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帥府,議事廳。賀蘭尊正身姿筆挺地坐於主座之上,潛心處理積攢了幾日的軍中事務。一旁的蘇祁和女影衛清月,則時刻準備着等候賀蘭尊的差遣。
倏然,軍中信使執信一封,匆促前來:“殿下,這是王府來的家信。”
“所謂何事?”
接過信的蘇祁,粗略瀏覽了信中的大致內容後,回答說:“太妃信中說,您的幾位妾侍正在來忻州城的路上,並且,即日便到。”
聞言,賀蘭尊微皺起了眉,語氣不善地詢問道:“她們來此作甚?”
對此,蘇祁不疑有其它的情況:“估摸着是太妃知道了殿下您最近的情況,所以······”
然而,未等蘇祁的話說完,賀蘭尊的面色便驟然暗下,口吻忽地嚴肅了起來:“清月,把陳侑叫過來!”
“是,殿下!”
不過片刻,清月便快步行至府外的驍騎營,將正在練兵的陳侑給尋了過來。
匆匆前來的陳侑,依然不忘規矩行禮:“卑職參見殿下!”
“陳侑,這是王府剛到的家信,你且看看?”隨即,賀蘭尊一把將案几上的家信向陳侑扔了過去。
能明顯感覺得到賀蘭尊隱忍着的怒氣,不過,陳侑也早有心理準備,所以並未表現出明顯的驚慌和無措:“確實是卑職飛鴿傳書告知了太妃忻州城的情況。”
“陳侑,本王待你如何?”
“親如兄弟,恩重如山。”
若非賀蘭尊少年出征途中,路經正被山匪洗劫一空的村子,毅然救下了他和他的家人,恐怕他和家人早已命喪匪徒之手。此份恩情,陳侑一直銘記於心,也常常暗中立誓,定會效忠賀蘭尊一世。
“太妃又待你如何?”
“僅僅是數面之緣,不過······”
“所以,你是聽從太妃的命令還是聽從本王的命令?!”
陳侑想要解釋,可是賀蘭尊並沒有給予陳侑機會,因爲,賀蘭尊需要的是絕對的忠誠,而不是所有人都像他的母妃般總打着他的旗號實施一些他不想要的謀劃。
“殿下!”陳侑想要賀蘭尊明白姬太妃的良苦用心,卻無奈賀蘭尊一直在抵制。
然而,賀蘭尊又怎會不知其母妃和將領們的心意,只不過他也有他自己的規劃罷了:“陳侑,本王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也知道本王的母妃在擔心什麼。但是,我安平王也不是誰人都可以任意宰割的。這點,本王可以向你們保證!”
“可是三個月的期限即將過去一個月,這冰血紅蓮卻依舊毫無頭緒······”
“冰血紅蓮,本王定會如期奉上,你們均無需再爲此憂心”,賀蘭尊胸有成竹地說到,平緩了心中的不快後,緊接着又向衆人吩咐道:“清月留下,陳侑騎射場徒跑二十圈以示懲戒!”
“是!”
陳侑和蘇祁退下後,賀蘭尊思索了片刻,才向清月徵求起了意見:“清月,本王命你即日起貼身保護夢兒,可願意?”
清月是忻州城賀蘭軍中唯一的女暗衛,做事謹慎仔細,一縷金絲殺人於無形。在賀蘭尊看來,無疑是貼身保護賀蘭夢的最佳人選。
“全憑殿下安排!”雖不明其中緣由,但賀蘭夢之重要,清月從賀蘭夢入住主帥府的這些日便已經感知到了一二,所以此刻對賀蘭尊的命令並未表現出一絲疑惑。
不過,曾聽聞王府裡的那些妾侍一半是當今陛下的人,一半是姬太妃的人,所以,心中有所猶豫的清月直言想向賀蘭尊討要解決之法:“只是,若是殿下的妾侍們生事,應當如何?”
“有一罰一,重者就地誅殺,直到不敢再生事爲止。”
當然了,就賀蘭夢給賀蘭尊下蠱一事,清月也十分清楚賀蘭夢並非善茬,因而也一併詢問了去:“那若是女郎先行生事呢?”
“一切隨其高興。”回答至此,賀蘭尊的語氣明顯柔和了萬分。
清月聽得有些錯愕,但強大的心理素質也讓她很快了恢復正常,只管領命:“清月明白了。”
屋外,衛嫄偷聽二人的談話聽得咬牙切齒。
除了清月職能的變動,主帥府的一切如常。
空寂庭園,賀蘭夢不顧一旁侍女的勸說,脫下繡花帛履,便坐於假山石上,歡快地晃盪那雙纖細白嫩的玉足,就着清澈的溪水,掀起水珠連連。
賀蘭尊看得有些癡醉,俊朗的面容上,更是笑意綿綿。
身旁的清月儘管面色如常,但內心深處好像也逐漸被那一抹自然純真所打動。此時的她,自是不知,賀蘭夢接下來竟會送給她一份別樣的見面禮。
“夢兒,過來!”賀蘭尊隔着清澈的流水對假山石上玩得正歡快的人兒喚道。
玩得正酣的新樂趣被突然打斷,賀蘭夢聞聲,微微收斂了笑容,望向來人。斯須,她才借力山石,抽身換影,赤足如羽,落於二人附近。
“何事?”賀蘭夢骨碌着兩個大眼睛詢問。
“這是清月。從今往後,她就是你的了。”
“她可會耍把戲?”
“不會。”
“可會飲酒拇戰玩倒耳?”
“不會。”
“那吾要之作甚?”既不能耍把戲逗她開心,又不能陪她一起玩,因此,賀蘭夢對賀蘭尊的安排有些不明所以。
“她會一世護你,並忠誠於你,猶如本王。”
“如此也甚好。只是,汝覺得她能活至幾時?”
“你若想讓她活,她便能活。”
賀蘭夢明裡暗裡的話,賀蘭尊誠懇堅定的承諾,讓一旁的清月聽得既是心跳加速又是越發的稀裡糊塗。
好在最後,她終於能夠尋着機會,插話道:“清月不明白殿下和女郎的意思。”
“且看汝之左手。這是吾送汝的見面禮。”
清月聞言,緩緩提起了才覺得有些不太對勁的左手。卻見一條黑色小蟲正趴在其左手背上,這讓清月頓然大驚失色,鬢角冷汗直流。
彼時,忻州城主幹道上,程瑾和其表妹魏婉正在幾名侍從的護衛下,款款入城。
“這就是忻州城啊?看起來也不過如此。”
相比豐州和夢州,眼前之景的確失色不少。不過,畢竟是一座常年戰亂的城池,城中百姓卻依舊安居樂業、笑口綿延,可見,城中主事是一位十分了不得的人物。
思及此,感知到路人的警惕和好奇,程瑾輕彈了一下魏婉的額頭,謹慎提醒:“小心禍從口出!”
奈何口無遮攔慣了的魏婉,並未領情,“哼”了一聲。
須臾,早早在前頭探路的小廝方從百米外的邸店小跑歸來,向程瑾稟明所探得的情況:“殿···郎主,前面百米處的飛羽樓便是咱們這幾日的下榻之地。”
程瑾聞言,提步便要往前,卻是被驕縱的魏婉生生扯住了袪裼:“聽聞這忻州城的南街集市十分熱鬧。表哥,不如我們先去瞅瞅,再去邸店,可好?”
“不行!”程瑾斷然拒絕。雖然是打着到異國吃喝玩樂的名義,但實際上,程瑾此番到忻州城卻是別有心思。
對此,魏婉自是不知,於是,嬌嗔地詢問:“爲什麼?”
“你是要聽從我的安排,還是我現在就讓人把你送回去?”程瑾突然面色嚴肅,甩開了被魏婉緊抓着的衣袖。他可沒那麼多耐心的解釋,更何況魏婉還是魏通唯一的女兒,以往對她好,也不過是明面上裝裝樣子罷了。
“程瑾!”面對異常惱怒的程瑾,魏婉有些受驚,不過也並未往深處想去,更是爲了能繼續跟隨程瑾遍遊天下,於是乎,機靈地耍起了點小聰明:“也行,你要是敢把我送回去,我就飛鴿傳書告訴父親你的具體位置。”
“你!”被戳中痛點的程瑾當然是無可奈何,最終被迫同意了魏婉的建議。
說起魏婉,她的父親魏通可是南國唯一享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崇高榮譽的鎮國大將軍,南國聲名遠揚的相國。
十八年前,正是因爲這位將軍,程弘才得以繼承帝位,並安然守住豐州和夢州這兩大富饒之地。
只是,近些年來,魏通想通過扶持傀儡帝王以暗中獲取利益的野心昭然若揭。所以,作爲南國儲君的程瑾,自是咽不下這口氣,常常喬裝奔走,拉攏士族,誓要還朝政一片清明。
魏婉也是可憐,自幼母親病逝,作爲魏通唯一的女兒,本該享受萬千寵愛,卻被認爲是克父克母的煞星。好在魏通的正室娘子南陽公主也就是程瑾的姑母庇護,魏婉才得以在魏府頤指氣使地生存。
帥府庭園內,賀蘭尊用特製的弓弩一連射穿了好幾個數米外的靶心。
影衛卓陽則正在一旁詳實地稟明南國儲君程瑾以及飛羽樓的情況:“卑職掌握的情況,大致就是如此。”
“命人好生保護好這位南國儲君,莫讓他在我雲國國土上丟了性命。”
“殿下的意思是?”
“南國派系紛爭的戰火必須止於雲國邊境。”
九州局勢不穩,受苦的終歸是百姓。
十八年前的大混戰,賀蘭尊雖然沒有什麼記憶,但是征戰多年,途中所見所聞足以讓他了解當年的慘景。若是讓魏通異國弒未來國君的陰謀得逞,只怕南國就不是死一個儲君的問題。
“那飛羽樓?”
“暫且留着,必要之時,再以厚禮送回南國去。”
“卑職明白了!”
南國一片繁榮昌盛的景象下,即便不是風起雲涌,也早已暗潮涌動。這位於忻州城內多年的飛羽樓便是最好的佐證。
話說賀蘭尊的五位妾侍,經過十天十夜的跋山涉水,終於準備抵達忻州城境內。
“不知殿下是否已經提前收到了我們要來忻州城的家信。”小妾雲霜以衣袖半遮住朱顏小嘴,有些惴惴不安地猜測。
小妾喬舞一邊滿是好奇地看着馬車窗外的邊塞風光,一邊語氣頗爲肯定地回答:“想必尚未!否則怎會連一個出城迎接的小廝都無?”
“你這莫不是異想天開?殿下本就對我們不待見,又豈會派人出來迎接?”小妾馮燕聽着二人的言語,甚是覺得好笑,於是,插話道。
在馮燕眼中,還抱有其它心思的人就是還擺不正自己的位置。畢竟,她們可不是尋常達官顯貴家那些備受寵愛的妾侍。在安平王府,好好活着纔是她們應該追求的宿命。
話及此,雲霜明顯神情有些失落,喃喃自語道:“說得也是。”
和別的妾侍們不同,雲霜既不曾是當今陛下的跟前紅人,也不是姬太妃看上的小官之女。她自幼隨在賀蘭尊身邊做暖牀婢女,自認爲除了對賀蘭尊有救命之恩的那人,賀蘭尊對她有對別人不一樣的感情,可是自三年前她偷偷藏了賀蘭尊不知從哪帶回來的幾個小鈴鐺後,賀蘭尊對她的態度便不再如往。
至始至終,林雪璃和另一位妾侍洛羽倒是未發一語。
直到進城後,林雪璃才透過車窗對馬車外的侍女吩咐道:“柚兒,你先去前方打探一下殿下此處的府邸怎麼走。”
“柚兒遵命。”
侍女柚兒匆匆行禮後,便快步走到人流量大的大街上去詢問,片刻後,復返答到:“回主子,行者說,殿下的主帥府就位於忻州城的東南方向,需過了前方忻州城最熱鬧的南街集市街口,隨後直走五百米,再右拐進去便是。”
嬌俏侍女五六,王府精兵護衛八九,一行人也算浩浩蕩蕩,更何況還是往主帥府的方向走去,所以吸引了不少城中百姓的目光。
然而,就在車馬路經南街集市的街口時,意外卻突如其來。
熱鬧集市,本該人山人海。一場突如其來的打鬥,卻使得人羣倉皇亂竄。
南國殺手,化裝國與國之間的來往客商,不知何時早已備好至毒刀具,潛伏於南街集市。
程瑾一出現,狠絕的殺意便四起。
頓然駐足,敏銳的感官讓剛一踏入南街集市的賀蘭夢,即刻感知到了不同以往的異樣。
不明情況,看到賀蘭夢驟然警惕的神情,清月依舊有些奇怪地詢問道:“怎麼了?”
當然,作爲影衛,儘管對毒物的敏感度不如賀蘭夢,片霎之餘,她也察覺到了前方街區的空氣之中充斥着劍拔弩張。
說時遲那時快,“路人”的一把短小匕首直直向程瑾刺了過去。
好在,一名護衛眼疾手快,擋在了程瑾的身前:“郎主小心!”
一刀斃命!護衛的死嚇得毫無心理準備的魏婉那是一個花容失色。
不過,更令她害怕驚恐傷心絕望的是,打鬥的過程中,程瑾爲了自己能夠安然逃離,竟狠心以之肉身抵擋利刃,最後還毅然舍她而去。
淚像那腹中利刃上汩汩流動的鮮紅,瞬間沾染了蒼白的面色。
魏婉緩緩倒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程瑾一步一步脫困。
這就是他口頭上常說的喜歡,心裡安放的愛。和她的阿父一樣,一切不過都是爲了利用罷了。
賀蘭夢和清月趕上前時,整個市集僅剩一片狼藉。
跨過數具倒得橫七橫八的屍首,賀蘭夢赫然發現了其中穿着鮮豔且還細喘着氣的女子。
身子緩緩下蹲,將魏婉的身子板正,賀蘭夢輕拍了拍魏婉完全失了血色的面頰:“喂,醒醒。”
“劍上有鴆毒,怕是命不久矣。”一旁的清月細查了一番魏婉腹部毒已經蔓延開來的傷口後,甚爲可惜地說道。
卻是剎那間,賀蘭夢毫不遲疑地將利刃從魏婉身上取了下來。
清月甚至都來不及阻止。
“女郎,這是作甚?”
只見,賀蘭夢並未作答,反而不知從何處取出了一個鎖功能複雜的工藝精湛的小木盒子。
令清月更爲驚詫的是,賀蘭夢竟將咬破的手指伸到了漆黑的小木盒子裡去。
片刻過後,一隻黑色毒蠍趴在賀蘭夢的指腹上,吮着血出現。
“小黑,看你的嘍”,幽州土口音,異常可愛綿軟。
輕聲交代完後,賀蘭夢緩緩將毒蠍放近了魏婉的刀口處。
那交織着鴆毒的血腥味,似乎令小黑十分雀躍。不一會兒,它便鑽進刀口,大快朵頤了起來。
自知失策了的程瑾,帶着殘餘部下匆匆躲進了飛羽樓的後院。
那後院廂房裡,得知程瑾遇刺的斷月早已潛心等候在此:“斷月無能,讓殿下受驚了。”
“是本宮一時大意,真以爲那丫頭可信。”
提起魏婉,程瑾是既心疼又恨得牙癢癢。一直以來,他藉口親近魏婉,才得以和魏通維持着表面上良好關係的同時,暗地裡建立起自己的勢力。面對那個驕縱跋扈的魏大小姐,程瑾厭惡是真,憐憫是真,愧疚亦是真。因此,他本打算扳倒魏通後,依然會善待魏婉,卻不曾想魏婉此番竟要取他性命。
常年身處忻州城的斷月,自是不知程瑾口中所說的是誰,只知道程瑾提及此人時神色既是憤怒又有些失落悲痛,於是,頗爲好奇地詢問道:“殿下說的是?”
“是和殿下一起長大的魏通之女!”洞悉程瑾此刻心情的暗衛首領霍成陽,未等程瑾從對魏婉的憤怒和心痛中緩過神,便代爲回答。
要說魏婉是細作,霍成陽是萬般不相信的。因爲,魏婉雖性子驕縱,但依舊比許多閨閣女子要聰慧得多。從以往的相處來看,霍成陽敢肯定,對那個無父無母寵愛只好僞裝真實自己求生存的女子來說,南陽公主莫名庇護的背後以及程瑾假意接近的目的,她無一不知。只是,她太愛程瑾,所以才導致瞭如今這般慘死。
思及此,憐惜魏婉的霍成陽終於下定決心,想要替魏婉在程瑾那裡討個說法。
然而話尚未出口,斷月的一名下屬匆匆穿過庭院,小跑了過來,並對斷月附耳說了些什麼。
片刻後,斷月轉身對程瑾稟告道:“殿下,泄露您此番行蹤的細作抓到了。”
“什麼?!”
“他就在您此次帶來的隨從之中,方纔趁您不注意,在飛羽樓的牆沿上留下了特殊暗記。屬下的人抓到後,本打算拷問一番,卻是已經服毒自盡。不過,還請殿下放心,沿途的暗記,屬下已經派人迅速處理,斷不會追查至此。”
如晴天霹靂,真細作的出現讓程瑾追悔莫及。
心,絞痛;情,傷重。
半晌過後,程瑾纔對衆人吩咐道:“你們先退下,本宮想一個人待會兒。”
他做事終究是太沖動。斷月等人退下後,程瑾坐於牀榻臺階上,看着其母后病逝前留給他的髮簪出神。
一支精緻髮簪需要能工巧匠精細打磨多日才成。要想成爲一個福澤蒼生的好帝王,行事前必須得思之再思,慎之又慎。
母后的告誡一直縈繞腦海,無奈他還是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大錯。
廂房前,霍成陽幾番想下手敲門,猶豫許久後,還是選擇無奈離去。
與此同時,飛羽樓一個隱秘的樓閣裡,斷月一邊在窗前觀察着程瑾廂房前的一舉一動,一邊向他身後的人詢問到:“可有查到另一批人的身份?”
“尚未!來無影去無蹤,就像鬼魅一般。屬下揣測,若不是南國派來護衛殿下的人,極有可能是傳說中安平王的影衛。”
“若真是安平王的人,那可就有趣了。”
斷月之所以得以迅速處理沿途暗記,不被魏通的人發現,還得多虧了當時有另外一批蒙面死士突然出現,爲程瑾斷後。
雲國與南國之邦交雖不如與北國的劍拔弩張,卻也從未建立起過十分友好的關係。雲國的安平王若真有爲異國儲君保駕護航的嫌疑,只怕雲國的天只會比南國的更加風雲詭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