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通。
想不通。
想不通爲什麼陳金紫玉明明有機會殺了他們,樓明江,還有常坤,她都有百分之一百的機會殺死他們,卻沒有這樣做。要殺何志秦可能稍微有點難度,因爲有丁平在。
可她爲什麼沒有殺樓明江跟常坤?
她只是劫持,如果他們掙扎地厲害的話,就把他們的腿弄傷。
這是什麼原因?
不懂。
真的不懂。
我問付宇新能不能懂,付宇新攤着一雙手,搖頭。
樓明江看看付宇新,又看看我,指着最前面長滿“千纏姬”的那堵牆,說:“那邊,剛纔有聲音。”
“什麼聲音?”
“好像是有人呼救。我聽不太清楚。我自己都是這樣了,也沒能力沒膽子去救別人。”樓明江把退往後縮了縮。
我擡腿往前面走。
付宇新一把拉住我:“別過去,可能很危險!”
我甩開他,側着臉笑,說:“我現在根本不知道,這石窟哪個地方是安全的!”
然後往前走,一步一步往前走,離牆越來越近,撲面的濃綠,繁星樣的花。
的確有聲音。
是呼救聲。
低微到幾乎聽不清楚。
我在儘可能安全的情況下靠近牆。
付宇新拉着我的手,稍微比我靠前半步,他的樣子讓我覺得,萬一那些植物突然飛出來裹我們的話,他能夠來得及把我推開。
大概是這樣。
我看着他的側面的輪廓,笑了一下。
他是那麼英俊,神情堅定。
然後,我在那面牆上,看見了我這輩子再也不想看見的景象。
我看見那些植物,千纏萬繞,把好幾個人卷在葉子的深處,包裹住他們整個身體,只露出一張一張的臉。
我看見那些臉,都是我所認識的臉,錢越,池星星,洪明,小七。在我們做好自認爲充足的準備,踏進墓穴入口之前,我們所有人都擁抱過,互相鼓勵過,約好任務結束以後,好好狂歡。現在,他們都死了。
都死了。
我不知道是石玲殺了他們,還是陳金紫玉殺了他們,反正,都死了,誰殺的都已經沒有意義。
什麼意義都沒了。
那些植物發出沙沙沙的聲音,吞齧骨頭的聲音,層層裹緊他們的身體,他們會像樓明江所說的那樣,被“千纏姬”化成液體,連皮帶骨一起化成液體。
那些從屍體上化出來的液體,正順着藤蔓,一點一點流進牆角的那個淺水池,水池溢滿,那些液體,就往兩邊的兩個水槽裡流去,那些水槽,把池裡的人屍液體導向種滿藥草的那些白沙地。
那些藥草,那些對人類有益或者有害,那些有着千奇百怪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功效的藥草,是用人的屍液來培育的。
從夏末到現在,多少年?
這麼多年裡,需要有多少具屍體化成的屍液,才能供養得這些藥草如此繁茂的地步。
難怪,支岐山一帶,歷來總有人在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難怪,當年陳家二十幾口人一夜死亡,卻只留下二十幾具空棺。
要我怎麼能夠相信,這還是我所認識的那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