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來,蘇陽簡直要吐血。
薑還是老的辣!
段正淳前前後後和刀白鳳說話不過三四句,就讓這性烈如酒,又冷若冰霜的百夷女子又哭又笑的,手段之高令人佩服,更難得的是,使用之純熟,運用之間不露痕跡,聲情並茂,語氣表情眼神動作配合無間,渾然天成隨機應變,沒有幾十年花叢中打滾的經驗絕不可能做得到,可謂是運用之妙存乎一心,真非自己這等毛頭小夥子所能比。
在這一點上,段譽是個聰明人,別人若是學段正淳,大約會學手段,他卻能直接學了個精髓本質,是爲真情。段正淳的這些手段之所以能出神入化,關鍵是有真情打底,才能得以昇華。
只不過這父子兩也是把男人的本質暴露了個一清二楚,見一個愛一個,世上沒有不喜歡漂亮妞的男人,只有沒條件的男人。
刀白鳳打馬折而向東,段正淳帶人隨後跟了上去,蘇陽藉機策馬到段正淳身邊,問了四大惡人之事,段正淳看了看蘇陽,笑道:“蘇公子且安,到了大理城便是我段家的客人,我段家絕沒有照顧不周全的道理。再說那雲中鶴乃是天大的淫賊,公子這般做法,正是以彼之道還治彼身,大快人心。”
說到淫賊兩個字,段正淳倒是理直氣壯,絲毫沒有當着和尚罵禿驢的覺悟。他大概以爲蘇陽擔心四大惡人的報復,因此出言寬慰。
行了約莫兩里路。來到一座大府第前,府額上寫的是“鎮南王府”,門口站滿了親兵衛士。躬身行禮,恭迎王爺、王妃回府。
這次段正淳是主人,首先進了府門,段譽不進,站在門口望着母親,刀白鳳嘆了一口氣,踏上第一級石階。忽然停步,眼眶一紅,怔怔的掉下淚來。
順着大門望進去。玉道之側,果然有一盆茶花,盛開如血,豔紅的如同少女裙襬。
段正淳走到門口。很自然的牽着刀白鳳的手朝王府內走去。刀白鳳擦了擦眼角,嘆了口氣,隨着段正淳入內,衆人來到大廳,段正淳領着老婆兒子先入內堂,蘇陽等了一會,只見內堂走出一名太監,說道:“皇上有旨:着蘇陽覲見。”
蘇陽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小錠銀子拋給太監,笑道:“賞你的。”
那太監接了銀子。見蘇陽舉止輕鬆,一副主子爺的做派,心道這八成是中原來的哪位大豪,也不敢小看,陪着笑臉在前領路,穿長廊,過庭院,只覺走不完的一間間屋子,終於來到一座花廳之外。
那太監報道:“蘇公子覲見陛下。”這次連稱呼也變了,然後揭開了簾子。
蘇陽走進內室,只見除了段正淳一家三口,堂上還有幾個人,一個男人長鬚黃袍,相貌清俊,正是大理國當今皇帝段正明,身邊坐着個身穿鳳袍的中年女子,端莊溫容,乃是皇后,此外一側還垂手站着箇中年人,八成就是先來報信的大理闡善侯高升泰,闡善之地佔了大理十分之一二的國土,這位闡善侯也是除了皇帝王爺之外,當朝天字第一號重臣了。
刀白鳳坐在段正淳下手,但不知怎的,一張俏臉又寒如冰霜,瞧也不瞧段正淳一眼,和剛纔進門後的模樣迥然相反,不知道這短短几刻時間裡,兩人之間又發生了什麼事。
蘇陽見了段正明不跪,以武林規矩拱了拱手,段正明也不在意,笑道:“聽譽兒說蘇公子力退四大惡人之中的老三老四,武功當真了得,沒想到居然這般年輕,倒讓我們這些學武學了一輩子的老人慚愧了,以往只聽說南慕容北喬峰,今日得見少年英豪,中原之地,果然英雄輩出。”
段正淳呵呵笑道:“江湖上本就是前浪推後浪,層層疊疊,無休無盡,說起慚愧,皇兄你身系家國大業,政務繁雜,一陽指的功夫卻比我深厚許多,我倒是要慚愧了。”
段正明笑道:“吾弟是個聰明人,可聰明人往往心思太雜,難以專心,練武也好,持家治國也罷,最忌心有旁騖,三心二意。”
大理段家即是江湖門派,也是皇家,因此他這番話中的意思頗深,語氣更是如父如兄,說的時候,眼神淡淡的從刀白鳳身上略過,段正淳立刻起身正色道:“皇兄教訓的是,我記住了。”
段正明又對蘇陽道:“聽譽兒說,這次蘇公子前來大理是有要事?不知我段家可能幫得上忙?”他說到要事二字,特意加重了語氣,又看了看段正淳。
段譽站在父親身後朝蘇陽擠了擠眼,蘇陽就已經明白,段譽已經把王家發生的事說了,所謂的‘要事’,實際上就是答應王夫人來殺段正淳。
蘇陽恍然大悟,難怪刀白鳳又甩臉子了,段正淳和王夫人之間那點事,八成誰都知道,想了想,道:“王爺若是有閒暇,不妨陪我去一趟太湖,不過這事到沒什麼,我此次來,是要送幾塊英雄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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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令?”段正淳和段正明齊齊變色,段正淳意外道:“蘇兄是俠客島來的?”
“正是。”蘇陽每次到這時候頭覺得頭大,這兩人送他們三等令牌比較合適,可是人家畢竟是皇帝王爺之尊,這話實在不好開口。
看蘇陽面有難色,段正明已經猜到了一些,笑呵呵的說:“我們兄弟二人武功在段氏一門之中算是低微的,段家真正的高手都在天龍寺,少俠何不去天龍寺一行?”
話音未落,就聽遠遠的響起一個聲音:“既然你知道武功低微,不如趁早退位,隱入天龍寺修煉武功,免得給段家丟人現眼。”
這聲音沙啞低沉,好像在每個人的耳邊直接響起。但聽起來說話的人卻在極遠處的王府外院。衆人都是一驚,王府中戒備森嚴,衛士如雲。也不知這人是怎麼潛入王府而不被人發現的。
緊跟着門外響起一連串的打鬥驚呼聲,顯然來人以極快的速度朝此間靠近,一路上的侍衛紛紛不敵。
段正淳哼了一聲,站起來道:“皇兄稍坐,我去會會這些好朋友們。”
段正明搖了搖頭,道:“該來的總是要來的,你我兄弟同去便是。”領頭出了內室。蘇陽跟在段正淳身後,對段正淳小聲道:“八成是四大惡人到了,王妃就不必去了吧。免得受了驚嚇。”
刀白鳳就在段正淳身邊,聞言不悅道:“我怎就去不得!”
你當然去不得,有些事還是大家攔在肚子裡比較好,至少現在不用翻出來。段正淳見蘇陽似乎有什麼隱情。想了想,道:“夫人,皇后在此我不放心,你陪陪她。”刀白鳳這才作罷。
等來到前廳的時候,廳上已經站了三個人,爲首的一個面如殭屍,臉上有幾道交錯的傷疤,頭頂也禿了。雙腿連根齊斷,杵着兩根精鐵柺杖。看起來極爲可怖,但一對眸子之中,精光四射,內功修爲以至上乘。
他身後跟着兩人,一箇中年紅衣女子,長相頗爲嫵媚,但臉上有一道血紅色的爪痕,這人懷中抱了個嬰兒,那嬰兒還在哇哇的啼哭不已,她眼中恍若無人,拍着嬰兒輕聲哄着,口中道:“寶寶乖,寶寶乖。”
她哄嬰兒的時候,臉上疼愛之色畢露,動作輕柔,任憑誰也想不到,一時三刻之後,這嬰兒便會死在她手裡。
另外一個人是個粗狂的漢子,卻是見過面的南海鱷神。
雙方一照面,別人還沒說話,南海鱷神先是一愣,氣鼓鼓的對蘇陽道:“你怎麼也在這裡!”
蘇陽理都沒有理他,上前一步,衝着紅衣女子喝道:“葉二孃,把孩子放下!”
葉二孃擡起頭,看了看蘇陽,嘿嘿冷笑:“你也要來搶我的孩子嗎?”
聽他們兩對話,其餘人才知道,這女子就是四大惡人的老二,無惡不作葉二孃,其實這人也並非無惡不作,她一生只做一樁惡事,就是搶別人的孩子來玩弄幾天,然後弄死這孩子,十幾年下來,死在她手裡的嬰兒少說也有上百個。
段正明的眼光落在那無腿怪人身上,兩人對視一眼,段正明點頭道:“既然四大惡人之中來了兩位,這位想必就是惡貫滿盈了?”
惡貫滿盈段延慶嘴巴不懂,肚子鼓了鼓,發出聲音道:“嘿嘿,你爲什麼只叫我的外號,不稱呼我的名字?”
段正明正要說話,蘇陽卻再次喝道:“葉二孃,放下孩子,我留你一命!”
這一聲喝,蘇陽已經用上了六七成的功力,大廳之中宛若憑空打了一個雷霆,各人耳中嗡嗡作響,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蘇陽身上,尤其是段家兩兄弟和段延慶,目光之中更是驚駭。
南海鱷神大叫道:“老大,你看看我沒騙你吧,這人武功高的不像話,我們今天八成要倒個大黴了!”
而葉二孃卻是眼神發狠,重重一掌就朝懷中嬰兒擊去,這一掌不要說是個嬰孩,哪怕是四大護衛之流,被打實了也是個筋短骨折,有喪命之憂。
段正明喝了一聲,駢指朝葉二孃刺去,段延慶一聲冷哼,手中拐着擡起,以仗做指攔住了他,段正淳‘啊’的低呼了一聲,原來段延慶的招式居然和段正明一模一樣。
“撤手!”人影一閃,蘇陽已經到了葉二孃身前,單掌攔在葉二孃手掌和嬰兒之間,擋住了葉二孃這一掌,他武功雖然高出葉二孃許多,但要硬生生的拖住這一掌而手掌不會傷到嬰兒卻也極難,只能內力外吐,反震葉二孃手掌。
葉二孃哇的一聲吐了口血,但另外託着嬰兒的一隻手掌卻死死的抓住了嬰兒的襁褓,連着嬰兒一起倒退了三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