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萬物無法超越光速,本質上就是無法超越法則傳遞的速度,若是超越了光速,就意味着法則會追不上你,你也就脫離了法則,不復存在了。
而這每一個時間片,就像是世界的一個剪影。
這個世界,時間的流動,本質上便是從上一個宇宙幀跳往下一個宇宙幀的過程,宇宙一幀一幀地推進,就像是電影一幀一幀地播放,只是這幀數實在太高了,以至於沒有人能夠觀察到自己生活在一幀又一幀的片段裡。
蘇雲隱約記得自己加倍了足足一百多次才達到現在這個結果的。
二的一百多次方,這是怎麼樣的一個天文數字,而在短短的一秒內,就有這麼多個宇宙幀發生了,法則線在這數以億億億億億記的宇宙幀當中,貫穿始終,由點化線,便是法則線,是因果沿着宇宙幀推衍的軌跡。
這一刻,蘇雲忽然明白了很多很多。
就像是這個世界的源代碼直接展露在了他的面前,並不波瀾壯闊,並不瑰麗璀璨,但是足夠震撼人心,足夠通透清晰。
這就是真正的時間靜止。
將時間放慢“二的一百多次方倍”之後。
凝望着這些如畫般的法則線,蘇雲的腦海裡忽然泛起了一絲靈感。
他索性閉上了眼睛,用心靈去感受周圍的每一根法則線,在這樣滿目白色的情況下,睜眼和閉眼已經沒有太大的區別了。
一根根細密的法則線在他的心頭流淌而過。
他的靈感指向了一個特殊的方向。
蘇雲一指指出,指尖所向,法則線絲絲斷裂,形成了一個虛無的孔洞。
在這個孔洞的周圍,法則線密密地排列着,就像是一個漩渦,又像是盪漾着波暈的水花。
他朝着孔洞處中慢步行去。
身周的法則線就像是有生命一樣,隨着蘇雲的一步步邁進,像是花蕊一樣逐漸收縮了起來,漸漸將他包裹在了裡面。
蘇雲腦海裡蔓過了無盡的煙雲。
他看到一根根潔白的法則線編織着構成一道道細密的羅網,籠罩在他的面前層層疊疊,彷彿無窮無盡,望不到盡頭,看不到歸處。
蘇雲看着這些法則線網,表情沒有絲毫的波動,他的手指尖劃過一絲灰芒,朝着面前微微一劃,頓時,不知道用多少法則線編織而成的羅網在他的指尖寸寸斷開,從法則網逸散成了一根又一根飄零的法則線。
蘇雲身形一閃,手指連點,一頭扎入到了法則線瀰漫的海洋之中,姿勢就像是在游泳一樣。
在不知道漫遊過了多少層的法則網之後,蘇雲彷彿是看到了終點一樣,臉上流露出了一絲喜色。
他的手掌朝着兩面緩緩推開,就像是從白色絲線的海洋之中魚躍起來了一樣。
周圍的法則線逐漸變得稀疏了起來,逐漸地暴露出了真實的世界。
他重新睜開了眼睛。
這裡依然是蜀山,只不過,和先前的那個蜀山有些不同。
這裡,遍野焦土,滿目瘡痍。
這是蘇雲一開始進入這個世界所處的世界線,一切萬事萬物最初的最初。
他看到了,半山腰上,那兩男兩女,正面色凝重,互相在說着什麼。
他伸出手,一陣灰色的波紋頓時以他的指尖爲中心,朝着整個世界擴散了開去。
他取出了早已準備好的一身灰袍披在了身上,拿出了一塊灰色的布匹,矇住了臉。
做完了這一切之後,蘇雲從原地一躍而起,飄然地落下了那不是所措的兩男兩女。
懵懂的少年望着從天而降的灰袍人,眼神略有些迷惘地問道:“你是誰?”
蘇雲淡然開口道:“怎麼,你對自己的光陰疾速,不熟悉嗎?”
這是蘇雲第一次看到過去的自己,恍惚之間,有一種像是做夢一樣的既視感,不過他很好地掩蓋了下去,神色如常地和過去的自己進行着已經既定的談話。
……
半晌之後,處理完必要事務的蘇雲來到了裡蜀山。
表裡蜀山連接的暗道,雖然千變萬化,在普通人眼裡是捉摸不透的奧秘,但是在有着法則視野的蘇雲眼中,這簡直就像是敞開着發光的大門一樣顯眼。
他重新來到了月影花谷。
這是他這個世界轉折的起點。
他能夠看得到,在這裡,他還有一點糾葛沒有了卻。
空曠的仙人之墓依然靜靜地躺在山谷之中,輕柔的月影花一如蘇雲第一次見到小紫時候的樣子,任由月光灑落在上面,亙古不變。
蘇雲輕聲邁步走進了月影花茂密之處,走過仙人之墓的入口走道,來到了這個他熟悉無比的仙人之墓內部。
他目光渺遠地望着盆地中央,天純仙人坐化的地方,手指輕輕一指。
頓時,他面前的空間裡,浮現出了一張白色絲線構成的網。
這一次,他要做的事情沒有前面那麼複雜。
只是有一定的危險性。
他的手掌小心翼翼地穿過了那道白色絲線構成的薄網。
緊接着,他的身體也捱了過去。
他從這一層薄薄的法則之網中穿了過去。
這裡依然是月影花谷,依然是仙人之墓的那條走道之中,周圍一樣是滿目瘡痍,萬物焚燬,就彷彿蘇雲剛纔的穿越只是一場幻夢一樣,不曾存在過。
但是蘇雲知道,這片月影花谷,這個裡蜀山,這個世界,和剛纔的不同。
他快步朝着仙人之墓的裡面跑去,就彷彿慢一步這個世界就會離他而去一樣。
他終於跑到了走道的盡頭,隨着他的跑動,周圍真實的世界已經主動地逸散出了一根又一根的法則線,就像是衣服正在拆線的布畫一樣。
蘇雲帶着堅定的目光,望向了山谷之中,那個他還想見最後一面的身影。
他大聲地喊道:“仙人,我做到了!我就知道,我知道還有機會,還可以看一看你,告訴你這個結局……”
他看到了天純仙人臉上寬慰的笑容。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這整個世界彷彿都因爲這句話崩潰了開來,萬事萬物都化作了一根根白色的絲線流散開來。
“譁”
洶涌而來的法則線如同狂猛的潮水一樣,衝得蘇雲無法控制住自己身形。
他擡頭望去,在他視野裡,盡皆是無窮無盡的白。
在法則線構成的浪潮裡,他努力地撲騰着,他的眼睛緊緊地盯着上方,那是數不清的法則線錯綜複雜構成的網絡,法則線之間彼此分離,聚合,互相疊加,影響,看得人眼花繚亂。
這些法則線沒有空間和時間的概念,隨時隨地有可能出現在任何地方,數億條線擰在一起,也和一條線一樣粗細。
但是蘇雲能夠清晰地看到,無數法則線匯聚在一起,構成一條條緩緩推進的世界線。
他的目光鎖定了其中一條中間微微泛起一絲灰色的世界線,手上灰光一閃,劃開了面前打來的一個法則線浪潮,身影朝着那條泛着灰芒的世界線衝了過去。
隨着他的高速移動,一根根的法則線不知不覺地纏繞到了他的身上,都被他身周散發出來的灰芒斬斷,那根泛着灰色的世界線最終在蘇雲將要失去對它的鎖定之前,被蘇雲觸及到了。
在這一瞬間,蘇雲的身體也崩散成了一堆灰色的絲線,絲絲密密地融入到了那條世界線之中。
“刷”
蘇雲的眼前白光一閃,渾身泛着灰色光芒的他,帶着一根根尚未斷裂的法則線重新站在了蜀山的那個半山腰上。
這是他建立時間節點的地方。
也是這一刻,蘇雲隱隱有些明白自己最初那個天賦的含義了。
但這也僅僅只是“隱隱明白”。
他知道,真正的時間回溯,其原理不可能和剛纔他穿越世界線那樣,雖然他剛纔漫遊了另一條通往末日的世界線,但是他沒有做任何有悖於因果的事情,故而他才能在最後被這條世界線所重新容納。
他剛纔只是以時間節點作爲自己的路標和燈塔,使自己不至於迷失在茫茫多的世界線之中。
而真正的時間節點,在觸發的時候,他甚至看不到任何一條法則線的變更,看不到任何徵兆,隨時啓動,隨時結束,無縫切換,就連法則的波瀾都沒有激起。
時間節點的回溯能力,絕不是用世界線就能解釋的。
在許多並不是以世界線爲基礎構建的單線世界裡,他一樣可以回溯,在單線世界裡,沒有世界線可以跳躍,也就無從形成時間回溯的效果了。
這就好像一個作者在寫書,書名叫做A,從在寫到第一百章的時候,他反悔了,回到了第三十章,重新開始寫,這個時候,從三十章開始重寫的,便是另一本叫做B的書了,而不是A。
在B書中發生的一切事情,是不會對已經寫到一百章的A書造成影響的,B書就像是A書的一個分支,隨着第三十章的一個巨大轉折,變成了另一本書。
當作者在寫B書的時候,又發現第二十章的一個劇情需要圓一下,於是修改了第二十章。
這個時候,作者修改的是B書的第二十章,而不是A書的,雖然修改之前A書和B書的前三十章是一樣的,但是作者一旦針對B書修改了第二十章,那麼A書和B書的分岔路口,就從第三十章提前到了第二十章,否則A書的邏輯將會崩潰,將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