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丫鬟將人帶進門來, 葉尋才發現此人並不是方茴,而是一個不認識的女子,仔細一看, 細細的眉毛, 細長的眼睛, 配着瓜子臉, 水蛇腰, 削肩膀,整個人都有一種我見猶憐的氣質,程文華見了這人就暗道一聲糟糕, 這不是二嬸孃家的那個女子嗎?說來也勉強算的上是親戚,不過想來是沒什麼好事。
因此, 程文華給葉尋使了一個事不關己的眼色, 就準備出門迴避一下, 不想剛走了兩步,那女子——小李氏便笑道:“表哥哪裡去, 我剛來,表哥便要走,可真是不給奴家面子。”說着,似笑非笑的蹙了程文華一眼,只給程文華看的是魂飛魄散, 要知道葉尋是個愛吃醋的, 這光明正大的勾引, 將來都是會算到自己身上的。
思及此, 程文華拐了個彎兒, 繞開小李氏邁向自己的步子,笑道:“我還有事, 你有什麼事,便和夫人說就行了。咱們雖說是兄妹,到底遠了一層,表妹尚未出閣,對於男女之大妨一事,還是避諱些的好。我這樣,也是爲表妹的閨譽着想。”說着,不再理會,徑自出門去了。
小李氏看着程文華的背影遠走,略微有些出神,直到身邊貼身的丫鬟悄悄的推了她一下,方纔迴轉過來,笑道:“嫂嫂還未見過我吧,我是您二嬸的孃家侄女兒,客居程府,今日特來拜見嫂嫂。我姓李。”說着,微一福身,姿態說不出的嫋娜。
葉尋笑着看她,嗯,她大概是知道這位所謂的表妹的意思了,真沒想到,居然還真有人上趕着做妾啊,好吧,雖然她是不能對長輩如何,但是對一個肖想自己丈夫的女人,還是不必客氣的。
因此,葉尋笑道,“原來如此,李姑娘快請坐。來人,上茶。”
她說的是李姑娘,這就把她自稱的表妹給區分開了。小李氏的臉略微漲紅,想說些什麼,但是身爲客人,主動去糾正主人對自己的稱呼顯然是不禮貌的,因此,只好強忍着坐下。
待丫鬟上了茶過來,葉尋先是裝模作樣的喝了一口,握着茶杯且不說話,李氏看葉尋毫無動靜,摸不清她的底細,也只好忍着不說話,她今日來就是來探探葉尋的口風的,雖知道自己的動作是急了些,且姑姑未必喜歡,但是家裡的情況緊急,也顧不得了。
如今那狐狸精進了府,越發沒母親的地位了,因此倒不如博一把,原先聽說程府的少將軍婚事艱難,就動了心思,後來得知自己的家世是萬萬入不得程夫人的眼的,也就熄了念頭,但想着若是能得個妾侍之位也是不錯,若能搶在正頭娘子前面得了兒子,那將來未必沒有機會,這樣一來,非但自己終身有靠,便是母親以及孃家,更是大大得益。那狐狸精恩能勾引男人,她自然也能。
小李氏的算盤打的挺好,萬萬沒想到,她只是見了程文華一面,連話也未曾好生說過,對方便以非同尋常的速度成親了,原本還聽說那女子家世低微,程夫人是無論如何不同意的,待後來,程夫人去無名寺上了香回來,忽然就允了,還大張旗鼓的操辦起婚事來,那女子也搖身一變,成了葉家的女兒。這讓小李氏心裡如何不急。她也到了快出閣的年齡了,聽說家裡日漸緊張,那狐狸精正攛掇着爹爹要找一戶聘禮多的人家給自己嫁了呢。
她無論如何不想接受這樣的命運,讓那狐狸精如了意,因此便來賭一把,此番前來,便是來見見傳說中手段狐媚過人的女人,否則,怎麼能將程文華表哥迷惑得非他不娶,還讓程夫人也點頭同意了這門親事呢。
今日一見,倒是吃了一驚,和傳聞中的完全不一樣。正思量着如何開口的時候,就聽對面的葉尋笑眯眯的道:“李姑娘特意前來,不知道有什麼事呢?”
聽得此語,小李氏連忙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笑道:“表哥和表嫂大婚,我雖客居程府,終究是不好意思,因此,特來拜會,小小心意,還望表嫂笑納。”說着,示意丫鬟將手中帶着的東西遞上來。
葉尋示意善因接了,拿過來一看,笑道:“李姑娘好手藝,只是這繡的東西我倒是不太懂,我不會這個,倒讓你見笑了。”她此番明明白白說出來,倒是讓小李氏暗自吃驚,暗道此人當真是有些手段,非要讓自己將話講的明白嗎?
這可真是冤枉了葉尋,她是真的不懂,小李氏繡的雖然逼真好看,但是和葉尋所理解的東西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由於歷史和文化的阻隔,小李氏註定是從葉尋這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了。
因此,雖面上羞澀,但小李氏還是要咬緊牙關,把想要的說出來,笑道:“這是我花了十天的功夫,細細繡出來的,這東西叫做湘妃竹,表嫂看如何?”
“湘妃竹?倒是個好名字。”葉尋點頭,細細的看着,想要看出些名堂來。
見葉尋還是不動聲色,小李氏笑道:“這湘妃竹的來歷,想來表嫂是不陌生的了。昔日娥皇女英共侍舜帝,姐妹一心,這眼淚就化作了湘妃竹上的斑點,是個悽美動人的故事呢。”
好傢伙,原來在這等着她呢,就說是沒安好心,知道了對方的來意,葉尋心中大定,同時心裡將程文華翻來覆去折磨了十數個來回,剛成親就有來覬覦他的了,以前倒沒看出來,這傢伙這麼能招蜂引蝶。不過還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她倒是要看看,這死女人有什麼本事,想來和她搶男人。
聽了小李氏的話,葉尋笑道:“原來如此,這故事我倒是頭一次聽說。”又點頭道:“不過這故事,我不喜歡,姑娘也是女人,自是明白,若是有了什麼新鮮的好玩意兒,自是想要自己留着,要把別人比下去,最好啊是別人都沒有,就我有,這樣才痛快。”
又看了一眼對方的臉色,“這男人呢,也是同理,我的男人,就是我的,別人啊是萬萬不能覬覦的,若是有人想要,便是親姐妹,也顧不得這情分了,不說別的,先大耳瓜子抽她的。”
再一看,小李氏的臉色果然一下子蒼白起來,安撫的拍了拍小李氏的手道:“妹妹一看就是個面慈心善的,將來啊更要注意,不過不要緊,若是有人敢欺負你,只管來告訴我,我定教你一百種法子,折磨那狐狸精。”最後的話語,在小李氏的耳中,竟有了陰森森的味道。
說來也不奇怪,小李氏雖有些心機,到底是正經人家的嫡出小姐,雖家世弱了些,可也是正經人家,現在有了些不正當的心思,也是沒什麼多餘的手段,再說了,她母親整治那些得寵時蹬鼻子上臉,過後又失了寵任人揉捏的妾侍的手段,她也略微見識過,此時想起來自然是心有餘悸。因此也不敢多待,生怕葉尋看出什麼,想了個理由,就慌慌張張的告辭了。
善因看小李氏走遠了,一向柔和的她也變了臉色,“夫人,您剛纔就不應該給她好臉,正經嚇嚇她纔好,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也敢打將軍的主意,真是不要臉。”
葉尋失笑,沒想到她比自己還激動,笑道:“好了,也不用理他,翻不起什麼風浪的,不過我這剛成親,就亟不可待的過來了,也是怪噁心的。以後她再來,就說我忙着沒空見。”善因應是,又有些疑惑。
“您和我們說這些沒用,要叮囑跟着將軍的小廝,防着點,別讓她得了機會。”
“這倒不用,夫妻之間,這點兒信任還是有的,何況她什麼都沒說,只是送了個東西過來,若是動靜太大了,反倒是咱們小人之心了。”
“好吧。”善因懨懨的,只得應了,但是心裡想着,自己一定要尋機會敲打一番跟着將軍的小廝們不可。
小李氏出了院門,趕緊往自己的住處趕,待回到了地方,才驚覺自己竟然已經出了一身的汗,丫鬟桃紅心疼不已:“姑娘這是何苦?”
小李氏嘆了口氣,不欲多說。
她不說,有人可是憋不住了,桃紅絮叨道:“看她那口氣,真是不得了,您說一句,有一百句等着您呢,也不知道張狂些什麼,也沒個孃家的依仗,現在不過是仗着少將軍的寵,若是將來年老色衰,還不定怎麼着呢。”
一句一句的,聽得小李氏心煩,只得讓桃紅下去了,自己低嘆一聲,想不到葉尋此人竟然如此的不留情面,一下子把話說死,她就不信,一個當家夫人,居然敢這麼着,就暗示着說不許丈夫納小的話來,反正來日方長,總有法子。只不過葉尋這條路是走不通了,只有另謀出路,到時候得了寵,生了兒子,憑自己的手段,對付那個女人還不是手到擒來。想到此,小李氏的心方慢慢的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