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周穎:
二零零八年九月份我和你在校園裡相識——我到現在都沒能想明白一件事——你身邊明明有那麼多個性很強、陽光開朗的人,你不去和他們交往,卻偏偏選擇了和我做朋友——周穎,你是覺得和我這樣的人在一起才能彰顯出自己獨特的價值和魅力嗎?還是說你喜歡那種無人能及的高高在上的感覺?
周穎,認識你是我漫長的虛假可悲生活的再度深入。
你一定沒有想到像我這種看起來一無是處的人到底有多陰暗吧,我雖然沒什麼本事,也不優秀,但我就是討厭一切比我強的人——很可笑吧,我明確的知道自己不行卻又不願努力,就只知道徒勞的去嫉妒別人——是的,我就是這樣的人,這樣一個可憐的人。
很早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的父母和身邊的男生喜歡可愛、膽小、聽話的女生,所以從我記事起我就開始裝成他們所喜歡的那個樣子。
剛開始的時候我只是刻意的僞裝——那個過**煎熬啊,明明自己不是那樣的人,卻偏偏要去騙自己、騙大家,讓他們相信自己就是這樣的,不過,到後來那就成了我自然而然的習慣了,或者說成爲了我真實的性格了——這樣的生活要簡單的多,雖然累點,但是不會有人去批評你,指責你,即使犯點錯,你只要肯低頭就有人願意原諒你,而且這樣的生活裡只會有人去拼命的保護你——真的,我喜歡那種被保護的安全感,甚至可以說是沉醉其中。
可是,遇到你後,我才意識到自己真實的性格被埋沒的到底有多厲害了,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令人噁心了——周穎,每次看到你,我的內心都是一種煎熬,都是一種深深的罪惡感。
你知道嗎,我喜歡你的開朗,喜歡你的大大咧咧,喜歡你的敢做敢當,喜歡你的勇敢堅強……我喜歡你的好多,然後我決心要去改變,變成我本來應該有的樣子,變成你這副模樣——可是呢,我那張醜陋的面具戴的實在是太久了,久到怎麼也摘不下來了,也許吧,它已經成爲我生命的一部分了呢,哈哈,我真是活該啊。
我剛纔說過了,我討厭別人比我好,別人有的我就一定要得到,即使得不到也要想辦法破壞掉——你是不是沒想到那個你眼中乖巧懂事的我竟然是這種人,沒事的,現在你知道就好了,然後以後躲我遠一點就好了。
周穎,我不喜歡你,但是我卻討厭不起來你,因爲你身上有我所喜歡和追求的一切——這種感覺真糟糕——看着你,我彷彿看到了那個只在這個世上一閃而過的逝去的我,那種感覺既罪惡,又令人心痛,我卻又無能爲力。
那我還能做什麼呢?
我能做的就只有盡力不失去你,所以我僞裝的更厲害、更賣力了,表現的越來越膽小怕事,越來越乖巧聽話——然後我就真的變成這個樣子了,現在的我真是恨透了當時自己的無知,我竟然會去模仿你,然後把自己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哦,對了,忘了跟你說了,我喜歡你的一切,包括一直在你身邊的他——陳杰寧,是的,我喜歡他,你沒感覺到吧?你肯定沒感覺到,因爲你從來不會把這些事放在心上。
說實話,我能夠一直留在你身邊,而且還以朋友的身份和你交往,大部分原因就是因爲陳杰寧。
可是,我喜歡他又有什麼用,陳杰寧他的眼裡就只有你,他從來不曾看過別的女生,我竭力在他身邊展現我的好,他卻全都視而不見——真是的,什麼人啊。
高三那年我鼓起了全部的勇氣向他告白,他卻只是淡漠的跟我說“我有喜歡的人,不會再喜歡其他人了”,我問他“你喜歡的是周穎吧”,他沒否認,轉身要走,我急了,衝着他的背影大喊“我可以爲你變成她”——我真的是太愚蠢了,我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哈哈,我怎麼那麼傻,那麼可憐。
你永遠也想象不到當時陳杰寧他看我時的表情有多冷淡,眼神中有多少譏諷,他說“別費力了,她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
他走了,根本就不管站在原地不停流淚的我。
我想,從那天起吧,我的人生就已經開始扭曲了,從那天起我就開始徹徹底底的憎恨你了——周穎,是你奪走了我的全部。
我開始努力向你靠攏並盡力超越你——這種憎恨着一個人卻還要竭力變成她的感覺真難受,難受到令人窒息,可是我要堅持下去。
那以後,在你眼前我還是那個虛僞到做作的劉璇,在別處,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是另一個你——哈哈,是不是很恐怖,這個世界上還有另一個人以和你一樣的性格生活着。
周穎,你知道嗎,大二你能轉去別的系,我真的特別高興,真的,你應該也看到了——送你離開的那天,我高興到流淚了,沒錯,那天我哭是因爲激動、因爲高興,而不是因爲不捨,是的,我對你裝出留戀的樣子,可是心裡卻在發狂的大笑着——沒錯,這就是我,就是那個你眼中的好朋友。
你走後我以爲陳杰寧就可以是我的了,我幾乎天天圍着他轉,竭力以你的樣子展現在他面前——可是,他對我依舊如故,不溫不火——跟他呆在一起,他卻好像永遠都是一個人,那種有人陪在身邊卻感受不到他的存在的孤獨感真是給人一種揪心的難受——當然了,你不可能體會的到的,畢竟你身邊永遠都有他陪着。
陳杰寧他的心裡住着一個人,根本就再也裝不下去別的人,即使你走了,他還是注視着你,而且還爲你做了那種事——我當然知道,畢竟他注視着你,我也注視着他——周穎,我對你的憎恨又多了一點哦。
有的時候我甚至能感覺到他討厭我這種刻意模仿你的樣子,不,那不只是討厭,還有噁心和唾棄。
慢慢的我放棄了掙扎,放棄了做爲另一個你而生活,但是還不夠徹底,直到發生了那件事,那晚我想的不是自殺,我想的是怎麼重新開始我的生活——是的,那件事對我來說是一個新的開始,是我人生的新起點,從那晚起我就丟掉了自己過去在乎的所有,重新開始了。
當然,有一個人在這個過程中拉了我一把,她就是王凱同,周穎,這是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來唯一想感謝你的事,真的謝謝你把她介紹給了我——我發現我和她纔是一路人,都是那種虛僞的要死的人,表面上陽光燦爛,但內心早就躲在角落裡偷偷的一點一點的腐爛了。
我還清楚的記得王凱同她跟我說的第一句話,她說“在這個世界上絕對不能讓別人太瞭解自己,有人瞭解你的那種束縛感一旦有了就再也解脫不掉了”——她說的這些正是我的癥結所在,這一點我在以後的時間裡也會慢慢體會到的,而且我也正是敗在了這一點上,不是嗎?
周穎,你爲什麼要這麼瞭解我但卻又把自己藏的那麼深?
這樣說來,我們還是有一些共同點的,都不願別人瞭解自己,只是我沒能像你那樣做的那麼成功罷了。
我決定離開你也是因爲在你身邊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在你身邊我就永遠只能是那個膽小怯懦的劉璇,永遠只能活在你的陰影裡,所以嘛,我要徹徹底底的離開你——不,是你先離開我的,從你轉專業起你的心裡就已經沒有我了,不是嗎?
到這裡,我的人生就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
周穎,你知道討厭一個人要怎麼做嗎?你不知道吧,畢竟你應該還沒有真正的去討厭過一個人、恨過一個人吧,我告訴你,討厭一個人就一定要讓她陪着下地獄——所以王凱同跟我商量那件事的時候我很高興,真的,我覺得就該這樣還給那個叫彭豔的女人——所以她死了我很開心,她是活該,那就該是她的結局,而我沒有任何錯。
當然了,我也討厭你,所以嘛,當知道你在被那些警察懷疑時我好開心啊,真希望你能就這樣結束自己的人生,可是,周穎,你爲什麼這麼討厭,這麼不知道認輸呢?
你竟然去調查了,而且你還和那些警察的關係那麼好——啊,也難怪嘛,畢竟你的父母也是警察,講私情這種事隨處可見吧,呵呵,爲什麼你的命就這麼好?!
不只是這樣,我不明白爲什麼舞臺換來換去,可聚光燈下還是那些人?還是那些光環加身的人?我不明白爲什麼我就要經歷那些事……
周穎,我走到這一天,不能怪我,要怪就怪這個社會吧,要怪就怪你吧——如果這個社會能夠早點發現我們內心的陰暗,早點對我們對症下藥,我也就不會是這個樣子了;如果你能夠再多關心關心我的內心,不走的那麼決絕,能再和我主動聯繫聯繫,我也不會這麼快走到這一步;還有陳杰寧,如果他能花時間看我一眼,哪怕只有一秒,我也不會對這個世界這麼心灰意冷了……
周穎,你知道嗎,我討厭這個世界,討厭這個社會,討厭這所大學,也討厭你。
真的,我多麼希望從來沒有來過這個世界,從來沒有遇到過你。
周穎,你告訴我,爲什麼世界這麼大,我卻偏偏遇上了你?世界這麼大,你爲什麼偏偏要跑到我的面前來懲罰我?
周穎,我討厭你,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你。
——恨你的劉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