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客Lee很是聽話,問什麼答什麼,但她依舊不敢放鬆警惕。
問的差不多,趙林夕讓Lee站了起來,調出被修改後的銀行流水。黑洞洞的槍口始終未離開他的後腦勺半毫。
趙林夕取出信封內的U盤,放在Lee的手邊:“一會把U盤裡的東西給我找出來看看。”
信封依舊被趙林夕塞進上衣的內兜裡。
夜色漸入,小小的窗口前,兩個人影還在忙碌,電腦屏幕的藍色光亮映的兩個人面色青白。
小辮子在Lee打開電腦時就已轉醒,偷偷聽着他們的對話,內心逐漸明瞭。得知Lee已然暴露,恐怕也早把知道的都吐露了,小辮子開始在心內默默籌劃接下來的動作。
左小腿毫無知覺,無法動彈,恐怕被Lee剛剛的暴行弄斷了,右腿輕輕動了下,發現捆着的繩子不再緊繃,可能左腿處連着的凳子腿與斷裂的腿骨一同向裡折了進去,製造了間隙。
微眯着眼睛躺在地上,後背的手被壓得發麻,他努力將精神集中在手上,試圖令手指動一動恢復知覺。他的右小腿輕輕晃動,本應緊箍的繩索正以緩慢的速度鬆動。
看到一條條被篡改的資金流向,趙林夕腦門冰涼。不禁怒喝:“瘋了吧,這麼一大筆錢,這是往死了弄我啊。”
流水中顯示,九千多萬的資金被賬戶持有人”薩姆“分批十多次轉賬到國外一家中立銀行的賬戶裡,收款方是個陌生的名字。
趙林夕相信,就算給薩姆一百個膽子,他都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也就在玩女人上他還有點膽量,別的事情上,他就是個慫包。
薩姆的親友不多,瞭解他的人應該都不會相信他會有膽子做這個案子,可惜能幫忙的人少之又少。
趙林夕問Lee是否可以調出收款方的信息,被否決了。
Lee自知自己的水平不足以撼動那家中立銀行的防火牆,它之所以能保持中立,屹立不倒,除了其國家背景的強硬,還因爲它的系統如銅牆鐵壁,至今無人可以攻破。
見趙林夕面色冷峻,正盯着屏幕出神,Lee打開其中一隻U盤,將錄音調了出來,內容正是他僱主老闆的對話。共兩段。
第一段:大老闆問Lee能否進入某銀行系統修改賬戶的交易流水,Lee自信的認爲那是個簡單的工作。隨後,大老闆又給他介紹了一個人,讓他跟着此人進入銀行的保安室內更改監控視頻。
Lee指着地上的小辮子:“就是他帶我進的監控室,他把保安弄暈了。”
接下來的內容是大老闆與Lee在談價格,商定爲60萬。
第二段錄音:Lee以他們的交易太過危險爲由,獅子大開口,要求僱主老闆付給自己三倍的酬金。
當然遭到了拒絕,於是,Lee與僱主老闆進行了一番博弈,最終,Lee將自己手裡的錄音作爲要挾,得到了三天後
交付剩餘酬金的承諾。
第三天,Lee確實等來了錢,但也等來了死神。
小辮子正在地上輕微蠕動,聽到Lee說起自己時僵住了身體,不敢繼續動彈,唯恐二人發現自己的動靜。他的手已恢復知覺,右腿的繩子也鬆了不少,再給他十分鐘時間,定可以擺脫繩子的束縛。
回憶着剛剛錄音裡的內容,趙林夕只覺得這個”大老闆“的聲音異常熟悉,應是一個認識的人。可惜錄音裡那僱主老闆的聲音太小了,一時間,她根本想不起來是誰。
Lee打開了第二個U盤,只有一個視頻。視頻的內容是Lee最終更改銀行流水的過程。
“你爲什麼不把這些東西放進一個U盤裡?”趙林夕將兩個U盤握在手心。
Lee隱隱透出些自豪的模樣:“我這是謹慎爲上,雞蛋不能都放在一個籃子裡。”
“那你還不是都藏在了一個地方,然後落在我手中了!”趙林夕像聽了一個笑話,差點繃不住臉。
Lee嘆了口氣:“我失策了,我家太小了,沒幾個地方能藏東西。”
兩個人都無奈搖頭。
Lee已經將全部細節交待清楚,小心翼翼地再次求饒:“對不起,我真的知錯了,我不該幫他們害你,你能原諒我嗎?可以繞我一命嗎?我才17歲,我還沒交過女朋友。求求你了。”
趙林夕低頭,看見他眼中期待的目光,那確實還像個孩子的眼神。不論是趙林夕的世界還是薩姆的世界,她幾乎沒在其他大人的眼中再見過這樣的目光。
趙林夕此刻才知道Lee的真實年齡,怪不得他會誤入歧途,原來還未成人。恐怕他的身邊並無家人照看,於是易受壞人的利誘。
走到牀邊坐下,她手中的槍終於離開了Lee的頭皮,見那冰冷的槍口離自己半米遠,他才得以鬆口氣。
突然有些好奇Lee的私事,趙林夕一臉無害笑容,聲音卻暗含威脅:“把你的事情都告訴我,我就饒你一命。。”
Lee剛剛鬆軟的身體再一次僵直,忙不迭的點頭,用最誠懇的眼神看着她,就像小時候跟着媽媽去教堂裡祈禱一樣,此刻的趙林夕就是他眼中的上帝,完全左右他的性命。
Lee是個窮人家的孩子,就在這條街上出生,他沒有爸爸,由媽媽一個人撫養長大,在他13歲時,媽媽終於跟一個男人一走了之,再無音信。
之後,在數學老師泰勒先生的幫助下,Lee勉強完成了中學教育,直到泰勒先生得了癌症去世。
即使有學校裡的老師庇護,瘦弱自卑的Lee,依舊時常遭遇校園霸凌。學校的同學都叫他野狗,嘲笑他向像野狗一樣長大。
他沒有朋友,只能和數學做伴,泰勒先生臨死前將自己的舊電腦送給了他,給了他後來一直堅持下去的力量:“Lee,你是我見過最有天賦的孩子,一定要堅持下去。好好活着。”
可最終他還是輟學了。
Lee已孤身一人,學校裡的人就像洪水猛獸,讓他不敢靠近。
他想,他已經長大了,日後他一個人也該像個大人去賺錢,只有錢纔不會離開自己,嫌棄自己。
他早就開始自學編程,就算最艱難的日子裡,也未放棄過,白天的Lee四處打零工,閒暇之餘就將自己關在這破房子裡,這算是媽媽給自己留下的最後一件禮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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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混了兩年,Lee的工作夥伴已從老舊的大頭機器換成了液晶顯示屏。
他始終都很拮据。不敢買任何多餘的東西,不敢對自己喜歡的女孩說話。他怕一切需要花錢的事項,將日常開銷降到最低,餘下的錢全部用在了買設備和學習上。
後來Lee認識了金剛。是他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幫了自己。
此刻,趙林夕才認真打量起眼前的少年。
棕色的頭髮稍長,甚至有些遮眼。經歷了一天的變故後,他的頭髮雖已亂蓬蓬的堆在頭上,卻並不油膩,看起來應是每天都有清潔。
他的下巴上趴着一片稀疏的胡茬,薄薄的嘴脣正在一張一翕訴說着自己的故事。大大的眼睛因爲太瘦而深深地凹進眼眶裡,此刻,眼神望向窗外,在漆黑的夜色下綴着淡淡的光亮。
少年身上的灰色羽絨服微微發舊,袖口和衣領口已被磨損出片片小裂口。藍色的牛仔褲被洗的稍許泛白,並不合身,看起來有些短,這麼坐着時,腳踝處就露出一大截的白色襪子。他的腳上穿着一雙灰色棉鞋,後鞋底已被磨掉一半。
無論是否認識Lee,但看見眼前如此穿着打扮的人,她都覺得這會是個極其節儉的孩子。
其實自打上一次從僱主老闆手裡得到了60萬,這些錢完全足夠他改善生活,可他依舊不敢。
從小窮怕了,過分節省的習慣早已深入骨髓,即便再有錢,他也不捨得浪費一分一毫。
Lee在自己的艱難生活中緩慢前進着。
後來他遇到了金剛,這個街頭巷尾的霸王。
金剛手裡有不少錢,偶爾做些高利貸的買賣。
Lee爲了省錢,經常餓着肚子幹活,長久以往胃經常感到不舒服,但也未曾當過一回事。
Lee其實是感謝金剛的,即便有些怨恨他經常羞辱自己,甚至爲了要債還打過自己。
但在他最無助的時候,是金剛出現幫了他。
一個初秋的深夜裡,Lee剛剛從打工的餐廳下班。
晚飯大多數是這個時間,畢竟,他只能在打掃乾淨一切後再與同事一起吃餐廳剩餘的食物。
秋天的夜晚微冷,Lee時常抄近路。抱着雙臂走在小巷子中,胃痛再一次發作時,他以爲會像以往一樣疼幾分鐘就恢復,便沒有在意。
手捂着胃部快步走着,他想盡快回家,但胃痛不僅沒有減輕反而越來越重,後來疼痛令他雙腳無力,站都站不穩。從蹲在地上變成躺在地上,到最後蜷縮身體,捂着肚子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