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茗微倒抽了一口氣。
那鬼胎驀地劇烈咳嗽，他像是吃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委屈又憎恨地看向允祀。
允祀雙目驟然一紅，目光殘忍而冷厲地盯着鬼胎。
鬼胎像是遇到了極爲可怕的事，顫抖了起來，他拔腿就跑，身影迅速消失在天地間。
宋茗微本打算去追，允祀卻直直朝她壓了過來。
他的臉色發紫，嘴脣的血色盡退，雙目紅地幾乎要燒起來。
“允祀？”
允祀渾身發出了一陣灼熱，驀地，又冰涼地讓人觸之生寒。
“師父？”
宋茗微轉過頭去，目光無措。
師父會音療訣，一定能救得了允祀的。
允稷走了過來，他蹲了下來，看了允祀一眼，道：“茗微，我要將他帶回相國寺。”
“帶回去？師父，音療法，這裡不可以嗎？”
“不行。”
爲什麼不行？
宋茗微想問出口，可看師父眼中的堅持和絲絲急切，宋茗微也不敢耽誤。
“那師父，我們快把他送回去吧。”
允稷點了點頭，道：“我先送他，情勢緊急，你先回府吧。”
宋茗微搖了搖頭，還不等她回答，師父的身影就消失於眼前。
宋茗微立刻敢去找阿順，上了馬車，就道：“阿順，快些，去相國寺。”
宋茗微坐在車上惴惴不安。
最後允祀的神色十分怪異，那樣子……
宋茗微回憶起允祀被師父扶着離開的時候，那一瞬間，允祀的身體突然變得透明。
她來不及細看，可總覺得會出什麼事來。
之前看過關於鬼胎的書，從沒有人被鬼胎咬過之後能活的……
宋茗微的心像是被什麼掐住了，胸口悶地，喘不上氣來，她的手無意識地絞着帕子，身子不由得前傾，不時地掀開簾子看看外面。
待到宋茗微到達相國寺，她三步並作兩步尋去了大悲閣。
然而，師父不在。
他問了幾個人，得知師父去了佛塔。
宋茗微的心一提，又要受烈陽之火了嗎？
佛塔之下，住持手持佛珠，拉住了允稷的手。
“別送進去，他怕會承受不住的。”
“師父，如若現在不送進去，等到他屍毒發作，熬不過去，那是一條命，如果熬過去了，那也會變成殭屍。允祀本身就有些不凡，再變成殭屍，將沒有人能控制得了。”
住持愣住，“連你也不能？”
允稷淡然地看向靜靜地靠在牆邊昏迷不醒的男子，目光沉靜。
“是，就連我，也做不到。”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你知道的，他經歷過一次烈陽之火，險些亡命，他的身體經不起這樣的折騰，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住持的話剛落，宋茗微就從那一株巨大的香樟樹後走了出來。
她的頭低着，讓人看不清楚她那雙清亮的眸。
在燭火之下，她的發影把她的小臉遮地愈發小了。
允稷凝視着她，見她一步一步地朝他走來。
明明她只是踩在了平地之上，允稷卻覺得這每一步都像是他在了他的心頭。
“師父。”她仰頭看他，雙眼通紅。
“難道，就沒有別的方法了嗎？”
一定會有的。
宋茗微幾乎是篤定而又深刻地望着他，只要師父說有，一定會有。
允稷頓了頓，沒有回答。
“師父，是不是有，是不是還有辦法？出家人不打誑語，師父不會騙我的，師父，你回答我。”
宋茗微想到了那一幕，也不知道爲何，鬼胎對她十分憎恨，若不是允祀在她身後抓住了那個鬼胎，或許，現在陷入昏迷的人就是她了。
如果是她這般，師父怎麼做？
也送入佛塔嗎？
宋茗微怔怔地看着師父，她如是脫口。
“師父，如果此時靠在那的人是我，你會怎麼做？”
允稷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師父，你也會把我送入烈陽真火嗎？難道變成殭屍就無藥可救了嗎？那孽靈也是殭屍，我怎麼沒見你把她送進去？是因爲一千年的陪伴吧？這世上就只有你們二人是每次醒來都能記住對方的人。我若是死了，經過輪迴，你也找不到我，我也不知道師父是誰，所以師父纔會對她格外珍惜，儘管孽靈殺了小玉，你也沒有用這般極端的方法殺她。”
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宋茗微看着師父震驚的目光，她道：“師父，允祀他有什麼錯？如果送入烈陽真火，他活不成怎麼辦？”
“茗微，你的佛心呢？你難道就不怕他變成殭屍，濫殺無辜嗎？”
允稷沉痛地看着她，她怎麼敢說出這樣的話。
正邪自古不兩立。
“師父只說控制不住變成殭屍後的允祀，然而允祀，他還好好的。如果有一天，師父控制不了我呢？是不是也想要親手殺了我？”
“茗微！你別說這樣的話。”允稷的神色變得幽冷而淡漠。
宋茗微咬了咬牙，道：“師父，還有一個辦法對不對？”
還有一個辦法可以救允祀。
用她的純陰之體，陰可化陰毒，可去鬼氣。
允稷驀地被宋茗微這話刺痛。
“茗微，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宋茗微兀自點頭，“我知道。”
落葉捲入了二人之中，允稷看不清楚對面的徒弟。
只看到她那身紅紗白衣在風中飛揚，她的發像是與黑夜同時湮沒。
而她那篤定而無懼的眼神，倔強地告訴他，她的決定。
“茗微，你到底把自己當成了什麼？爐鼎？丹藥？”
宋茗微落下了淚，“我欠他的太多了。”
這輩子，下輩子都還不了。
允稷手中的佛珠陡然又飛快轉了起來。
宋茗微走到了允祀身邊，蹲下來準備拉起他。
手，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揮開。
宋茗微驚喜地看着睜開了眼的允祀。
“你醒了？”
允祀的眼通紅如火，他深深地凝望着她，臂膀撈過她的頭，扣住了她的脖子將她拉到了他的脣前。
他啞着聲，低聲問道：“你果真願意？心甘情願？絕不後悔？“
宋茗微頓住。
她不知道，有兩個人都盯着她的脣，等待着她的回答。
允祀的鼻端有灼熱的氣息噴在了她的脖上，宋茗微狠狠地打了個冷顫。
“我……”
她的回答還未說出，就被允祀堵住了脣。
他的身體滾燙，幾乎能讓人徹底融化，宋茗微推開他，道：“允祀，別鬧了，沒時間了。”
允祀擰着眉側頭看她，他發出了一聲冷漠的笑來。
“宋茗微，你以爲你欠我的只這一次就能抵消？想要上我牀的女人，排到了鄰國，你以爲一次就能抵得過那千千萬萬的女子？宋茗微，你休想佔我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