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看不開，此刻也要淋漓撕裂，熬盡了心血，消耗了過去，才能徹底掩埋。
“娘，你快告訴我，這十幾年來，你在哪兒，都怎麼過的。四皇子告訴我，你受盡了苦楚，被人抽了尾巴。”
抽取尾巴，不亞於抽筋剝皮。
這樣的痛，生不如死。
她不能讓娘含糊而去，必定要說清楚。
紫藤落下淚來，扶着宋茗微的臉，道：“孩子，孃的過往不堪的，你不要知道。更不要告訴你父親你見過我。”
“爲什麼？父親很想你。”
紫藤不住搖頭。
“我已經不是當初的我。”
宋茗微聞言，不再多提，可看娘這般，她的心也跟着痛。
“娘，我來幫你洗頭吧。”她說着端來了一盆熱水，拿了皁角過來。
紫藤盯着茗微的臉，和她極爲相似的五官，雙眸卻像極了她的父親。
十幾年來，她都錯過了，她不知道孩子小時候有沒有受過苦，曾氏是個睚眥必報的人，當初她假死，就是希望曾氏看着她已經死了的份上能對茗微好些。
“娘，來吧。”宋茗微拿着布，示意紫藤來到椅子前坐着。
她將孃的長髮挽了下來，放入了熱水之中。
皁角撫過她的髮絲，宋茗微的心一陣觸動。
紫藤驀地拉住宋茗微的手。
“娘自己來，娘沒有爲你做過什麼。娘不求你爲我做什麼，孃的時日無多，娘只想你下半生過得幸福。孩子，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你，或許真的該聽我女婿的，不告訴你這些方好。但……”
宋茗微拿過皁角給她洗頭，擦乾頭髮後，宋茗微便道：“娘，你什麼都不要想。允祀的也好，誰的都好。我只要你好好休息，我一定有辦法讓你好好活下去，和我父親相守到老。”
紫藤搖頭落淚，她扯住宋茗微的手，良久都沒有說話。
“茗微，你喜歡吃什麼，娘給你做。”
宋茗微頓住，她笑道：“等我們回家後，我就讓娘給我做好吃的。父親一定要高興瘋了。”
她給紫藤綰髮，看着娘這張驚鴻的臉，宋茗微終於忍不住撲入她的懷中。
孃的懷抱是這樣的，溫暖包容。
紫藤拍着她的背，輕聲道：“好孩子，我不能這般自私。我們九尾狐一族不該這樣逃避問題。我想要你好好活着，但是，我必須要告訴你事實。來。”
她拉着宋茗微來到了院子外。
“看到皇陵了嗎？”紫藤指着那皇陵的手顫抖了下。
宋茗微眯起了眼點了點頭。
“你娘我這十幾年來都在那，假死還來不及逃走，就被關入了那裡。”
假死？
宋茗微震驚地盯着紫藤，紫藤紅着眼道：“我的身份暴露了，怕禍及以臣，我就假死逃離。卻沒想到還沒離開，就被皇上抓住。我殺了一批人，被住持收了，卻被皇上要求關入皇陵……”
“住持？”
是啊，若不是住持這個佛門高僧，誰又能對當時的娘做出什麼傷害呢？
“娘，那時候你是九尾了嗎？”
紫藤愣了下，搖頭。
宋茗微緊緊地抱住了娘，想到了娘被住持用金鉢收走，生生化爲原型。想到了皇上那個噁心的人，她就忍不住渾身顫抖，恨不得殺了那個他！
“孩子，你要感謝我的女婿。若不是他來了，或許我根本就不能活着出來。”
允祀去了皇陵？
宋茗微渾身僵硬，她激動地看向紫藤，紫藤閉上了眼，似乎不願意去想那段痛苦的過往。
“他代替了娘，在那個法臺之上，延續大梁的血脈。茗微，你或許不知道。他生來鬼胎，天生鬼眼，乃是大梁皇室百年難得一出的人才，帝王星宿下凡。以他的血脈也能起到九尾狐的作用。他去替了我……”
宋茗微的呼吸停住，一顆心被人狠狠地掐住。
紫藤見宋茗微頃刻間呆若木雞，就哽咽了起來。
“先帝其實並沒有死，先帝一直在皇陵裡維持那個法臺的陣法。爲了救出我，他向先帝許了一生都不出皇陵的誓言，並以血爲誓，若是出了皇陵，必當斃命。”
宋茗微只覺得眼前一黑，忍不住落下淚來。
所以，他給了她休書。
所以，他讓她這輩子都不要找他。
……
“娘，他在那裡？”她指着皇陵的方向問道。
紫藤點頭。“我出來的時候，他說，讓我永遠都別告訴你，我曾經見過他。讓你永遠都別知道這個秘密。他說，你心繫他的六哥，你是他六哥的命定之人，六哥捨下你，纔是真正的諸般不捨。”
宋茗微掩面痛哭，心中震顫不已。
哀慟到喘不過氣來，她只能抱住娘，跪在了地上。
她抱着允祀留給她的頭髮心一寸一寸收緊。
她還在怨什麼？她還在恨什麼？
允祀，你這個騙子，騙子！
怎麼能這般騙我，我宋茗微算什麼，要你用血脈xing命來陪。
要你一輩子都關入那皇陵之中，捨命舍下自由來換？
“允祀，你混蛋！”
她嘶吼了一聲，瞳孔深藍。
紫藤抱住了她，看到她悲痛欲絕的模樣，道：“孩子，無論你做什麼，娘都會陪着你。”
“娘本該自私點，不該告訴你。可娘不能讓你抱着怨恨活下去。若娘死了，你的xing命和青chun都慢慢熬幹，終究不如痛痛快快，轟轟烈烈一場。”
宋茗微撲到了紫藤的懷裡，道：“娘，你可怪我？”
紫藤搖了搖頭。
“咱們九尾狐，素來敢愛敢恨，這是咱們的宿命。是天道沒有給我們選擇。孩子，娘沒了九尾，攪不動這個人世。娘，幫不了你。”
宋茗微的雙手漸漸收攏，她拉着紫藤的手，給與她溫暖，告訴她，茗微從沒有怪過她。
她知道娘有多少不得已，爲了閣老府，娘生下孩子，就假死逃走。
丈夫十多年不見，孩子更是一眼都沒看到。
這樣的痛，早已經摺磨地她生不如死。
“娘，我送你回閣老府。就當做爲你自己圓夢，去見見父親。我怕他到死都見不到你一面。娘，他罪不至此。”
是啊，罪不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