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豫安說完, 御墨欽的眸色又深了幾分。
顯然,爾牧炎是想將雲熙通敵叛國的罪名擴大。現在軍中大臣雖不敢明着向他提,但已經開始出現些許不滿的聲音。
“陵決現在的兵力還剩不到五成, 幾乎都退於陵決都城平城。我國的兵力也在不斷的縮小, 糧草也剩下沒多少了。可能只夠不到半月。希望皇上儘早決定, 此事不宜一拖再拖了。”
御墨欽挺直了腰背看着面前的地圖, 長久沒有出聲。
“皇上, 爾將軍求見。”雋翼進了來道。
“宣。”御墨欽皺了眉道。
爾牧炎進了來,御墨欽頭也沒回的開口道:“朕想將這場仗速戰速決,爾將軍以爲如何?”
爾牧炎掀衣跪下拱手道:“皇上儘管下令, 末將定不負皇上囑託。”
“你在南郡待了數十年,平城的地圖你應該有。”御墨欽用的顯然不是疑問句。
“回皇上, 末將有。”
“很好, 此次進攻, 朕準備引蛇出洞。朕先帶2萬人去將他們引出來,待出來之時, 你率軍將他們包圍,一舉拿下。你可辦得到?”御墨欽轉過身盯緊了他問。
沈豫安聽了他的想法嚇了一跳,連忙跪下勸道:“皇上,萬萬不可啊。您怎能親自涉險?這樣太危險了,您身爲皇上……”
“爾將軍可做的到?”御墨欽沒有理會他, 只是盯着爾牧炎問。
爾牧炎愣住, 看他這嚴肅堅定地表情似是已經下了決定的。連忙跪下立軍令狀:“請皇上放心, 末將願用項上人頭保證。定能完成任務, 報皇上週全!”
御墨欽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朕相信你,你回去準備吧。”
“末將遵命!” 爾牧炎領了旨便出去了。
“皇上, 請皇上收回成命。這萬萬使不得啊,太危險了。”沈豫安還在努力的勸着這位君主。如果不是因爲糧草的稀缺,這場仗完全可以輕鬆地打下來,根本不必如此匆忙。
“沈愛卿,爾牧炎隨着父皇打了那麼多年的仗,連這點都做不到又如何做到將軍的位置?你這麼勸朕,是對他的實力沒信心,還是對父皇選才的眼光沒信心? ”御墨欽笑了笑問他。
他當然不是因爲這些。他只是害怕,人算不如天算,萬一真出了意外,可是一個國家的問題。
“你不用勸朕了,朕既已做了決定,必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絕不會讓北虞葬在朕的手上。”
“啓稟主上,雲將軍求見。”雋翼這是走進來稟報。
御墨欽一愣,與沈豫安對視,“讓他進來。”
雲霆櫟進來,面上顯然頹廢了很多,連下巴上都有了輕微的鬍渣。御墨欽看着他並沒有開口。
“請皇上准許我作爲領頭軍引陵決帝出……”
“不行。”御墨欽果斷的拒絕了他的請求。雲霆櫟擡頭茫然的看向他,眼神中的受傷清晰可見。“你看看你現在這幅樣子,如何讓朕放心的將2萬士兵交於你。這是戰場,不是你泄憤的地方。”
“皇上!臣……”
“你不用說了,朕不會同意的。你下去吧。”御墨欽不再理他轉過身去,臉上也掛上了些失望。
開戰是在凌晨,正是對方鬆懈的時候。御墨欽帶人衝破了城門,順利的將人引了出來。陵決帝帶着兵剛出城門,看到周圍環境不禁一愣。立即明白過來有埋伏,剛想要撤回城中,四周便響起了震天的兵器和飛箭聲。火箭將天空照的透亮。
北虞的軍隊,少說也得有5萬。而陵決這段時日剩下來的人數,已不足3萬多人。被北虞的軍隊,牢牢地堵在了平城的城門口。
御墨欽走過來,看到被俘的陵決帝。笑了笑:“知道朕爲什麼不將你這平城拿下嗎?”
陵決帝將頭撇開沒說話,一旁的雋翼幾步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前襟,迫使他擡起頭。
“因爲朕想給你留點自尊,好歹你曾經是一國之君。不過呢,從今日起,陵決便要易主了。不是你,也不會是我。”御墨欽說完這句話故意停了下來。陵決帝吃驚的看向他,他這話什麼意思?大軍壓境直指都城,卻突然勒馬甩手不打了,這比直接滅國還羞辱他。
“將來的陵決帝只會是一個聽話的,不會癡心妄想的傀儡皇帝。我御墨欽向來不喜歡滅國,你應該知道吧。陵決會變成北虞的一個附屬國。陵決走到今天這地步,只能說是拜你所賜。”御墨欽立在他面前,一臉的王者之風。
戰事結束,北虞軍隊整軍待命。
王帳中
“讓雲霆櫟進來。”御墨欽坐在椅榻上吩咐雋翼。
待雋翼剛出去,便看到了立在王帳前的雲霆櫟。雋翼走過去,“雲將軍,主上傳您。”雲霆櫟點點頭進了去。
“可有想通了?”御墨欽翻了翻手中的摺子,頭也沒擡的問他。雲霆櫟聽了失笑。“回皇上,臣還有什麼想不通的?”
“這件事不怪你,你父親聰明的一點是,沒有將這件事告訴你。所以,朕不會牽連於你。”御墨欽放下手中的狼毫道。
“可是,臣的母親,妹妹,她們都……”
“這些不歸你管,你顧好你自己就行了。”御墨欽蹙了眉瞪他道。顯然已經沒有耐心,不想聽了。
雲霆櫟跪下,拱手:“臣知道皇上此次回京必定要處置父親,給天下人一個交代。但求皇上放過臣的母親與妹妹,她們什麼都不知道,她們都是無辜的。”說完重重的在地上磕頭。
什麼都不知道?御墨欽心裡冷哼。
未央宮
“娘娘,將軍已經傳消息回來。說皇上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一早,淺汐就帶了消息進來。
“娘娘怎麼了?”淺汐見主子變了臉色,疑惑的問。
“雲妃這些日子可是一直在宮裡待着?”淺汐一愣,不明白主子爲何突然說道雲貴妃。點點頭道:“回主子,雲貴妃這幾天除了給太皇太后請安,一直待在麟趾宮。”
爾惜點了點頭道:“扶本宮起來。”
“娘娘要去哪裡?”
“麟趾宮。”
淺汐大驚,跪下身子:“娘娘,太醫前幾天剛說過您不能多動,要靜養。”
“本宮的身體本宮知道。”爾惜凜了凜表情看她道。
麟趾宮
皇后來的時候,旖旎還在和那草藥典籍做鬥爭。第二天蒼杞回來自是知道她沒有抄完,板着臉要求她繼續往後加。還威脅她,如果不抄完,等御墨欽回來了,一定要參她一本。本來她就在愁這件事,這個時候爾惜又突然過了來,讓她更是煩不勝煩。
“旎旎。”爾惜進來,看她和藹的笑了笑。旖旎倒是懶散的衝她施了禮,沒有什麼情緒的跟她請安。
“旎旎這兩天怎麼了?怎麼無精打采的?可是沒有休息好?” 爾惜扶着腰走到椅子上坐下。
“爾惜姐姐有什麼話儘管直說吧,不用做什麼鋪墊。”旖旎並沒有接她的話,而是直截了當的道。事情到這一步,往日的情誼也不用再提了。畢竟那都是過去,現在的她,只怕巴不得自己早點死。旖旎想着臉色也跟着陰沉了不少。
爾惜被她這話噎住,竟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旎旎,姐姐今天來只是想了解一下那日究竟發生了什麼,爲什麼你和四王爺會在一起。並沒有別的意思……”爾惜說的無害,卻讓旖旎聽得甚是刺耳。她一向厭煩這種虛僞。
“想知道那日究竟發生了什麼?爾惜姐姐現在是在審問我嗎?如果是審問的話,那請讓皇上來。聖旨難道姐姐沒有聽到嗎?還是說姐姐沒有理解聖旨是什麼意思?如果不是審問,那還請姐姐回去吧。旖旎與姐姐,並沒有什麼可說的。”旖旎看都不想看她,盯着面前的典籍道。
爾惜愣怔,她竟變得如此咄咄逼人了嗎?“旎旎,你怎麼變得如此陌生。”
旖旎聽了突然笑了起來。“變了?爾惜姐姐在說旖旎之前有想過自己嗎?旖旎並不是一個喜歡找事的人,向來不喜歡跟任何人爭吵什麼。如果不是特別過分,旖旎都會得過且過。但旖旎也不是傻子,我也有底線在。我承認我不是一個特別善良的人,我一直秉承着一點。你既不讓我好過,那我又爲何要讓你開心了去?”
陌生,透着寒意的陌生感。爾惜有點摸不清面前這個女子,還是不是她以前認識的那個雲旖旎。怎麼會突然變化這麼大?
“旖旎知道你那天演了一出完美的戲,之前的所有事情,無非就是在引着我一點點的入你挖的陷阱裡。不得不說你的這個計劃很精妙。但是,你卻沒有料到皇上會下旨保護我,讓我逃脫了。說吧,你這次來又是爲了什麼?讓我怎麼入你的又一個陷阱?”
“旎旎,不是的……”
“不是?我麟趾宮裡沒有外人,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到底什麼企圖?怎麼?又想故技重施?”旖旎看着面前的爾惜,面色難看的扶着肚子,臉上開始冒着虛汗。冷笑道。
“快,傳張太醫。”爾惜強忍着疼痛道。
旖旎心裡一驚,她不會又是裝出來的吧?哎,算了,被騙就被騙吧。旖旎疾步出了去,沒喊太醫,而是直接到蒼杞的藥房。一把將他和身邊的藥箱一起拉了出來。
“你發什麼瘋!”蒼杞正在研究配藥,被她忽然打斷,心裡很是不悅。
“師父救命啊。那皇后不知怎麼的就突然在我房中發病了,快給她看看吧。”旖旎一邊拉着他,一邊嘴裡有些含糊不清的給他解釋道。
進了屋中正看到爾惜臉色煞白的靠在椅背上。蒼杞隨即皺了眉,轉過頭看着旖旎道:“你出去,快點!”旖旎一愣,沒再多想趕快出了去。
蒼杞見她把門關上,這才提着藥箱走過去。把了一下脈,了了情況後取出一枚藥丸,喂爾惜吃了下去。“你運氣不錯,我剛配的藥正好可以讓你試試。”話畢,爾惜驚訝的看着他。
“想必這太醫院的院使應該跟你說過,產前要靜養吧?” 蒼杞見她平靜了下來纔開口道。
爾惜一愣,他怎會知道?
“明白跟你說了吧,你這孩子保不住了。”蒼杞冷哼道。
“不可能!”爾惜震驚,大聲道。
“那院使跟你說過沒,前些日子你已經有小產的跡象了?要你靜養,不可再動肝火?剛纔給你的那味藥,只能保住你的命,卻保不住那孩子的命。你那孩子的脈象已經趨於無了。”蒼杞輕描淡寫的說完。
爾惜還是不敢相信,“你騙我的,你剛纔那個藥其實是害我的!”
“害沒害你,難道你不清楚?我聽說你嫁給皇帝之前,學過醫術。”蒼杞不耐的甩開抓住自己袖子的手。
爾惜愣住,眼淚不停地流出來:“你不是神醫嗎?爲什麼保不了我的孩子!不行,我一定要生下這個孩子!他是我最後的希望了。求你,救救他。”
“說多少遍?不是我不救,是根本救不了。你就讓他安穩的去了吧,強留他下來只會是給他帶來痛苦。”
“不!不行!他必須得生下來!他是北虞的嫡長子,北虞的皇太子!” 爾惜有些雙目發直,幾近瘋癲。蒼杞看她這個樣子也是無奈。
“你和雲旖旎是一夥的,你肯定是騙我的,爲了讓我不跟她搶奪生下皇太子的機會!”爾惜突然像明白了似的,連忙帶人回了宮。
“師父,她怎麼樣了?可有什麼大礙?”旖旎在門口聽到她在裡面似乎和師父吵了起來,剛要進來,就看到她突然開門走了。神色很匆忙。
蒼杞擡眸瞪了她一眼,不願理她。
“師父!你快告訴我啊,她到底有沒有大礙。”不會在我這麟趾宮出什麼事吧?到時更是有理也說不清。
“她沒事。”蒼杞只說了前半句,反正她過兩天也會知道的。現在跟她說了,怕是又要聽她瞎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