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玲失蹤了
付宇新把外套給我披上,抱緊我,一遍一遍說:“天馬上就亮了。天亮就沒事了。我們在這裡等,哪都不去。我有槍,別怕。”
然後他又囑咐:“別用手擦眼睛或者嘴,別用舌頭舔嘴脣,小心剛纔我們觸碰過的東西有毒,不要讓任何東西進入嘴裡。等天亮,我們就下山。”
然後等。
抱在一起等。
天已經開始泛出模糊白光。
進村的路上有十幾支手電筒在亂揮,嘈雜腳步聲。
何志秦終於帶支援的人上山。
毛毯。
手套。
消毒水。
這些在平時怎麼看怎麼普通的東西,在這一刻,都像救命稻草一樣重要。
用礦泉水洗手衝臉,用吸管喝水,像是那些超現實電影裡面的鏡頭,小心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地步。
天一點一點亮起。
開始能看清楚周圍的路,房子,和樹。
何志秦命令我呆在原地不要亂走,並且留下一個女警照顧我,然後他和付宇新一起去辦事處處理善後。
所有善後。
常坤從某條小路一步一步走來。
走得很慢,像是已經用完所有力氣,只任由自己的兩條腿隨便走到哪裡去的那種跨散。
石玲沒有跟他一起回來。
但是石玲的手槍,和她的一隻球鞋,在常坤手裡。
我感覺我的身體在搖晃,糟糕的預感,和狂暴的脾氣。
常坤走到我面前,神色比之前更冷更硬。
他隔着三步遠的距離看我,看到我骨頭生冷,恨不得給他一記耳光打醒他那種莫名其妙的不信任。
他不信任我。
他在懷疑我。
他把石玲遺落的那隻球鞋和她的手槍遞到我面前,一字一頓地說:“石玲失蹤了。”
我聽見周圍轟的一聲沉悶巨響。
然後眼前漆黑。
我昏迷了大約半個小時。
醒來的時候在車上,裹着毛毯,有人照顧。
趴着茶色車窗往外面看,他們正在擡屍體。
三具屍體,於天光,陳喬斌,老苗。
其中一個真的很可能是我的生身父親,另一個很有可能會成爲我的繼父,還有一個就是我們上山這麼久拼了這麼多的人命找出來兇手。
每一具都有白布遮蓋,分不清楚誰是誰。
恍然想不明白,瘋了這麼些天,到底得到些什麼。
失去了什麼一眼就能看得見,卻計算不清楚到底得到些什麼。
石蓮娟的情況很麻煩。
身體無法移動。
任何一點動作都可能瞬間導致石蓮娟死亡,甚至四分五裂,而且,在這樣的情況下,無論是醫院還是警局,都沒有足夠的設備和能力將石蓮娟移往另外一處。
哪怕不管死活都不容易做到。
他們出動山上所有警力,地毯式搜尋三個小時,也沒能找到石玲。
我握着拳頭哭。
想昨天晚上發生的整個事件,所有細節。
一點一點想去,細細密密鋪排
石玲應該是從昨天早上起牀的時候就有點不對勁,她比我先起牀,準備好所有人的早飯以後,回房間叫醒我,然後她坐在□□看着我穿衣服,我們討論了一下石蓮娟的問題,之後我就去洗臉刷牙,石玲又在房間裡呆了十多分鐘纔出來。從那個時候起她整個人就有點神經質,包括看我的眼神,儘量避免跟我接觸和講話,好多次站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觀察我的一舉一動,還有一次不聲不響在我身邊站了一會,等我發覺的時候,又立刻走開。
然後就是晚上的突然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