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林夕覺得自己可能在做夢,不然爲何此刻如此詭異,漢森的話令她毛骨悚然,這個世界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她知道自己所處的故事一定是存在固定的架構,但她不信註定的結局,也不信會有什麼引路使者來幫她,這個世界裡明明只有她一個人是外來的。
“這些是沃倫告訴你的?”
漢森微微頷首:“可以這麼說。”又是這句滿含深意的話。
“你們從哪裡來?”
“田納西州。”
“呃,我是說你們,你們是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趙林夕試圖找到恰當的詞來形容此刻的震驚,她懷疑這兩個人與她一樣,都是穿越而來。
“你看我們像鬼嗎?”
趙林夕搖搖頭。
“我從出生起就在這個世界,51年了。”
“沃倫呢?”
漢森搖搖頭:“他和我一樣,從出生起就在這個世界裡存在着,和你不同。”
漢森一直語出驚人,但他的臉卻依舊如同機器人,毫無表情。在趙林夕激動站起身時,他也只是揮了揮手,彷彿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能打動他,他的一切行事都是在特定指揮下按照要求進行。
“你是人嗎?”趙林夕不禁將心內疑惑問出口。
“我是。”
“你走對了錯路,遇到了沃倫,那你就死不掉,只要你完成他的要求。”
話題又迴轉到沃倫與漢森的訴求,無疑是在提醒她烏利亞的重要性。
難道漢森在暗示她要從烏利亞下手?
“我可以見烏利亞嗎?”
“不可以。”
“那你要我怎麼一直護住他?”
“幹掉布蘭頓。”
“什麼?你不是說他有情可原嗎?你不是說威脅你們的人不是布蘭頓嗎?”
“我沒說過,我只說你的路走錯了。”
“’那你要我迷途知返嗎?”趙林夕再一次深嘆一口氣,同時,她的那隻手再次回到額頭處,劉海碎髮從她的指縫間鑽出。
“隨意,反正你這一次不會死的,只要你護住烏利亞。”
“既然你們什麼都知道,那你告訴我,我來到這裡的任務是什麼?幫薩姆證明清白?保住薩姆的命?”
“我不知道。”
“沃倫知道嗎?”
“我不知道。”
趙林夕的一條腿開始頻繁抖動,她覺得自己快被這個漢森氣成心梗。
“我可以見他嗎?讓他和我說行嗎?”趙林夕用無力的雙眼看着漢森。
“不可以,他不會再見你了。”
趙林夕眼神迸射出戾氣,直射進漢森的眼裡,卻在觸碰到那死氣沉沉的眼珠後消失不見。
兩個人對視無言,談判正在走向崩塌。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趙林夕從鼻孔噴出一聲氣音,從兜裡掏出手機,屏幕顯示,來電人是盧克。
趙林夕只猶豫了一秒,便按下拒接按鈕,此刻對於她來說,從漢森嘴裡把能問的問清楚纔是重要的事。
“沃倫非要我簽下合約的原因就是因爲他知道我的底細?可我是還不明白,我能有什麼能耐幫他保住烏利亞,烏利亞爲什麼如此重要?”
“沃倫先生恐怕時日無多。”
剛剛被手機鈴聲打斷的緊張氣氛消失,此刻漢森再一次爆出驚天消息,只令趙林夕措手不及,她再一次陷入驚愕。
“你,你是說沃倫快死了?”
“她怎麼了?得絕症了嗎?那他快死了還怎麼救我?”
趙林夕的語速越發急促,這一次她完全不顧漢森的手勢,又站起身,企圖奔出房門。
“你找不到他的。”漢森也站了起來,大聲叫住了即將跨出門檻的趙林夕。
“我沒說他一定會死,我只說可能會死。”
趙林夕一隻手扶在門框上,微微低着頭,擡到半空的腳又縮了回去。
“他之所以如此着急安排烏利亞的後事,提前專門爲你準備好合約,是因爲他擔心自己時日無多。”
“因爲維羅妮卡,他腦中的血管瘤已經快速擴張,他這個年紀已經支撐不住化療了。”
趙林夕回過頭時,只看到漢森臉上的悲情之色一閃而過,瞬間他便恢復冷酷,叫人看不出情緒。
“他現在只有烏利亞一個孩子在身邊,烏利亞又成了那副樣子,他最後的心願就是要烏利亞過完最後的幾年。”
“烏利亞也時日無多了?”
“對,這個病是遺傳性的,驚受打擊後,極易發作,烏利亞身體狀況太差,惡化的速度越來越快,可能只有不到5年的時間了。”
沒想到還有如此內情,她想起看到的那些八卦新聞,沒有任何人知道沃倫與烏利亞的病情,大家只知道沃倫中風過,之後身子很不靈便,烏利亞爆炸後只能在牀上躺着度過此生,但不會有人想到,這兩人竟然再一次被厄運之神“眷顧”。
這就叫黴運走到底吧,趙林夕想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他們知曉了自己大致的死期,世間萬語就已道不出任何意義。
最初看到合約中提及烏利亞死後財產由漢森繼承時,她的心內就涌現了一股異樣感,她終於明白那感覺由何而來。
烏利亞還年輕,只要照料好,躺在牀上再活幾十年應該沒問題,而在此期間,漢森可能早已死去,將遺產給予漢森根本就是一個僞命題,他沒有多大機會能有命繼承那些錢財。
但事實卻是烏利亞也時日無多,遺產最後只會落到漢森手裡,想必看在錢的份上,漢森也會好好照料烏利亞。
“你剛剛說到遺傳,那豈不是沃倫的私生子們全部都要走上腫瘤惡化的地步?”
“要看他們的身體狀況,並且只要腦中不發生快速病變,他們就不會有大問題。”
趙林夕腦中突然閃過一個想法。
“只在直系親屬之間遺傳嗎?家族之間有遺傳嗎?”
“不確定。”漢森不太理解趙林夕爲何揪着遺傳病這一點不放。
趙林夕低下頭沉默了幾秒。
“也就是說我只要護住他五年,就算完成了任務?”
”是的。“
”可沃倫要是活不到那時呢?他怎麼救我?“
”沃倫先生的生死和你的生死沒有直接關係,只要保住烏利亞不被傷害,你就會得到應有的獎勵。“
“我該怎麼相信你們?”
漢森以眼神示意趙林夕手中抓着的文件夾。
“那時候他都死了,這個還能生效?”
“我永遠都能全權代表沃倫先生。”
“那要是你也死了呢?”
漢森像是毫不在意趙林夕無禮的話,但是他也閉上了嘴,像是陷入某種沉思。趙林夕看着他嚴肅的神情,她似乎已經習慣了漢森做出如此反應,他根本不像普羅大衆,不過倒也不奇怪,與沃倫一起知曉這個世界所有的秘密,就算他們是外星人,她都不會覺得驚訝了。
“合同簽了就會生效,之後你的生死只掌握在你自己的手裡,其他人是死是活,都不會影響到你。”
剛剛正常對話不久,漢森又迴歸到哲學路線,又是一段深奧的解釋。
難不成這兩個人都死了的話,會變成鬼來幫助自己?這個世界應該是沒有鬼的吧,但漢森就像在說鬼話,人類似乎無法聽懂那些話裡的含義。
“好。我信你。”趙林夕就像從牙齒縫裡擠出這一個字。
“對了,最後一個問題,布蘭頓和沃倫是什麼親戚?”
漢森面色驟變,她甚至還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一瞬的驚愕。
“沃倫不願意認他,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認?趙林夕有些疑惑他爲什麼要用“認”這個字眼。
“他也不願意認沃倫的。”
“不會吧?他不會也是私生子大軍的一員吧?”
漢森沒有回答,但趙林夕讀懂了他避諱的神色,她好像猜對了這些關係。
她只當布蘭頓是沃倫的某個親戚,直到聽聞沃倫的病會遺傳時,她的腦中突然浮現那隻小藥瓶的模樣,由此,她又想起了盧克傳遞的線索:布蘭頓身上掉落的藥,是緩解頭痛最好的止痛片。
儘管原身薩姆曾與布蘭頓走得很近,但除了在女人的事上被薩姆瞭解的比較清楚,其他陰暗之事上,布蘭頓從未向他透露分毫。
他背地裡腌臢的生意,對待人情的冷血,以及他的頭痛症,薩姆都從未發現過,在薩姆眼裡,布蘭頓一直是位保養得當、積極向上的業界高層。
加上布蘭頓還有個同樣是上流人士的侄女,她根本沒想過布蘭頓也會是沃倫的私生子,他們掩飾的太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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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清楚這一切,趙林夕不禁拍起手來。這個世界太好笑了,簡直是彙集了世間一切蜿蜒曲折的故事,在他第三掌結束之時,牆壁的小窗再一次動起來。
趙林夕這纔回過神,不好意思地看向牆邊站立的漢森。
“啪啪!”漢森連擊兩掌,窗子停動,又重新滑回了原位。
“你還有問題要問嗎?”
趙林夕想了想,搖搖頭。
“我也沒有要告訴你的了。”
“那好吧,我走了。”
趙林夕低頭看了安文件夾底部插着的名片,只露出的一角正寫着漢森的名字,之後有關保護烏利亞的事項商討,全靠這隻名片了,她將名片抽出,又將它仔細插進去,確定不會再露出掉落,才邁出門檻,離開了這間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