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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風波惡

第340章 風波惡

第340章 風波惡

淮陽王宮,望樓之頂。

段天南的問話讓其餘二人心頭一跳。

“哪個風前輩?”

洪範驚問道。

“當然是風間客啊!”

段天南哂笑。

“聲音因風而走;地榜榜首、天人獨步的風間客,要聽清數裡外的人聲,又有何難?”

“你是說,他知道我們在這,能聽見我們說話?”

洪範定神問道,面色略略發白。

風團此時微亮。

似是巧合,又彷彿是迴應。

“別擔心,風間客不會下來,也不能出手。”

段天南拍了拍洪範肩膀,提着酒罈站起身來。

“天人的壽數上限是一百八十歲,他已然一百八十二——如今風間客既是在閉死關,也是在依靠參悟天罡神風延壽。”

“死關一破,天人五衰恐怕立時便到!”

“與我換命,你說他怎麼甘心?”

段天南放肆地用手指點峰頂,說話的口吻不容置疑。

天人壽數、死關、天人五衰、參悟延壽……

對洪範來說,這番話裡有太多新的東西。

但他沒有囉嗦發問,幾乎是一廂情願地先相信了。

因爲風間客沒有下山。

因爲非如此,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淮陽國的現實。

段天南不再說話。

他解開束縛上衣的紅綢纏在掌心,繼而提起酒罈大口飲酒。

狂風一刻不停地席捲着。

九尺長的紅綢被筆直拽起,飛揚於望樓之外。

在洪範眼裡,就好似無形的風暴被切開一道有形的傷口。

只兩個呼吸,幾升酒液或落入肚腸,或沾溼段天南的鬍鬚與胸膛。

酒倒幹。

酒罈砸碎。

段天南扭過頭來,用一對炯然如炬的目光看向兩位後輩。

“二位老弟,千里一步又如何?地榜榜首又如何?”

“你們且看我罵他!”

這條大漢口中噴出強烈的酒氣,以手叉腰,便對着風雲之頂怒聲高喝。

“風間客,某家段天南,伱狗孃養的可敢下來見我?!”

狂風中好似起了個炸雷。

雄壯的聲浪在漆黑一片的深夜裡奔騰遠去,須臾間響徹王城。

淮陽王宮很快亮起燈火。

一個氣息在某處中心宮殿升起,威壓感比段天南還稍高。

洪範知道,那必然是風家第二高手、地榜列位九十三、風捲殘雲風慕白。

“風間客,莫裝聾作啞,回話啊?!”

段天南發出第二聲喝罵。

但風慕白依然只守衛在殿前,沒有過來。

顯然他不明白段天南搞什麼幺蛾子,認爲這可能是調虎離山之計——畢竟這人曾經刺殺過淮陽王。

風團還在旋轉。

風雲頂上沒有迴應。

這是理所當然的。

在淮陽王庭、風雲頂下,於敵衆我寡中辱罵閉死關的地榜榜首。

第一時間,洪範就意識到了這是多麼幼稚的行爲。

不止幼稚,不止無意義,甚至有致命危險——風間客惱怒破關或許會死,但三人也決計沒可能活。

但此刻,這些都不重要了。

理性暫且蟄伏。

因爲風中的喝罵好似火焰,將洪範其人連同喝下肚的烈酒一同點燃。

“風間客,我乃赤沙洪範……”

他忍着發熱的眼眶,豁地站起,同樣將酒罈在琉璃瓦上砸碎。

“尊號千里一步,卻被一具屍首拴狗般栓了二十年,不憋屈嗎?!”

質問如利劍般高揚,切入風暴與夜。小半座雲嵐城都被驚醒。

然後,望樓上砸碎了第三個酒罈。

洪範與段天南扭頭看來。

他們見古意新擡頭凝視風雲,嘴巴幾次開合,竟罵不出來。

段天南叉腰失笑。

“有啥說啥,不求髒,又不是比賽!”

古意新點點頭,躊躇片刻,終於開口。

“風前輩,你造惡業,必遭果報!”

沒有段天南的粗魯,也比不上洪範犀利。

好在嗓門着實不小,徹底驚動了全城。

洪範的感知中,遠處又有兩道氣息狼煙般騰起,朝這邊緩緩靠來。

第一道灼熱,當是龔家第一高手、地神兵“明神”的持有者、“燎原火”龔正平。

第二道陰冷,當是風家兩位元磁之二、“蕭瑟風”風曼雲。

望樓頂的氣氛張緊了些。

“好啦,山看了、肉吃了、酒喝了,人也罵了。”

段天南將紅綢系回腰間,小聲道。

“趁他們搞明白狀況前,咱們得趕緊跑路——一對三還帶倆累贅,我鐵嗝屁!”

他說着自雙掌釋出真元,攜裹二人升空。

頭頂毀滅風暴。

腳下是燈火漸亮、亂成一團的淮陽王城。

世界在洪範的眼中飛退。

嵐山漸遠。

風中只留下一道囂狂的呼喝縈繞不散。

“有膽就來追老子!”

······

洪範回到映山院時,寅時還未到(凌晨三點)。

連雲佈滿了天空,以至於穹窿一片黑魆,不見星月。

說起來今夜除了吃喝聊罵其實並未做什麼。

但此時他只覺得身心俱疲,眼皮上好似擔着鐵。

甩開鞋,洪範和衣躺下,剛沾上牀便睡着了。

這一覺被一個又一個的夢充塞。

夢中,他頂着大風回到了金海城那個最初的破敗小院。

木牀上,活物的屍首被棉被蓋到深處,碾成黑色粘稠的血。

廚房下,火焰熊熊燃燒,炙烤的不是鐵鍋而是高速旋轉的金屬葉片。

他夢見紅燭替人垂淚。

他夢見牆上砌着青苔。

踏出房內,院裡還是那棵槐樹,根鬚深深扎入岩石,逆着光好似鐵鑄。

風還在隆隆地吹。

自槐樹的根吹到它的枝芽。

樹皮上縱列的是人族兩千年翻覆、從來未改的世道——馬赴黃沙,刀飲鮮血。

洪範忽的醒來。

他身上滿是熱汗,耳邊是擂鼓般的心跳。

好在風聲終於遠了。

涼而潮的空氣穿過鼻腔。

洪範翻起身,發覺窗外依然漆黑。

出了房門,院子的地是溼的。

門邊放着個提籃,裡面是早就涼了的晚飯。

他這才意識到,現在已是隔日入夜,自己一覺睡了將近十個時辰。

提了桶井水,洪範衝了身子、換過衣服,然後在院中藤椅上坐下。

一如往常,院裡有適意的風穿庭而過。

今日卻只吹得他心驚肉跳。

洪範坐不住,起身剛想打幾趟拳,瞥了眼偏廂,又停住手。

恰在這時候,廂房的門被拉開。

洪範轉眼看去,見唐星晴穿着白裙與棉布短襖,雙手抱臂靠在門框。

“你這一覺,睡得倒是夠長的。”

她說道,挑眼打量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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