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大人, 娘娘還沒起。”琉瑾看到遠遠走進來的蒼杞道。
蒼杞看了她一眼,剛要進去,卻突然停下腳步。“我姓蒼, 不姓杞。”
琉瑾一愣, 沒想到這神醫還會介意這些。連忙解釋道:“是娘娘讓奴婢們喚您杞大人, 說喚你蒼大人有點怪……”
怪?哪裡怪?蒼杞沒明白, 但也懶得在這上面和她扯。無所謂, 名字而已。扯了扯嘴角道:“去,把你家娘娘叫起來。她該喝藥了。”
說完走到一旁等着。
進了去,正看到自家主子大字形的躺在牀上。只棉被小小的一角蓋在肚皮上, 琉瑾嚇到,連忙走過去拉過被子給主子蓋好。這大冷的天, 雖說屋子裡的爐火旺, 但也不能貪圖這一時的涼爽。還好剛纔杞大人沒進來。
“嗯……”旖旎以爲是御墨欽回來了, 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準備順着胳膊往身上蹭。
琉瑾嚇了一跳,急忙一邊推她一邊道:“主, 娘娘,是我,琉瑾……”
被她這一推,旖旎也醒了。迷糊看到是她,撇撇嘴鬆開她又躺了回去。
“娘娘, 您該起了。杞大人來看您喝藥了。”琉瑾站在一旁提醒。
旖旎把臉轉向裡面不理她。
“主子……起來吧, 已經快晌午了。”琉瑾輕輕的推了推她。轉身拿過一旁的衣服給她披上。
“婉兒可來了?”旖旎沙啞着聲音, 很是不情願的問。她還記得他早上說不與她一起吃午膳的, 召婉兒進宮陪她。
“雲姐姐, 您在不起。婉兒都要餓暈了。”琉瑾剛要開口,沈婉的聲音便在門口響起。
沈婉一身淡紅長裙, 笑着走了進來。
旖旎眼前一亮,隨後沉了下來問:“怎麼氣色不是很好?”
沈婉心裡一緊,擡手撫上面頰。出府之前她還特地擦了些胭脂水粉在臉上,怎麼還是看出來了?
“昨天沒休息好?是不是……累着了?”旖旎說着便笑了起來。
沈婉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臉色不由得又白了些許。昨晚雲霆櫟在她臥房沒坐多久,便走了。早上起來給宰相和夫人奉茶,正看到他從那個通房侍女的房中走出。
強擠了絲笑意出來道:“雲姐姐的面色卻是好的很,嬌豔欲滴的。”語畢,旖旎便坐了起來,嚷嚷着要去修理她。
兩人剛鬧起來,門就被推開了。眼見着蒼杞面色難看的端着碗藥走了進來。
“呀!杞大人不好意思,剛纔喚娘娘有些慢了。還請杞大人不要怪罪。”琉瑾猛然想起蒼杞剛纔便一直等在外面的事。想必他一直在外面等着自己去喊他。
“喝藥。”蒼杞冷哼一聲,走至旖旎面前把碗遞給她道。
旖旎的臉一下子苦了起來。“旖旎的病已經見好,爲何先生,呃,師父還要讓我喝藥?”
蒼杞似乎對她這句討好般的師父並沒有多受用,瞪了她一眼道:“你自己也知道是見好,而非完全好。那麼一場大病,難道不該好好調理?況且昨夜的歡好,也是會損耗你……”
旖旎被他這突然的話羞得不行,連忙打斷他的話道:“喝,喝,我喝。師父不必說了……”這怪人,果然惹不得,睚眥必報的主。
強忍着苦味喝進去,將碗遞給琉瑾就擡眼去桌上找蜜餞。“不準吃蜜餞,蜜餞會影響藥性。”蒼杞冷冷的在一旁開口。
“師父是不是在今天的藥裡放了些什麼?爲什麼今天的藥格外的苦?”從嗓子眼竄的整個口腔都是苦的。
蒼杞沒有說話,拿了碗便出了去。
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旖旎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恨不得將他拆了吃進肚子。
沈婉看着這對師徒忍俊不禁,母親竟然讓這麼一對歡喜冤家結成師徒,以後有的鬧了。
“怎麼樣?昨天也沒有到府上去鬧洞房,我遺憾了好久。”穿戴好,旖旎拉過站在一旁的沈婉,在桌旁坐下。
沈婉心裡一滯,眼神有些許閃躲。“嗯,挺好的……很順利。”也還好她昨天沒有在,可能所有的賓客裡也只有她敢鬧這洞房。
“我沒有問你婚禮順不順利,我是在問你。哥哥對你可好?”旖旎知道哥哥對這門親事是反對的,恐害怕她會吃了什麼虧。
沈婉愣了愣,笑笑:“雲姐姐不用擔心,雲將……夫君對我很好,很,照顧我。夫君說了,既然娶了我,就,就一定會好好待我的……”強忍着上涌的淚水,心中的黑洞越來越大。
旖旎點點頭,“那就好,別急,哥哥他會明白你的。滴水還能穿石呢,我相信你的好他一定能體會到。”沈婉笑着點點頭。
“餓了吧?一會我們去看看皇奶奶吧?許久沒見過她老人家了。”說着便拉了沈婉到飯廳去吃飯。
長樂宮
御墨欽下了朝,處理完國事就過了來。
此時的太皇太后正在用午膳,看到他進來,也沒招呼他過來吃。自顧的吃了起來,看樣子氣還沒消。御墨欽有些一個頭兩個大,乖乖的跪了下來。
徐鳧站在一旁也是束手無策,這祖孫倆的脾氣一個比一個大,他還是少插嘴、自找麻煩的好。
待太皇太后吃了還沒有一半,御墨欽的膝蓋已經開始疼了,偷偷地換了換使力點。長這麼大他什麼時候這麼跪過誰?
老太太知道他跪不住了,也沒說話。繼續等着試菜宮人將菜夾進自己碗裡,慢條斯理的吃自己的飯。
“稟太皇太后,您看這深冬臘月的,地上涼的很,還是讓皇上起來吧。”一旁的茹秀嬤嬤欠了欠身道。
“他自願的,哀家可沒有讓他跪。”老太太睨了一眼跪在身邊的孫子,不高興道。
徐鳧見茹秀姑姑起頭勸了,便知道太皇太后的氣已經消得差不多了。連忙也跟着跪了下來道:“啓稟太皇太后,最近這天氣又冷了些許,不如讓皇上起來吧。”
太皇太后看了看二人,又看了看依然跪着的孫子。有了臺階,便一臉沒辦法的擡了擡手:“起來吧。”
“謝皇奶奶,謝茹秀姑姑。”御墨欽站起來看着茹秀道。
“皇上言重了。”茹秀稍稍欠身,帶着一衆人出了去。
“皇奶奶,孫兒知道錯了。孫兒不應該做了這麼大的決定不與您說,還將您止步於殿外。但是對於做的決定,孫兒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並沒有覺得錯了。”御墨欽立在一旁道。
老太太一聽,脾氣也上來了,將手中的筷子稍一使勁的放在碗上。“沒覺得錯?還深思熟慮?你這簡直就是一意孤行!哀家問你,你處罰淑妃就算了。那一宮的奴才呢,他們都是聽主子辦事,犯了什麼錯?這哀家也不與你追究,那西月呢?你竟還下令滅國?你簡直就是在胡鬧!”
御墨欽再次跪下,擡眼看了看她。等她氣稍稍平息了些纔開口道:“皇奶奶,孫兒並沒有胡鬧,西月的國主本以來就是一個陰險狡詐之人。當初將公主嫁過來其實只是他的緩兵之策。近幾日,邊境已經頻頻傳來西月國主在邊境籌兵的消息了。至於淑妃宮裡的那一衆奴才,孫兒承認是有私心在。”
老太太對他的坦白有些驚訝,仔細審視着面前的孫兒。
“欽兒,你老實和皇奶奶說,你做這些,真的是爲了丫頭?還是,另有計劃?”老太太皺着眉看他,像是在與一個普通官員訓話一般。
御墨欽低頭許久,擡起來鄭重的拱手道:“回皇奶奶,孫兒是真的喜歡旖旎,愛她。想與她在一起長長久久,一輩子。”
“那你可曾想到,未來處置雲熙,她必定要受到牽連。”老太太擰眉,緊緊地盯着他問。
“孫兒自會保住她。”
“保她?怎麼保?雲熙犯的是奪權篡位之罪,是重罪!依照北虞條例,可是要株連九族的。你如何保她?”老太太厲聲的問他,逼視着他。
御墨欽一下子頓住。
“欽兒,你與丫頭之間,有太多的牽絆。哀家說的直白些,你們兩個註定沒有未來。丫頭註定是個犧牲品。”太皇太后背靠上身後的椅子,有些惋惜道。
“孫兒……不會殺她,孫兒向她保證過……”
顯然,御墨欽的話已沒有了之前的堅定。垂於身旁的雙手卻越握越緊。
“確定嗎?即使會失去你的所有,比如皇位。”此事如若傳出去,必定會引起大亂。
御墨欽沒有說話,似是在思考。嘴脣緊抿,額角的青筋凸起,藏於衣袂裡的雙手指節泛白。
“皇奶奶,皇位對孫兒來說一直都不是那麼的耀眼。所有的一切都是孫兒生下來便有的,孫兒沒辦法拒絕。但是雲旖旎,是我一點一點體會到,明白到,最後得到。這整個過程都是孫兒最珍惜的,孫兒不想失去,也不願失去。”
御墨欽眼神堅定,字字有力。
“你既已決定了,哀家也多說無益。”老太太知道他這個孫兒最是有主意,一旦決定了必拉不回來。
“皇奶奶,旖旎進來了。”
屋內的兩人一驚,連忙整理了一下表情。
旖旎帶着沈婉進了來,正看到御墨欽跪於太皇太后面前。心裡有些不舒服的走到他身旁,一道跪了下來:“旖旎給皇奶奶請安,給皇上請安。”
“丫頭快起來,你身體還沒有完全好,怎麼行這麼大的禮?”太皇太后對她這突然地守規矩有些不適應起來。
一旁的御墨欽也跟着皺起眉,“你快起來,地上涼。”說着就去伸手扶她。
旖旎掙脫道:“皇上爲何跪在此?”
御墨欽愣住,蹙眉:“皇奶奶有話問我,你別跪着了,快起來一邊坐着去。”
“那我陪你一起跪。”說着一屁股坐在跪着的腿上,擡頭看向太皇太后。
這下換太皇太后愣住,這是鬧得哪一齣?
“都起來都起來,倒成了哀家在有意罰你們似的。”太皇太后向茹秀使了個眼神道。
御墨欽連忙將她拉起來,拽到一旁的爐火旁。給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又摸摸她的手和臉頰。嗯,還是溫熱的。
這才放下心。
“我沒那麼柔弱,你不用擔心我。”旖旎看了看身邊愣住的衆人,害羞的撫開他的手道。
“瞅瞅這給寶貝的,哀家若是真罰了皇帝,你預備怎麼辦?”太皇太后咂咂嘴問她。
旖旎拉着御墨欽的手晃晃:“當然是跟他一起受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