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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受刑

第五十五章 受刑

地府沒日夜,鬼魂多時,那便是忙碌階段,鬼魂少時,便得了閒,可以四處悠閒。

身爲地府之主,羅於不算是很負責任的地府之主。

之前的10世歷練,費盡了上一代閻羅苦心。剛就任不久,赴蟠桃宴,識得了紫薇帝,羅於便活了過來,遊走人間,遍尋美酒佳釀,每一百年往天庭赴約。好景不長,紫奕因妖女夜姬被打入凡間輪迴。羅於放心不下,在開始幾世,幾乎是片刻不離其左右。對於地府的一切瑣事都拋給了陸霖,還得隱藏閻羅不在地府之事,以免有心之人上報仙庭。

若說羅於對不起的人,除了他一心一念的師傅,恐怕就是陸霖。

看着坐立不安的閻羅,陸霖低垂了眼,假裝漫不經心地問道:“閻君,紫奕大人是您舊友,您是不是,該去看看他?”

閻羅眼瞼一抖,看向陸霖,看着陸霖仍舊兢兢業業在生死薄上勾勾畫畫,時不時擡頭命令鬼差帶鬼魂前往望鄉臺,抑或往生,抑或送入十六小獄。神色淡定,意識到閻羅的目光,陸霖還回看了一眼,眼中全是疑問,很單純的疑問。

那種目光,讓閻羅無地自容,於是只能逃,慌不擇路地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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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的哭號,掙扎,鐵索鏈的撞擊聲,閻羅突然感覺心寒。紫奕是不是也是這樣一路行來,被粗大的鐵鎖鏈鎖着,行得慢了,還會被鬼差用力推搡。

“啊...”一位瘸了腿的青年被擁擠的鬼魂擠倒在地,許是撞擊到什麼地方,他慘呼一聲,一張臉皺成一團。可惜,地府的鬼差沒有情,更不會有同情。粗暴地捏着他的衣領,將他強行拽起來,不等他站穩,立刻急急往前行。那人被拖着走,急促地喘氣,臉色發青。

閻羅怕了。是不是,終有一日,紫奕也會被這麼對待?甚至更粗暴。那麼高傲的人啊,他如何會受得了?

閻羅咬了咬脣,狠狠地,下一刻,便出了血。鐵鏽般的味道在嘴裡蔓延,順着喉頭,一直向着身體深處涌去,刺激着閻羅心底每一根纖細的神經。

紫奕...

紫奕......

閻羅突然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跌跌撞撞向着十六小地獄而去。

不管了,想見紫奕,想看到他好好出現在自己面前。

也許會受不住。

但是,閻羅管不了那麼許多。

他只知道紫奕現在在受刑,知道那位從來都是高傲,不羈,縱情的人在受那些刑法。

一塊巨石之上刻着三個血淋淋的大字——“小地獄”。

小地獄,是刑罰所在之地。

閻羅還沒有進入,就已經聽到一聲聲慘叫。

“啊,不...不,我再也不敢了,求你,啊!!!!!”

“不要過來,啊!救命!!”

“天,放過我吧,求求你,放過我吧!啊啊啊!”

閻羅突然想起當年,那位冷麪閻王領着自己來此地時說的話:“羅於,一因便有一果,世人在凡間作惡多端,自以爲瞞天過海,卻不知天理昭昭,法網恢恢,沒有誰逃得過,躲得去。”

那時,那位閻王伸手一指“小地獄”三個字,道:“各人自有各人緣法,在這裡的,沒有一個是含冤,他們都是,罪,有,因,得。”

語氣頗爲不屑,一臉的鄙夷。沒錯,就是鄙夷。羅於記得很清楚,那位閻王,很偏執,尤其對惡鬼,嫉惡如仇得恨不得食其骨揚其灰。

罪有因得?

哈哈哈,好一個罪有因得!

紫奕有何罪?

不過是愛上了她,不過是賠了一切。

他可算罪有因得?

閻羅舉步前進,撲面而來的是一陣薰得人眼都睜不開的血腥惡臭。然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排排整齊的木樁,上面沾滿了血,木樁上的人手腳都被銅蛇鏈捆綁着,沉重的鐵犬爲墩,更是連掙扎都是奢望。地上溼漉漉的全是血,蛇與犬像是侵泡在血液裡一般,早已分不清它們是何顏色,只有望着鬼差行刑之手的眼中渴望之色突顯,卻是給了受刑之人一層可怕的心裡負擔。閻羅一眼望去,每人都被開膛破肚,只是程度不同。有的已經結了疤,正在恢復,有的血淋淋一片,大大敞開的胸膛,除了心與腸不在,其他內臟還完好無損地伏在原位,在陰風陣陣的小地獄裡顫顫巍巍地抖着。還有的身前站在一位鬼差,或手執小刀,或捏着小勾,動作快速地剖開胸脯,取出索取之物,不理會木樁之人的慘叫,隨手扔往地上,被一旁等候的蛇或犬一擁上前,分搶而食。

閻羅沒有花功夫就找到了紫奕。一襲紫袍的他,神情淡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眼中有悲憫,也有憐惜。唯獨沒有後悔!

注意到閻羅的目光,紫奕也只是眼皮輕撩,便視若無睹地轉開。

同樣被狼狽地捆綁在木莊上,同樣露出胸膛被刑具懲罰着。紫奕淡漠地看着鬼差的一舉一動,從下刀,刀刺破肌膚,劃開胸前肌肉,小勾探入體內探索,到後來,心腸被掏出,扔向地面,被蛇犬搶食的瘋狂場景,紫奕都專注地看着,痛,可是這些疼痛卻來得那麼尖銳,尖銳得來不及呼喊,就已經遏制住了喉嚨。紫奕一聲不吭,甚至連眉頭都不曾皺起。若不是他額際的薄汗和蒼白的嘴脣,閻羅甚至會以爲他那專注的眼神只是在與人對弈。

“紫奕...”

閻羅輕輕動動脣,聲音在這充滿哀嚎與求饒聲的小地獄,小得可憐。

紫奕卻聽見了,高高揚起頭,眼帶着譏諷,聲音飄飄悠悠:“閻羅,你可是也想來冷嘲熱諷一番?那便請快,這開膛破肚快完了,我得往下一獄去了。”

閻羅被紫奕一堵,卻是再也無法開口。

心疼得如放入三昧真火中烤着。

我以爲你懂我的,其實,只是自己一廂情願。

我只是在替你難過,爲你不值。

你總是這樣,明明很苦,卻總是想把光鮮的一面展現出來。爲什麼就不肯對自己好一點呢?

“怎麼?無話可說嗎?那...唔,閻羅請回吧。”說罷,紫奕揚起頭,閉了眼。

回?

回哪兒去?

紫奕,我們都回不去了。

都回不去。

閻羅盯着紫奕的臉看,閻羅甚至有一種衝動,想要把夜姬的身世說出來,問問他,到底值得不值得?後悔不後悔?

可,看着紫奕高高揚起的臉。閻羅知道,答案一定不是自己想聽見的。

有些話,明白就好,捅破了,就什麼也不是了。

有些人,愛着就好,坦白了,就連朋友也做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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