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深藏水底的銀鱗人魚
那種絕望的情緒，隨着身體不斷下沉越來越濃，髮絲順着水流輕柔的撫摸着臉龐 ，已經沒有力氣掙扎了，冷到了極點便是無邊的麻木，涵萱眼神空洞的望着水面上方越來越難分辨的光線。
頑固的掙扎，難道到命運的面前最後只剩無力的妥協。
冰冷徹骨的玉屏泉泉底並不像傳聞中那樣可怕，仙人們畏懼它，在於它有像誅仙台一般的能力，而實際上玉屏泉泉底的美卻是煊曄神天裡任宇宙洪荒也無法公諸於世的絕景。
水底寧靜的像是夜空，黑色如錦緞般纏綿，閃爍幽幽光芒的冰凌花順着水流向上沉浮，讓人有種置身於銀河般得錯覺，有膽小的冰鯉躲在水草的後面，若隱若現，像是一眨一眨的繁星，有些卻自在的在水中自由的遊動，劃過一段閃爍的弧線。驚豔的幾乎能讓人忘記了呼吸。
也許傳說中那些掉進水中的仙人們並不是因爲抵受不了泉水的寒冷，而是水底的美景深深的迷惘了那些進入水中的仙人。
一旦沉迷，願爲此刻眼中的景散盡一生修爲，自此沉醉水底。
眼前光線漸昏漸暗，寒暄已經有些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恐慌不再，反而心底漸漸寧靜起來。
在這如星空般的泉底，一道銀色的身影忽的在泉底遊了過去，劃開的水浪忽的打破了水底的平靜。
已經閉上眼睛，任由支離破碎的身體下沉的涵萱，突然感覺一陣水流席捲而來，緩緩睜開眼睛，朦朧間似有人影向她游來。
有時候現實和夢的差距就在於，現實是殘酷的，可夢永遠是美好的。
涵萱望着眼前向自己遊得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人影，剎那間感覺這也許並不是夢。銀色波浪的長髮在水中肆意搖曳，蒼白的面孔上是一雙幽藍色如星光般璀璨的眸子深深的看進人的內心，一件輕薄寬大的白紗籠罩着玲瓏有致的身軀。是個女人在遊向自己，是有人來救自己了，可是再仔細一看，她身後擺動的分明是魚尾，是一個有着銀鱗魚尾的美人魚在遊向自己。
那雙幽藍的眸子已經盡在眼前，銀色的髮絲已經近到觸手可及，涵萱望着眼前‘人’，用最後的力氣向前方伸出手。。。
救我。兩個微不可聞的字一說完涵萱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日頭正濃，陸子燁回到鳳凰府邸，準備回房休息一下。走到迴廊處，便看見文君昊擔憂的表情對涵萱的仙侍秀秀在詢問着什麼。
“一直到現在還沒回來嗎，她到底去幹什麼了？”陸子燁若無其事的走過，聽到這句，才明白那個女人似乎又惹事了。
嘴邊一抹冷笑，也對，三天兩頭不鬧出點事，也不是她的風格啊。
“秀秀只知道，一早小仙就說要去玉屏泉幫鉦華君去取水。”
望着一臉茫然的秀秀“一早就去了，那爲什麼現在還沒回來”文君昊眉頭一皺，仔細一想還是不放心，立刻道“那，我現在去找二師兄，如果涵萱回來了，叫她立刻去找我”
文君昊一轉身，便看見一臉冷淡的陸子燁站在不遠處，嚇了一跳“大師兄，你什麼時候回來了”突然想起“啊，對了，大師兄，你看見涵萱了嗎？”
陸子燁面無表情的經過文君昊的身邊，只甩下一句“她的事，我不管。”
陸子燁回到房間，便徑直躺在玉榻上，閉目養神。
不知道爲什麼聽到關於涵萱的事情，心情變得很不好。果然，她很令人討厭。。至少令他討厭。
閉上眼睛，腦中浮現的又偏偏是那個在懷裡凍得瑟瑟發抖的身軀一邊嗆着水一邊拽着他的衣袖喊孃的畫面。
那個瘋子，溺過一次水，還敢去冰冷的玉屏泉取水。
濃密的睫毛最終擡起，露出深藏在底下幽深的瞳眸。再眨眼，玉榻上已空無一人，雕花木門虛掩着，拉出一道長長的斜陽。
陸子燁走在甬道上，皺着眉頭，已經有些後悔自己有些衝動，按文君昊剛纔的表情他應該擔心的會去找那個丫頭，自己爲什麼要多管閒事。
陸子燁轉頭想要原路返回，便看見走近的兩個平時總纏着自己的小仙侍，剛想要避開，可一聽到她們的對話，臉上的寒氣又加重了幾分。
“姐姐，你說，那個丫頭會不會死啊，我們這樣做，被人發現怎麼辦。”一個有些後悔的說。
另一個安撫似的堅定的說，“不會的，我只是稍微推了她一下，她不是南海的公主嗎，從小在水裡生活，鳧水之術肯定很好，再說她不是鳳凰神君的徒弟嗎，肯定能自己游回岸上。肯定只是受一下涼，我們只是教訓一下她，搓一下她的銳氣。誰讓她這般討厭，迷惑三殿下。”
一念之間，白色連雲紋錦袍下那雙骨節分明的手已深深的攥了起來。
。。。
涵萱昏昏沉沉睜開眼睛便發現自己置身於玉屏泉泉水中一個巨大的氣泡中，周圍還有許多的冰鯉在‘親吻’着這個氣泡。這是夢嗎？
“你醒了？”回頭看到那銀色的長髮，那雙幽藍的眼睛還有最重要的是那條搖擺的銀鱗魚尾。涵萱才意識到原來之前看到的一切都不是夢。
“你是他的女兒？”那雙幽藍的目光緊盯着自己。立刻又低頭自嘲道“這麼明顯的答案，就算這麼多年過去，我又怎麼可能忘記他的氣息。“
涵萱愣了一下，可又立刻反應道“你知道。。你認識我的爹孃？”銀色的波浪長髮掩住了那張蒼白的臉，涵萱並不能看清面前人兒的表情。
“我只認識他，從我降生到現在只認識他一人。”面前的人仍舊低着頭，可低沉的聲音仍舊泄露了此刻悲傷的情緒。
“不，不。我不認識他。早在千年前，我就發誓要忘了他。。”銀髮下那張美麗卻蒼白的臉激動的低喃道。
“他現在還好嗎？”
“他？”涵萱望着那雙幽藍的眼神不忍道“他過的很好。”
“那就好，這樣我的罪孽也輕了一點。”
涵萱望着眼前失魂落魄的人，欲言又止。“不管怎麼樣，謝謝你救了我。”
“不用謝我，我只是感受到了他的氣息，纔看見了你，救了你。”
“現在，你該上岸了。岸上應該會有人爲你擔心。以後小心點，不要再掉下來。這泉水並不是你能承受的。”說完，又暗暗道“你若再掉下來，我可能也救不了你。因爲，我也不知道，到那時候我還在不在了。。”
蒼白的雙手，小心翼翼的將頸邊一條串着一顆泛着紅色光芒石頭的項鍊取下，又輕輕的系在涵萱的脖子上。
“這塊石頭是他的，是該物歸原主了。”那雙手依戀般輕撫着石頭，呢喃道“從前，我總騙人說這是他送給我的，可是他和我都知道，這是我偷來的。”
“告訴他好嗎，石頭我還給他，求他原諒我。”幽藍的目光即悲哀又流露着急切的期盼。
“好，他一定會原諒你的。我發誓。”涵萱不忍傷面前人兒的心，她悲哀的語氣讓她也想流淚。
聽到這句話，面前的人才露出一點微笑。
幽藍的目光，望了望水面，便笑道“找你的人看來已經到了。”
氣泡緩緩上升。。。
而那銀色的長髮，還有那雙幽藍的目光，絕美的銀鱗魚尾最終變成了一個光點。
還有那句似乎再也不能實現的話。
“一定要讓他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