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魚做到了書桌前,打開了檯燈再次仔細欣賞這個玉石吊墜。
玉石吊墜只有小拇指蓋大小,橢圓的曲線十分的光滑,幽幽的綠色好像是盛夏的樹葉,散發着溫潤水嫩的光澤。它的形狀好似一顆淚水,也不知道是哪位美麗的姑娘,遠離了她的情郎,幽幽的思念化成了這滴淚水,滑落腮邊又滴在了翠綠的葉子上,用那固執的盼望,凝結成了這顆精美的石頭。
石頭水嫩的光澤下,淡淡的泛起一層薄薄的霧氣,穿過霧氣不知不覺中張小魚來到了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中,不時有漂亮的鳥兒嘰嘰喳喳的叫着,在林間飛來飛去,花叢間的花朵努力綻放着自己的美麗。樹林深處隱隱約約看到了一個古老的建築。青磚綠瓦間透露着建築的古樸和歷史的厚重,遠看有一塊匾額,上面寫着“雲長寺”。寺外不遠處一顆古老的蒼天大樹下,坐着一對情侶。女人甜蜜地依偎在男人的懷裡,嬌好面容上寫着幸福,手裡拿着一隻剛剛採來的花朵。她低着頭、看着花,時而微笑,時而凝眸,時而擡頭看自己情郎;微笑時,皓齒明眸間的美麗讓手中的花兒失色,凝眸時,純潔的目光中無盡的傷感與憂傷讓林中鳥兒爲之動容。擡頭仰望自己情郎時,心中有說不出的愛慕與期盼,期盼此刻便是地久天長,期盼兩人長相廝守。原來她是在聆聽,聆聽她依偎的男人低聲吟唱。一個渾厚飽滿的聲音,充滿愛憐地吟誦着詩歌:
你見、或者不見我,我就在那裡,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裡,不來、不去。你愛或者不愛我,愛就在那裡,不增、不減。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的手裡,不捨、不棄。來我懷裡、或者讓我住進你的心裡…
歌聲情意綿綿,優美蒼然,柔柔地縈繞在樹林之內,渾厚地迴盪在山谷古剎之間。聽着聽着張小魚就不知不覺中撲簌簌地流下了淚水。可檫去淚水時,張小魚發現不論怎麼看,就是看不清那個男人,他的聲音如此的清晰,可是隻能看到他的輪廓,連他的衣服身材都看不清楚。一開始還以爲是眼淚遮住了眼睛,但是抹去眼淚依然看不到男子。越是看不到男子,她越是着急,就在張小魚着急的時候。突然,一顆樹後竄出了一個人,站在她面前。嚇得張小魚倒退了幾步。她仔細打量這個小人,才發現他是一個小胖子。看他年歲也就是個十幾歲的小男孩,身材不高,胖嘟嘟像個肉球,要不是一身髒兮兮的,還是挺可愛的。他右手拿着一個雞腿,左手裡拿着一塊油膩膩的肉,頭上頂着一個黑色的小帽子,奇怪的是他圓嘟嘟的臉上長了兩撇小黑胡。他傻笑着對着張小魚喊道:“嘿嘿!無量那個天尊!小魚,回家的路在哪呀?”然後,左一口肉,右一口雞腿地吃了起來。吃着吃着,擡頭看張小魚愣愣的看着他,他又說道:“無量那個天尊!張小魚,還不回家啊!吃飯去嘍!”小胖子上來就用一雙油膩膩的手拉住了張小魚。
“別,別!”張小魚說着就要躲開那雙油膩膩的手。可是爲時已晚,那雙手已經牢牢的抓抓了她,小胖子一邊用油手搖晃着張小魚,一遍問他:“無量那個天尊,回家的路怎麼走啊?家裡等你吃飯呢!有魚有肉啊!趕緊回家吧!無量那個天尊,怎麼還不回家啊?”
這個小胖子不停地搖晃着她,張小魚這時又氣又恨,於是着急的喊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張小魚的身子依然在被人搖晃着,但聲音突然缺變了。
“小魚!小魚!醒醒!吃飯了!不知道什麼呀?說夢話了?”
“月兒?你怎麼來了?”張小魚揉了揉眼睛,原來又是這個夢,這已經是這幾天來,第三次做着類似的夢了,但每次都夢見這麼個胖子,讓自己回家,說家裡做大魚大肉等着自己,吃不到太可惜了。可張小魚心想,姑娘我一向吃素的,要不然怎麼有這麼好的身材。
“你爺爺叫我來的,他說你出海回來後,就一直迷迷糊糊的叫我們過來陪陪你。”滿月兒湊到小魚的耳邊低聲的說,“我看其實是盤問我來的,他一個勁問我最近咱們出去,都發生什麼的事,問的可細緻了!”
“恩,青青也來了?”小魚問滿不在乎的。
“沒有,就我一個人來的,青青和他男朋友去玩了。”滿月兒做了個無奈的手勢,“他們叫我一起跟着去來着,我不想去做燈泡,就來你家了。也是來看看你怎麼了?”然後上上下下看着張小魚。
這時張小魚已經從牀上站起來,見滿月兒打量自己,然後像模特般地踮着腳尖原地轉了一圈問道:“怎麼樣?有問題嗎?”
“沒有,我就說嘛?就是思春也是早了點嗎?哎呦!”還沒等滿月兒說完,張小魚一拳打了過去怒道:“死丫頭,早晚找個男人管住你這張臭嘴。”
“好好,早晚有個男人治我這張嘴,但是我的姐姐,你也不能爲一個男人消沉一輩子吧?”月兒說道。
“沒有啊!你說的對,我是賭氣,其實想想也不是放不下的!”小魚笑着回答。
“真的?這就怪了,你爺爺說你這兩天都無精打采的,比前兩天還沒精神。”月兒狐疑地用眼睛斜張小魚,嘴裡問道。
“真的…。!我這兩天就是犯困,還總做夢…。”張小魚本想說說中做的夢,可是又怕滿月兒說給爺爺,又想起了那個髒乎乎的胖子真是沒有心情說了。
“做夢?”滿月兒想了想,突然又湊了過來低聲的說“真不是那個玉墜有什麼東西吧?你可要小心啊!鬼神的事,要敬而遠之啊!你爺爺常說你們家仁德薄…。”
“行了,行了,你看小說看多了吧?我爺爺老輩人封建迷信你也信啊?我看你們兩倒是挺像的,一個總說仁德薄,一個總是鬼呀、神的!回頭看看生咱倆的時候是不是護士抱錯了?”小魚沒有好氣的打斷滿月兒的話說道。
月兒不滿意地斜了她一眼,又做了一個鬼臉後說:“好!好!你不想聽,我不說了,下樓吃飯。好吧?!”
於是兩人相互攙着下樓去了。他們到了樓下,張媽已經把飯菜擺好了。張爺爺一個人坐在正中央,看到她們兩人下來。問道:“又睡了一下午啊!早上10點起的,又睡了一下午,晚上早早又睡了,一天睡十幾個小時,你是不是病了!感冒了?”
“恩!就是感覺有些累了。沒事!過兩天就好了,剛剛回國有點不適應。”張小魚顯然在搪塞張爺爺。
“她說她愛做夢!”嚴韻兒插嘴道。
張小魚趔一眼月兒,月兒嚇得趕緊低下頭吃了一口菜說道:“張媽,手藝真好,這魚做得多好吃啊,多甜啊!”
“甜?哎……!人老了手頭不穩了,糖一準是放多了,下會還是用勺量吧!”張媽聽到月兒誇她手藝後,喃喃自語道。
這時張爺爺沒有理會這些,反而雙眉緊鎖的低聲說:“做夢?”然後試探的問張小魚,“是不是總做同樣的夢?”
張小魚驚訝的擡起頭看着爺爺,又打了個寒顫,心也開始膽怯起來。月兒卻笑着對爺爺說道:“看您說的,怎麼可能?”
“這幾個夢倒是有些像,還有…。”張小魚低下頭,若有所思地說道。
“還有什麼?”張爺爺小心翼翼的問道。
“還有…。!還有一個胖子,每次做夢都能看見他!”張小魚想到胖子就有些不舒服,“剛纔還夢到了,他還帶着一個黑色帽子,渾身髒兮兮地,可惡心了。”張小魚說道這裡已經有些吃不下飯了,張爺爺臉色突然變了,默默地站起身來,匆匆地走回了自己的臥室。張小魚和滿月兒看着張爺爺離開,兩人對視一下,便一起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偷偷地隨着張爺爺走向了他的臥室。當兩人剛走到臥室的門口,只聽“噹”的一聲,張爺爺就將兩人關在了門外了。隨後,裡面傳來了一聲驚叫,然後就是一陣混亂的聲音,還隱隱有燒東西的味道。幾分鐘後,張爺爺走出了房間,說道:“聽說啊!這個身體虛弱的人就愛做夢,你可能剛剛回國倒時差,所以愛做夢,要多休息,恩…對!多休息啊!…。沒事的,沒事的!”雖然張爺爺這樣說,可是很顯然這個說法沒有讓兩位姑娘信服。張小魚和滿月兒低頭不語又回到桌子前,很快晚飯就草草地結束了,月兒趁着天不是很黑回家去了。張小魚送走了滿月兒,等她回到屋裡的時候,張爺爺已經回房間了,張媽還在廚房裡收拾。小魚和張媽打了個招呼也上樓去了。回到房間後,張小魚想到剛纔飯桌上的談話,不免有些害怕。“真的遇到妖怪了?”她不由得回憶這幾天反覆做的那個夢,夢境如此的真實和動人,但正是這種真實和動人讓張小魚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竄到了腦頂,她不自覺的從牀上站了起來。她轉念又安慰自己道:“別信這些,什麼神啊!妖的!也許真是累着了!”
張小魚站在浴室的鏡子前,看着自己的有些憔悴的臉,輕輕的用手撫摸着自己的面頰,她感到心中的確好累。她雙手撐住身體,緩緩地低下頭,梳理了自己煩亂的心情。她良久才撫平心境,又緩緩擡起頭看向鏡子。這時候,鏡子中的她身後出現了一位渾身溼漉漉的紅衣女人,煞白的臉了被頭髮遮住了大半,看不清她的眼睛。突然,不知哪來的一陣陰風,吹動了一下紅衣女人的頭髮,嚇得張小魚急轉身。就在此時,一隻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瞬間從手臂上傳來的寒意直刺心底,凍得張小魚渾身僵硬、不能動彈。那手用力一扯,張小魚的身子不由得跟着這股力量向前飛去。她們穿過一層淡淡薄霧,進入了張小魚熟悉的夢中。
依然是那位美麗的姑娘站在一個病牀前,牀上躺着一位病得奄奄一息老夫人,她卻慈祥的看着女孩,好像對女孩說些什麼。她們應該是母女。女孩哭得泣不成聲,她緊緊地抓住了老人手,好像鬆開就永遠地失去一般。可老人終究還是離開了,女孩便嚎啕起來。轉瞬間,女孩來到了“雲長寺”,長跪在佛前,哭訴離別。此刻,佛殿的角落裡站着那個男人,依然看不清他的樣子。只是感覺男人那充滿愛憐的眼神長久凝視着正在哭訴的姑娘。此時,姑娘已經泣不成聲,顫抖着將身體蜷縮在佛前。身後的人再也看不下去了,便走向了那個女人。
正在張小魚看着出神的時候,一個小胖臉鑽了出來,他油膩膩的臉正對着張小魚的臉,小黑胡下面一張油膩膩的嘴,正對着張小魚一陣的傻笑。張小魚嚇得“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小胖子聽到他叫,本能的向後跳了一步。這時,張小魚纔看清,他圓鼓鼓的身子還是髒兮兮的,一隻手裡抓着雞腿,可是頭頂的黑帽子卻不見了,個子好像也矮了半頭。但是,從那兩撇小黑胡就一眼認出是他。他轉頭對着張小魚身邊站着的紅衣女人笑嘻嘻的說道:“無量那個天尊!好漂亮的姐姐,做我媳婦好不好,無量那個天尊!”說着就上前就要用手抓她,紅衣女人身上一道寒光射出,打翻了胖子。胖子像個皮球一樣在地上翻了兩翻,一咕嚕身子又站起了。雖然,他手裡還拿着雞腿,還是笑嘻嘻的,但是他身子已經開始微微的顫抖了,話也沒有底氣:“無量那個天尊!好厲害的婆娘,娶回家我可鎮不住,還是要這個聽話的吧!”說着小胖子又用手來抓張小魚,想把她帶走。這時紅衣女人又射出一道寒光。“啊”的一聲,那隻還沒有碰到張小魚的手,又被寒光射中。胖子一個趔趄又摔倒在地,手中的雞腿也扔了出去。等他再站起來時,他的左手已經被一層薄薄的冰霜覆蓋,凍僵的手已經不能動了。胖子煞白的臉上顯出了痛苦表情,掙扎着站起身子,拖着凍僵的手,緩緩地說道:“無量那個天尊!我可打不過了!張小魚,我跑了啊!你的冤家來救你了,我先走了啊!”然後回頭對着上面氣鼓鼓地喊道:“小子,你現在纔來,害得老子把雞腿都丟了。我回頭告到西天,告你個怠慢之罪,讓你們叔侄兩人賠我的雞腿!哼…!”然後,轉身消失在密林中。此時的張小魚看着奇怪的小孩,心想:爲了個雞腿,他瘋了?而旁邊的紅衣女人好像也愣愣的看在那小孩消失的地方。
突然,空中想起一串清脆的鈴聲,眼前的事物消失不見了,轉瞬間,一隻好似鷹爪的東西抓向了女鬼。女鬼猝不及防被爪子抓破了衣服,一股巨大的寒氣從衣服破口出涌出。巨大的氣流衝倒了張小魚。而鷹爪的腕子上綁有一條黃繩,繩上拴着一個金玲,它們散發着淡淡的黃光,好像是陽光一樣,攏住了張小魚已經冰冷的身子上,護着張小魚不被巨大而寒冷的氣流傷害,一股股的暖流入,猶如一股溫熱的泉水般沁入張小魚的心中,讓她溫暖與舒適,原本不能活動的身體,現在也可以自由活動了,於是她將身體蜷縮在這溫暖中,就好像蜷縮在情人的懷裡一樣舒服。突然,又是一陣鈴聲,紅衣女人驚恐的叫了一聲,消失在虛無之中。而在溫暖中的張小魚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原來自己泡在浴缸裡又睡着了,不過又是一場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