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飛與小胖從衣櫥洞口下去。
從駱飛去了那麼久,從他失望的臉上,大家已經猜到了,白世代沒找着,解藥沒有下落。
季寧寧依然深度昏迷,躺在實驗桌上一動不動。此刻她只穿了背心和短褲,身體上爬滿了一條條幼小的藍色蠶蟲。她的膚色跟蠶蟲一樣的藍,只是較剛纔已經淡了許多。
小胖看見這一幕,嚇得痛哭起來,他抱着頭,退到牆角癱倒在地上。
看來,小古他們也沒有找到解藥。但是卻想到了跟自己一樣的辦法。
小古連忙解釋道:“嚇着你們了吧?別擔心!這些蠶是我放上去的……”
什麼!小胖一聽,立即彈跳起來,想衝過去找他算賬卻被駱飛攔住了。
小古繼續說:“我一直在思考,這些轉基因蠶繭用什麼食物餵養,顯然不是桑葉,也不是什麼菜葉子,我聯想到鋸木廠的血案,大家恐怕沒有注意到,五個人的流血量應該遠不止那些吧?一種解釋是屋子漏雨,把雨水沖走了一部分,另一種解釋是,兇手刻意收集了一部分血液。目的就是拿來做實驗用,他在血液里加入其他的激素、藥物,注射進每一隻蠶蛹,待蠶蛹變成蛾蝶,產下無數小卵,那些小卵慢慢成長,就變成了五顏六色的蠶蟲,吐出五顏六色的蠶絲,結成五顏六色的繭子,飛出五顏六色的蛾蝶,周而復始,產量越來越大。”
這番話似曾相識,在哪兒聽過?駱飛忽然想起了拜訪白世代的那個夜晚,白世代給白羽蝶演示過的實驗,說過的話。
——有時候人生會發生突變。只要你記住這個道理,以後你會想通很多事情。甚至是常人難以理解的迷局。
沒錯,白世代就在自己眼前拿出了犯罪證據,然而,當時的自己卻是那樣的淺薄無知。
小古的思維是從遺傳生物學角度出發的,而自己的想法更直接,血蠶既然能在人體內寄生,它一定是以吸食人血和其他細菌爲生,而且,人體和蠶都適應了毒素。既然這樣,那麼,小幼蟲就應該可以吸食人血,並且它喜歡裡面的毒素。
所以,小古把小幼蟲放在季寧寧身上,目的就是讓它們吸出毒血。這樣做,雖然既危險又傷身體,但是在找不到解藥的情況下,也是無奈之舉了。
小古接下來說的跟自己想的差不多,只是駱飛卻又產生了疑惑:如果說兇手殺人是爲了取血液餵養這些轉基因蠶繭,那是絕對說不過去的,那樣的殺法不是太浪費血液裡嗎?如果直接抽血,不是更省心省力嗎?以白世代的醫術,迷倒她們應該是小菜一碟吧!
只見季寧寧身上的小蠶蟲身體越來越脹,顏色從青白色慢慢變藍。而季寧寧的膚色則越來越白。
好兆頭!看來這辦法應該是可行的。季寧寧身上的毒血慢慢轉移到了血蠶身上。
大家的臉上都鬆弛了不少。
小古卻不那麼輕鬆,說:“我擔心,毒性恐怕已經蔓延到了全身,這辦法是不能完全治癒的。不過,起碼能減輕體內毒素,爭取到一定的時間。”
駱飛明白要痊癒,還得要找到血清。
季寧寧猛地張開眼睛,起身大叫一聲:“駱駝隊!”
正當大家驚喜地以爲她要醒了的時候,季寧寧又倒下,昏迷了。
駱飛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她快死了都還在惦記着自己,他別過頭把淚水忍回去,聲音有些哽咽:“這樣下去她會因爲失血過多而死。小古,我是o型血,給她輸血吧。”
他知道,這是最笨的方法:稀釋。
這時,野人也站了出來,“還有我的也可以。”
……
……
這一夜,是個無眠之夜。
被恐怖籠罩的繭站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
幾名繭工的屍體還呆在原地。那些血蠶卻已行消影寂。梅森林,李芙蓉,凌村,倖存的繭工們都躲在房間裡,封閉門窗,再也不敢出來。
聽聲音,繭站外邊的施工應該已經停止了。這是什麼樣的速度!幾天才能完成的工程,竟然在一夜之間就竣工了。可見這事刻不容緩,可見病毒可怕至極,可見他們的存在對外界來說就是洪水猛獸。電話斷了,網絡斷了,自來水斷了,還有三道軍事化的防禦系統,把他們與外界徹底隔絕了。
對面的綢長不再轟鳴,汽車摩托車不再行駛,也沒有行走的腳步聲,外面死寂死寂的。
彷彿青靈鎮的居民都被清空了。
彷彿青靈鎮不存在了。
彷彿繭站之外,就是一片荒蕪。
他們多麼想聽到點什麼聲音,哪怕是綢長那討人厭的哐嚓哐嚓聲。
快到中午的時候,直升飛機在繭站上空打轉,空投下來一包又一包的食品,礦泉水和日常生活用品。但是,繭站裡的人似乎沒有一個人敢出來拿。而駱飛一羣人,都還在地下室,忙着爲季寧寧換小蠶蟲和輸血。
只有一個人例外。
黑炭叔。
黑炭叔是繭站裡惟一的火工。由於常年與煤炭打交道,皮膚黝黑的他被稱爲“黑炭叔”。與別人不同,爲了方便燒煤,他不住宿舍樓,而是住在烘繭爐後方的小瓦房裡。
他本就有早起的習慣,更何況繭站發生了那麼恐怖的事。他知道,習慣從井水裡取水洗臉嗽口的他,很可能也會跟黃金嶺黃亮一樣悲慘死去。
一整個上午,他在繭站裡踱來踱去,終於想通了,反正都要死的,擔心有什麼用,不如吃飽睡暖。於是去天井取包裹,打算煮飯燒水。
黑炭叔一個人扛了一包又一包,忙得大汗淋漓。在經過每日洗臉的水井時,他一屁股坐在井沿上,想休息片刻。他無意間看了一眼水井。
啊——他驚嚇地跳起來。
水裡黑幽幽的,隱約浸着一個白色的東西。
水鬼!——這是他的第一反應。
不過,看慣了夜場子的黑炭叔,膽子不會只有那麼一點兒。他眯着眼睛再仔細瞧了一遍,井水不是很深,水質還算清澈。這回他看準了,井水裡立着的竟然是一個人。那人穿着白衣服,在水裡一飄一蕩。
樣貌,像是……
站長?
……
……
探險隊員把井裡的屍體撈上來了,果真是白世代。
身上的白色毛衣,吃透了水,許多地方還被勾出了線頭。運動鞋被踢到了井底。他臉色蒼白,本來眯縫成一條線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屍體有些浮腫,上面有粉色斑點。
白世代居然死了!所有人都恨不得趴他祖墳的白世代居然死了!
畏罪自殺吧?!大家似乎都感到既解氣又失望。
白世代是該死,可是他死了,解藥上哪兒去找?駱飛的希望多少破滅了。
他努力支撐着乏力的身體,雙腿實在軟得站不住,便在井沿上坐下來。剛纔他不知道輸了多少血給季寧寧。季寧寧雖然已經清醒,但是要根治,還得要靠解藥。
看着白世代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他又感到有些蹊蹺。
襲擊費解的人應該不是白世代,因爲白世代與小胖身高差不多,如果是他擊打的,那麼小胖後腦勺上的傷痕位置應該會更高才對。
而且,如果說是他襲擊了小胖,那麼他的目的就是想逃跑。又怎麼會自殺?
所以說,很可能是另外一個人襲擊了小胖,然後將白世代引到井邊殺了。
駱飛想起白世代在禁區小樓裡說的話。
——世界完了
——我想救她們,可是還是被發現了
——不要喝水
——水裡有蟲卵
——快去救衛菲
這些是一個惡魔說的話嗎?他分明扮演着一個好人的角色。可是那些毒蟲又鐵證如山出自他的發明。
白世代究竟是魔是道?
還有那隻奇怪的腕錶,竟在關鍵時刻對我說要保護好白世代,他活着對我有好處。
見鬼的腕錶發言人到底是誰?爲什麼對我、對所有的事都瞭如指掌?好像他事先就知道白世代會死一樣!
爲什麼感覺像極了我的一個影子,如影隨形?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小古,對白世代進行解剖。我需要知道他是自殺還是他殺。”駱飛毫不懷疑這支探險隊在各方面的精湛技術。
小古在屍體上觀察了一會兒,說:“不用解剖了。是他殺!”
大家都“咦”一聲,表示不解。
小古說:“屍體口鼻部出現蕈狀泡沫,手掌成捲曲狀,指甲內有井壁上的青苔,應該是突發性溺亡。但是指甲嚴重撕裂,不排除是被人突然推入井中。死者在井中拼命掙扎,試圖用手抓住井壁爬上來,慌亂之中他蹬掉了鞋子。他好不容易爬出井面,但是上面的人落井下石,往他頭部砸了一塊石頭。死者頭髮內的傷口可以證明這一點。傷人的石頭應該還在井底。只要撈上來一對照就清楚了。他再次落水,然後大口嗆水,直至死亡。從屍斑來看,死亡時間應該在今天凌晨1點半到2點之間。”
駱飛推測道:“那個時間段,我們正好在地下室。應該是有人敲暈了費警官,然後將白世代引到井邊,他們很可能還說了話。他們應該是熟人。”
小古說:“沒錯。死者身上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從他的表情看,很震驚,很憤怒,他完全想不到這個人會害他。”
……
『這一章昨晚上傳出問題了,今天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