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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一輪冷月無聲的懸在半空,灰白的月光將南江醫學院的校園映得影影綽綽,彷彿置身於陳舊的黑白電影中,讓人無端地涌出許多惘然。從窗櫺的縫隙中眺望過去,在教師宿舍那邊的小徑邊上,一些高矮不一的模糊影子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或蹲或站,燃燒冥錢,灰燼隨風而起,彷彿有靈性般盤旋着、飛舞着,消失在蒼茫的黑夜中。蘇舒看了一會,心裡不知爲什麼漸漸沉重起來,一股深入骨髓的淒涼鋪開蓋地湮沒了她。她剛到十八歲, ......

2011年8月8日,深夜。

從諧音來看,這是一個很吉利的日子。但在那些上了年齡的老人眼裡,這個日子卻有些特別農曆七月十五,傳統的鬼節。老皇曆上面寫得清清楚楚:宜嫁娶、祭祀、祈福、求嗣,忌行喪、安葬、出行。

傳說,鬼節這晚,地府大赦,鬼門大開,孤魂野鬼們蜂擁而出,遊歷人間。

所以,這天晚上,南江醫學院的校園裡格外的清靜。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卻沒有人敢造次。幾千年來的禁忌,在人們腦海裡已經根深蒂固。沒有必要,誰也不願意在鬼節這晚外出。

蘇舒在熄燈哨響了沒多久就睡着了。不但是她,寢室裡的其她三個女生都早早地睡着了。這個夜晚有點反常,一向喧囂的女生宿舍裡竟然聽不到女生打鬧的尖叫聲,寂靜得過分。

不知過了多久,蘇舒被一陣急促的鈴聲驚醒

死一般寂靜的黑夜,鈴聲顯得特別詭異,彷彿一個韶華已逝的女人在尖叫、嘶喊、捶打,音量並不大,卻特別尖銳刺耳,迅速瀰漫了這個女生寢室的所有空間,一下子就攫住了蘇舒的心臟,讓她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蘇舒感到一陣噁心,似乎想要嘔吐,她從來沒有聽到如此難聽的鈴聲。奇怪的是,鈴聲卻彷彿是從她的手機上發出來的。她記得很清楚,她的手機鈴聲是胡楊林的《香水有毒》,那是一首柔情似水的流行歌曲,怎麼會變成這麼難聽的可怕聲音?

蘇舒擦了擦眼睛,確定自己不是在夢中。窗外,一輪孤月,幾點繁星,忽隱忽現。夜風乍起,雖然還是八月,卻已經有了幾絲秋風的寒意。

鈴聲還在繼續,旋律非但沒有衰竭,反而更加激烈起來,一個高調緊接着一個高調,綿綿不絕。蘇舒伸出手,在牀邊摸索了一會,很快就摸到了她那個粉紅色的諾基亞手機。手機是那種可愛型的,配了條晶瑩剔透的紅色水晶鏈,在黑夜中散發着淡淡的淺藍色熒光。

鈴聲果然是從她手機裡發出來的。

蘇舒不再遲疑,掀開翻蓋,看了眼來電顯示,“138xxx71724”,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蘇舒對着手機發呆,想了一會,始終想不起這個號碼的主人。這麼晚,誰會打電話給她呢?

奇怪的是,鈴聲竟然沒有一點停止的意思。按理說,手機響了一會,沒人接聽會自動停止。難道,那個人一直在撥打?看來,她不接聽這個電話,鈴聲會一直響下去。

蘇舒小心翼翼地按下接聽鍵,把手機放在耳邊聆聽。

什麼都沒有聽到,除了若有若無的風聲。

蘇舒忍不住了:“喂?”

依然沒人說話,卻開始有聲音了,又是一陣鈴聲。

只是,這次的鈴聲,特別的悅耳,彷彿清泉叮咚,簡單而純粹,極爲空靈,沒有一點雜音。蘇舒還從來沒有聽到過這麼好聽的鈴聲,情不自禁地陶醉其中,心曠神怡,感覺整個人都變得輕飄飄的,隨着鈴聲盈盈起舞。

不知不覺中,蘇舒所有的精神都貫注在手機裡的鈴聲中,連心跳都隨着鈴聲的旋律而起伏躍動着。

但是,鈴聲卻漸漸地加快了,泉水堆積在一起,變成了明快的小溪,唱着歡歌明快地流淌。蘇舒的心跳開始加速,如小鹿般“砰砰”直跳。她猛然一驚,額頭沁出些冷汗,這鈴聲,怎麼這麼詭異?

可沒等蘇舒想明白,小溪就彙集成了河流,浩浩蕩蕩,奔騰翻滾。蘇舒的心跳益發急促了,彷彿炸雷般一聲聲衝擊着蘇舒的耳膜,振聾發聵。蘇舒急了,這時,她才意識到,手機裡的鈴聲比魔鬼更可怕。

她想把手機從耳邊拿開,卻發現自己的手不知什麼時候起變得僵硬起來,竟然不聽從她大腦神經發出的指令。鈴聲還在翻江倒海般折騰,蘇舒的身體蜷縮了起來,彷彿一隻正在解剖中的青蛙,軟綿綿的沒有力氣,肢體卻不時神經質般地抽搐一下。

這是什麼鈴聲?

蘇舒急了,集中所有的精神和氣力,猛然發聲喊,終於揮動了拿着手機的右手,將手機扔出去了。

粉紅色的諾基亞手機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可怕的鈴聲戛然而止。蘇舒鬆了口氣,躺在牀上,筋疲力盡,大口大口地喘氣。

剛纔,究竟是怎麼回事?

蘇舒怔怔地望着地上的手機,神情恍惚。過了好半天,她才勉強恢復過來。

剛纔所發生的,是一場夢?還是她的幻覺?

諾基亞手機的質量就是好,摔得這麼重一點事都沒有。淺藍色的熒光仍然不緊不慢地亮着,忽明忽滅,頗有節奏。

蘇舒光着腳丫子爬起牀,撿起手機,仔細地端詳了半天,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一陣夜風拂過,蘇舒打了個寒顫,縮着脖子鑽回了毯子裡。

翻看手機裡儲存的已接聽電話,都是同學朋友打來的,沒有看到印象中的那個陌生電話。

也許,真的只是一場夢。

蘇舒懸着的一顆心慢慢放下。但是,她卻始終沒辦法真正放下。剛纔發生的一切,記憶猶新,那麼真實,怎麼可能是一場夢?酸楚疲憊的身體似乎也在提示着她什麼。

蘇舒頭暈腦脹,想了半天,都沒想明白,索性把手機關了,安心睡覺。但她才閉上眼,就聽到一陣古怪的笑聲,女人惡毒仇恨的笑聲,尖着嗓子,一個勁地笑,笑得蘇舒毛骨悚然,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她打了個哆嗦,睜開眼,看到那個本已經關了的手機竟然是開着的,顫動着發出女人的笑聲。這哪裡還是個手機,分明是個吃人的怪物!

蘇舒睜大了眼睛,睫毛微微顫抖着,驚恐地盯着自己的手機。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的手機變得如此可怕!

這次,她吸取了教訓,雙手堵住耳朵,無論如何都不會主動去觸摸那個手機了。然後,她放聲大叫:“救命!”

隨着蘇舒的叫聲,寢室的燈亮了。小妖揉着眼睛問:“蘇舒,你又做噩夢了?”

“我沒……”

“沒做噩夢叫什麼救命?難道是春夢?夢到有人要調戲你?”上鋪的沈嘉月不懷好意地探頭探腦。

“我剛纔聽到……”蘇舒突然停住嘴,望着牀上的手機,說不出話來。不知什麼時候,手機恢復了正常,屏幕烏黑的躺在牀上,明顯關了機,寂靜無聲。

“睡吧,明天還要上課呢!”星星打了個哈欠,翻了個身繼續睡。

小妖嘻嘻一笑,做了個鬼臉,熄了燈。

暗與寂靜再度統治了這個女生寢室。沒過多久,她們三個又睡着了。只有蘇舒,心有餘悸,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着。不知爲什麼,她總覺得寢室裡陰風陣陣,全身莫名地直冒冷氣,即使把毛毯裹得再緊也抵擋不了那種寒氣。

今夜,鬼節,百鬼夜行,忌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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