謊。
“你設計這場大戰提前了一百年,是爲了幽璃嗎?”閻羅不答反問。
幽琉笑了,笑得如沐春風,“當然。”
閻羅也笑了,幽璃的所作所爲沒有錯。
“蛇王還記得當初噬暗森林裡的情況嗎?”
幽琉一僵,突然眼中滑過一絲不愉。
幽琉冷了語氣:“何意?”
其實這件事,換做以前的閻羅,這根本不會讓他有任何不忍,可是自從紫奕下界輪迴,吃夠了傷心之苦。閻羅不願明說,也會於心不忍,“蛇王其實是有龍族血統,之前蛇族血脈並沒有甦醒,自從500年前去了噬暗森林,之後蛇族血脈纔算真正甦醒。對嗎?蛇王難道沒有一絲懷疑?”
幽琉是妖龍一族的羞恥。他是妖龍少族長與一條青竹蛇之子。有着妖龍一族的傳承,也有蛇族一脈的血液。只是千百年過去了,幽璃的妖龍之表象越來越明顯,比如龍角,比如奇怪的龍爪。這些,都是幽琉幼年時期被蛇族衆人嘲笑輕視的特徵。好在,幽琉龍族傳承完美,法術精進迅速,那些蛇族衆人也不敢明裡暗裡議論。後來,幽琉救了上一代蛇王,被千代膝下無子無女的蛇王收爲義子,在蛇王去世之後,幽琉順理成章成了新一代蛇王。如不是500年前去噬暗森林救誤入其中,隨後改變了外貌,幽琉都快忘記,自己是有着二分之一的蛇族血脈。
幽琉神色一動,呼吸一滯,聲音帶了一絲顫抖道:“閻君大人的意思是?璃兒缺失的靈魂和那半顆心都給了...”
閻羅點頭。
幽琉頹然坐在身後的椅子上,低垂着頭,整個人完全沒有戰場上的指點江山,意氣風發和對敵的優雅高貴。他現在只是一個受傷,深受打擊的普通人而已。
“節哀。”
吐出兩字,再也說不出話來,自古傷人心最難安慰傷心人。
“那璃兒還能剩多少時日?璃兒,璃兒!”幽琉突然站起來,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閻羅幽幽一嘆,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人間*
“太過分了,地府怎麼可以這麼對你,還有那個可惡的閻羅,竟然讓他們把你投做女兒身。真是欺人太甚!”
一位絕色女子,一變憤憤不平地叨唸着,一邊握着水瓢,滿院子轉來轉去澆花。
一旁的亭子裡面,一位一襲紫衣,端坐於凳上,手握書卷細細品讀之人沒都不曾皺一下,即使是穿着男裝,也難掩她的絕代風華,若是洛州人見到,定然驚呼,深桐閣樂宸。
“紫奕!”
夜姬不滿地回頭,嬌聲喚了一聲那埋頭於書籍的男裝女子。
“夜姬,此事與他無關,而且,這些遲早回來。”
“可是,閻羅他是你的好朋友,他怎麼忍心看你受此折辱?我絕不能原諒他...”夜姬將水瓢扔回桶裡,輕移蓮步,來到紫奕面前,伸手推了推紫奕的肩頭,“你總是這樣,什麼都不在乎,總是讓人擔心。”
“我無事,放心。”
將視線從書卷中移開,望向夜姬。
夜姬揚脣一笑,笑着彎下腰,伸手摟住紫奕的脖子,低頭輕吻了一記在紫奕脣上,笑得很滿足。
“無論如何,紫奕不能被他們這般折辱,這份賬,反正我記下了。”
“好。”紫奕順着夜姬的話。
夜姬黏在紫奕懷裡,還裝作不經意地拿開紫奕手中的書卷,咯咯直笑。
紫奕拿她沒法子,索性也不再看書,抱她坐在自己腿上,無奈地點了點夜姬光潔的額頭,似疑問,也似自語道:“你呵,我該怎麼放心得下呀?”
夜姬笑得沒心沒肺,反手環住紫奕的腰身,膩聲說道:“放心不下就一直看着我,紫奕,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好嗎?”
“嗯,會的。我們將來會的。”紫奕攬緊了夜姬,語氣篤定地說道。
紫奕不知道,他此時此刻的眼神有些飄忽不定。這般模樣,在夜姬心裡,是一道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