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鳧心裡一驚,所以,皇上的意思是目標不在雲相?
聖旨剛下,各宮就開始忙活搬寢殿的事。
“主子,儀式結束了。”琉瑾匆匆的從外面回來,額上還有些細細的汗。
旖旎拿着毛筆的手一頓,一滴墨滴在了宣紙上,然後慢慢暈了開來。
“然後呢?”將筆放下,坐正身體道。
琉瑾的臉上明顯有些遲疑,支支吾吾道:“皇上延緩了您的冊封……”延緩?難道不是廢黜嗎?旖旎自嘲得想。
哦,也對。好歹她的父親是當朝宰相,再加上還有太皇太后給她撐腰。
旖旎瞭然於心,撇了下嘴道:“知道了。”琉瑾沒想到主子竟然如此淡定。“主子……”
“琉瑾,君無戲言。既然皇上頒了詔書,那一定有他的安排。”旖旎說完,復又拿起手邊的毛筆,將剛纔沒寫完的字寫完。乍一看個個鏗鏘有力,仔細一看,確是外強中乾。
“雲將軍到。”侍從在門外通報。
旖旎聽了,連忙放下了筆出門去迎。
“哥哥!”看到雲霆櫟,雲旖旎所有的委屈開始往外涌,悄悄溼了眼眶。
雲霆櫟撫上她的手臂,仔細的打量着她。“瘦了,憔悴了。”旖旎搖了搖頭,抓着他的衣袖。一瞬間,話全都堵在了嘴邊。
“你也太不小心了,之前怎麼答應大哥的?怎麼脾氣一上來,什麼都忘了?”雲霆櫟拉着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看似是責怪她的不懂事,一副嚴兄的模樣。實則卻是關心,心疼的成分最多。
“哥哥教訓的是,旖旎這次一定記住。以後絕對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讓哥哥擔心了。”那件事出了之後,她是真的害怕讓大哥知道。大哥肯定免不了要爲了她各種求情。
“不僅是我,還有母親。母親聽說你被關了,差點暈過去。一直催我進宮向皇上求情,饒你一命。”
“母親?”旖旎想到那個溫淑賢惠且身體虛弱的母親,積攢夠了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別哭別哭,我剛從皇上那過來。皇上答應會從輕處理的。”雲霆櫟擡手擦掉她臉上的淚珠。
旖旎點點頭,“請哥哥帶我向母親道歉,旖旎以後絕不會再讓你和母親爲我擔心了……”
“哎,打住。算了吧,爲兄一向擔心慣了,妹妹還是不要剝奪我這個習慣了。爲兄怕。”雲霆櫟故意將她逗笑。
“這幾天,你乖乖在宮裡待着,不準再出岔子。馬上就要到太皇太后的壽誕了,到時候爲兄再去請求一下皇上。請求他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放了你。”旖旎聽話的點了點頭。
兩人說了會話,旖旎見雲霆準備離開了。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神神秘秘的靠近了他問:“哥哥,你可認識沈豫安大人的女兒沈婉小姐?”
雲霆櫟被她突然的動作,嚇得愣了一下。這小模樣,一看就知道沒什麼好事。
想了想,搖頭。“不熟,只是知道以前父親過壽,她和沈大人來過府裡。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前幾天有一面之緣,覺得是一個很不錯的女子。”
雲霆櫟並沒有在意的點了點頭。
“聽說前幾天,哥哥帶了個女子進府?什麼樣的女子?”雲旖旎拿起桌子上的茶,裝作不經意的問他。
雲霆櫟猛地看向她,“你怎麼知道?你不是在閉門思過嗎?”說着就覺得好笑,笑了起來。
“旖旎可是有耳聽八方的神力,什麼事都瞞不過我。”旖旎說着還跟着神氣了起來。
“快,快告訴我,是怎樣的女子。竟能讓我大哥帶回府?”旖旎纏着他不放,非要說個所以然。
雲霆櫟沒辦法,拿下她扯着自己袖口的手。“也沒什麼,就是路上撿到的。見她可憐就帶回府裡借住個幾日。”
這麼蹩腳的藉口,也只有自己大哥這樣的老實人才會說。旖旎一臉的嫌棄。
“哪裡撿的?”旖旎並沒有放過他。
“醉生樓。”雲霆櫟被逼的沒辦法,支支吾吾的才說出來。什麼時候被這丫頭這麼僵一局過?
醉生樓?呵,還真是醉生夢死。這名字起的……一聽就知道不是什麼好地方。旖旎突然瞪大眼睛看他,不會真的是青樓吧?
“素芊只是在那裡唱歌而已。”雲霆櫟很快的爲她澄清。
“哥哥喜歡她。”旖旎看大哥的表情,肯定的下結論。
“我……”雲霆櫟一時語塞。
“哥哥,你是宰相府的嫡子,又是皇上器重的將軍。那個素芊,只會影響到你。”旖旎正色的給他做思想工作,不爲沈婉。只因爲他是自己的哥哥。
“不是的,小囡。你沒見過她,芊芊真的很好,溫柔,賢惠。像母親一樣。”素芊的性子,真的很像母親。不爭不搶,隨遇而安。
“如果旖旎不同意,哥哥也執意如此嗎?我不是針對她,我只是不想她影響哥哥你的前途。”
雲霆櫟久久的看着她,他自是知道他的妹妹不會針對素芊。
“小囡,哥哥是真的很喜歡素芊。”雲霆櫟鄭重的和她道。
旖旎知道現在的他是肯定不會聽勸的,也就作罷。畢竟哥哥以後如果真的要娶那個素芊,父親應該也是不會同意的。
她喜歡沈婉,人品不錯,是個好女孩。而且家世也好,配的起自己哥哥。
至於那個沒有見過面的素芊……
壽康宮
太皇太后正拿着一把小剪刀,對着面前一盆開的嬌豔的牡丹修剪殘葉。
御墨欽剛到門口,就看到老人家笑着和旁邊的宮女說着什麼。心裡不免放下些許,正了正衣衫,快步走了進去。
“皇奶奶吉祥,孫兒給皇奶奶請安。”笑的是滿臉的豐承。
老太太轉身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沒理他。繼續修剪着面前的花朵。
“難怪大臣們都卯着勁的往皇奶奶宮裡送花,原來……”御墨欽說着擡手去指,被老太太一下子打開。瞪了他一眼。
御墨欽有些尷尬的笑,摸了摸鼻子。離了遠些指着花道:“皇奶奶這養的花,孫兒看……比那花房的花匠養的都好!孫兒回頭把那些花匠喊來,讓他們好好跟皇奶奶學學這養花的本事。”說着看向徐鳧,使眼色。徐鳧在一旁憋得難受,連忙走上前笑着給自家主子解圍。
“哼!你少在這討好哀家。”老太太完全不理會,將剪刀放下,拿起一把小鏟子給土壤鬆土。
御墨欽換上一臉的討好,走至老太太身後,伸手給她捏起肩來。“皇奶奶,您這,突然召孫兒前來是有什麼吩咐嗎?”
老太太推開他的手,轉身將小鏟子放下。拿過宮女遞來的毛巾擦了擦手,坐回椅子上。
“欽兒啊,自你父皇在位時,哀家就沒過問過國事。可是今天,哀家要問問你。你今天在朝堂上頒的聖旨是怎麼一回事?”
果然,該來的總歸是來了。御墨欽早就料到,皇奶奶會爲此事找他。“皇奶奶是想問關於雲妃的冊封嗎?理由孫兒想皇奶奶應該已經知道了。”
“哼!知道,哀家自然是知道的。你那葫蘆裡買的什麼藥,哀家再清楚不過。哀家從小看着你長大,今天哀家就來跟你好好說說清楚。”
“先來說說你頒的那個聖旨,都以爲確實是因爲雲妃做錯了事,你懲罰她。實際是你借冊封之事,打壓雲熙,給宰相府難堪。”
“再來說說旖旎的事。我的孫兒現在真是長大了,思慮真周全。故意慫恿淑妃去找旖旎麻煩,你早料到旖旎會被激怒,口不擇言。然後堂而皇之的將旖旎禁足。皇奶奶有無猜錯?你這麼做真正的用意又是什麼呢?嗯?”
老太太思路清楚的和他一件一件的屢,句句點中御墨欽的要害。其實老太太的答案,呼之欲出,只是卻偏偏停住了。
御墨欽的臉上明顯有些不自然。“既然皇奶奶清楚了孫兒的用意,那孫兒就跟皇奶奶交個底。多年來,雲相在民間圈地,強佔良田。使得老百姓流離失所,無糧食可收。還強行買官賣官,讓很多真正有才之人進不了朝廷做官,爲國家效力。把朝廷搞得烏煙瘴氣。父皇自母妃去世之後,一直無心理國。雲相在這個時候結黨營私,朕雖身爲太子,卻沒有實權在手。只能任由他胡作非爲。”
“你和你父皇談過這件事嗎?”老太太起身讓宮女扶着自己走走。御墨欽趕快走上前,老太太把他推開。指了指面前的地道:“跪着。”御墨欽很不理解,但是沒辦法,只有跪下。
“談過,但是父皇卻反倒把我罵了一頓。就在雲妃被禁足的那天。”
“哼!那你想如何解決?”老太太拄着一隻精緻的柺杖,走過他問。
“朕想,先從雲相的黨羽着手,然後一點一點的瓦解他的勢力。接着……”
“幼稚!”老太太將柺杖狠狠地往地上一敲。御墨欽嚇了一跳,周圍的宮女太監一下子跪了一地。
老太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坐回椅子:“他雲熙爲官已經數十載,隨着你父皇征戰沙場多年。給你父皇出謀劃策,打下的這北虞江山。你以爲你父皇爲何給他如此高的殊榮?只是因爲他的這些豐功偉績?他雲熙自是有功績在,但他最大的作用是他可以像一根石柱一樣,替你頂着一時的北虞的天。當年替你父皇打天下的時候,多少國家聽到雲熙的名字,皆要思考萬分。”
“你現在剛繼位,很多事情都還沒有完全吃透,就想着去鬆他雲熙的土?翅膀都還沒長硬,就想飛?真是幼稚!你皇奶奶,當然不希望看到雲熙禍亂超綱。你剛纔的想法不錯,但在你還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決不可打草驚蛇。你想要廢了雲熙,必須一步步慢慢來。這局棋,一步錯,將滿盤皆輸。你懂嗎?”
御墨欽也跟着急了,站起來要爭辯:“可是皇奶奶,孫兒等不及啊。不把雲相拿掉,這朝廷上都是無用之人,談何治理國家?雲相的財富都可敵國了,但卻有數以萬計的老百姓吃不上飯,無家可歸!如果非要等下去,那孫兒不知從何下手。”
“跪好了。”老太太拿着柺杖指了指剛纔的地。御墨欽就像是被潑了涼水一般,一肚子的氣被壓了回去。老老實實的跪了回去。
“哀家知道你心繫天下。但是,作爲一個君王,不僅要有宏偉之志,還要有耐心。”老太太一句話,又將他打回原點。
御墨欽滿臉的不滿,不情不願的答應:“孫兒知道了。孫兒謹遵皇奶奶的教誨。”
老太太睨了他一眼,指了指他:“哀家知道你心裡不服,你這剛當上皇帝,滿腔的熱血無處發泄。就想啊,找個大的,來震懾一下你所謂的朝綱,震懾一下下面的羣臣。”
御墨欽擡頭看了看她,閉着嘴沒有說話,默認。
“哼,可是欽兒啊。你以爲當初皇奶奶爲何逼你去娶雲家丫頭?”御墨欽不說話,懶得回答。
“全國的人都知道他雲熙的正房夫人寧茹顏,以前那可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兒。多少豪門世族踏破了門檻要娶她。可是你知爲何雲熙現在對她卻不冷不熱嗎?因爲她是個不喜爭搶之人,對於權勢之爭極其厭惡。自然不願符合他。那雲丫頭是雲家最小的孩子,當初寧茹顏爲了生她,本就要難產過去了。雲熙想盡了辦法,據說是找到一位神醫,才險險將她救了回來。寧茹顏也因爲生產之事,落了一身的病,一直到現在都是病懨懨的。你可知雲熙一直到現在,都還堅持每年去當時救了她們母女的神醫家感謝。可見雲熙待他的正房是如何的珍視。”
被老太太一提點,御墨欽茅塞頓開。“孫兒明白皇奶奶的意思了。因爲是不易得來的孩子,所以雲夫人很是珍惜雲妃。皇奶奶要孫兒娶她,可以藉由她來牽制住雲夫人。有了雲夫人,自然也就牽制住了雲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