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井邊的兩組腳印
躺在□□很深地去想在村子裡所見到的石蓮娟的一舉一動,回想她的資料和身世,有很多疑點,又不覺得是疑點。
她的丈夫在十幾年前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據村民反應,她一點都不悲傷,該吃吃該睡睡該幹活幹活,從來不回孃家,也沒有孃家的親戚來看過她,沒有再嫁,甚至連這樣的話都沒說起過。
村民都一戶一戶搬走,她沒走。
可這些能說明什麼?
什麼都說明不了。
翻轉很久,朦朧睡去。
模糊中聽見有人敲門,很輕的敲門聲,一下,兩下,三下。間隔幾秒鐘,又是一下,兩下,三下。
很警覺地睜開眼睛,窗戶外面有白濛濛的光,天剛剛有點亮起。
石玲睡得很熟,蹙着眉毛,很艱難的睡眠狀態。
我躡手躡腳下牀,穿衣,開門。
外面是樓明江。
他把手指擱在脣邊“噓”了一下,然後做了個走的動作。
我像做賊一樣跟在他身後,輕手輕腳下樓,開大門,關大門,出去。走十幾步,回頭看看有沒有被人發現。
根本就是做賊的樣子。
問他去哪,卻不回答,只是叫我跟緊。
昨天晚上下過一陣小雨,石板路面已經幹,泥地還有些溼,風從樹枝間吹過的時候,還有水點颯颯而落。
我在想象昨天晚上常坤他們打着手電找那女鬼的時候該是有多恐怖。
樓明江領着我往村尾一直走,拐彎,經過於國棟的房子,再拐彎,穿過石橋繼續往前。
石橋那邊沒有房屋。
專案組的活動範圍除了大排查的時候,也幾乎不踏過那座年代看上去非常古老的石橋,可現在,樓明江領着我馬不停蹄往那個不知道有什麼的地方走。
過石橋又走三四分鐘,樓明江停下,說:“慢點,仔細看。”
他指着我們腳下的泥地。
“你看。”他說。
是腳印。
泥地上有兩組腳印。
他說:“凌晨一點左右開始下雨,大概下了一個小時左右停了。你看這些腳印。”
兩組腳印,混在一起,一組是從這邊往那邊走,一組是從那邊往這邊走。因爲下過雨的關係,很明顯。
突然覺得暈眩。
很暈眩。
大概是昨天晚上受了驚嚇,又沒怎麼能睡覺的緣故,幾乎站立不穩。
樓明江扶了我一把,認真地盯着我的臉:“黎緒?”
“嗯?”
“你要不要緊?”
“沒事。”
“你臉色很難看。”
“沒怎麼睡覺。沒事。你繼續說。”
他疑惑地看了我幾眼,鬆開我,指着腳印繼續往前走。
走了大概兩百來米,是一口井,腳印消失。
井。
腳印消失。
我迷茫地看着樓明江,不懂,很不懂,非常不懂。
他說:“昨天傍晚的時候我到這裡來過,沒有腳印,百分之百保證,昨天天黑之前,這裡沒有任何腳印。雨是凌晨一點多開始下的,腳印肯定是那個時候留下的。”
“然後呢?”
“然後?黎緒你站穩一點,我說了你別嚇去。”他笑了一下,像是開一個很蹩腳的玩笑。
我問他什麼意思。
他指着地上的腳印說:“你看清楚,黎緒,有兩組腳印,看大小應該是同一個人留下的,一組是從井的位置往外走,也就是往村裡走的,另外一組是從外面,也就是從村裡往井邊走的。”
“對。”
“這不要命。要命的是你仔細看,兩組腳印有深有淺,深的一組是從井往村子走的,淺的一組是從村子往井邊走的,對不對?”
“對。那又怎樣?”
“雨是凌晨一點左右下的,兩點左右停的。按腳印深淺判斷,這個人,是在雨下得最大的時候,或者是下了一陣以後,從這裡,就是井邊,往外面走,也就是往村子裡走去;然後在雨停了起碼一兩個小時,地面有些幹了以後,重新又走回井邊。不然腳印不會是這個樣子。”
盯着井臺看,古老的井,漆黑光滑的井臺。
又是一陣暈眩。
喉嚨發澀。
心跳得沒有規律。
好一會說不出一個字。
樓明江不得不又扶我一把,問:“你確定你沒事?”
“還好。大概是血糖有點低。你讓我想一想。”
“還有什麼好想的。就是這麼簡單一回事,一看就清楚。”
“可到底是誰?誰沒事到這個地方來?”
樓明江望望井臺,走近兩步,又望望井裡,回頭悄聲說:“不是‘到這個地方來’,黎緒,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是有人,從這個地方出來,到村子裡去!”
他指指井裡。
有風吹過。
寒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