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戴明明是怎麼回事。
她應該是一個復活的雷夏人,可她不知道自己的墓穴在什麼地方,這是什麼道理?
我問付宇新戴明明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我想知道這些我想得頭疼都想不出來的問題。
付宇新沉默着,很涼的臉。
他指着墓區的中央,那個水池的位置,指着水池旁邊的三具石棺,那三具空了的石棺。
他說:“這三具石棺裡面,原本都有人,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一個黑骨藥人。有一天,一個戚家溝的村民,無意中闖進這裡,揹走了其中的那具女屍,然後,那個男人爛死了,他腐爛的屍液,使女屍身體裡面的往生花,生長,開花。恰好那天,戴明明走進她表哥的房子裡去。雷夏人就很順利地復活到戴明明身體裡。”
恰好。
很恰好。
戴明明是在外面復活的,她有雷夏人的憶記,但是年代更改,她找不到原先的出入口了,或者找到那口井的位置,但是沒有鑰匙。她回來做什麼?她完全可以在外面生活的,回墓裡做什麼?
付宇新笑了一下,說:“她需要藥草,保持自己年輕。”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戴明明是恰好。
那白慈根呢?
也是恰好?
付宇新說,也是恰好,白慈根挖菜園的時候,恰好挖到一塊石板,恰好發現石板下面別有洞天,恰好他的好奇心很重而且膽子很大。
他還是指着那三具空棺中的某一具,說:“這裡原先躺着的男人,復活到了白慈根的身上,就是白米蘭的那個祖父,他不僅復活,還找了個人來,把石棺中那具藥人也復活了,他用藥人身上的肉、血、骨給別人治病,治好了多少不治之症,他的名氣也是這樣來的。他還做了很多事情,比如把他所記得的藥草的功效記錄下來,引誘好奇的人來發現這個墓穴,這樣就可以有更多的人復活,或者,有更多的人,來伺養那些藥草。”
他望着這空茫茫的大廳頂部,蒼涼而笑,說:“我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闖進這裡,然後,就要麼杳無蹤跡,要麼面目全非。”
我想我是明白了。
爲什麼林奇亮說從來沒有人看懂過雷夏人的象形文字,卻又有那麼多關於雷夏人的資料留下來,有關於寶藏的,也有關於藥草的,甚至還有關於往生花的。都是因爲復活了的雷夏人記錄了他們所知道的和所記得的,來引誘人們前赴後繼往這個墓穴裡填。
多聰明。
到底是要有多聰明,才能像雷夏人這樣!
我都不知道,如果雷夏人和黑骨人再來一次戰爭,黑骨人還能不能夠打贏。
可是想這些有什麼用。
付宇新擎着火把,表情很淡,他說:“我從來沒想過要殺你。在認出你的身份之前沒有,在認出你的身份之後,我知道我下不了手,所以根本不去想。”
我閉上眼睛,深呼吸。
深呼吸。
深呼吸。
有幾秒鐘的時間裡,我甚至想朝自己的腦袋開一槍,一了百了。
一了百了。
我是黑骨人,我的男朋友,這個跟我親密無間了這麼些日子的男人,這個看上去一直在保護我,一直沒有私心的男人,卻是復活了的雷夏人。
好一場滑稽戲。
付宇新說:“其實,那天戴明明告訴我於天光是黑骨人的時候,我特別特別希望他不是你的父親,我希望你不是黑骨人。我幾乎跪在地上祈禱。可是沒有用。我看到你背上的眼睛的時候,心不知道有多疼。”
“是你割了於天光背上的那隻眼睛?”
他猶豫了一會,說:“是的。是我。”
我也覺得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