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妃真是讓霍菀挑花了眼。
這些后妃人選的妝面都畫得極爲近似。據說她們都找了京城裡有名的一個妝面大師爲她們量身定做選妃標配妝, 以至於第三個人從霍菀面前請安離去後，霍菀還在問身旁的宮人“這個人怎麼進來了三次？”。
除了極個別容貌非常出挑或者極具特色的人，剩下的不是過於平庸就是太過相似。因爲霍安特地囑咐過, 所以霍菀還特意留意了一下那個禮部尚書之女常恬長得如何。
常恬一看就是大家閨秀的模樣, 談吐得體, 五官端正, 光是站在那裡就很有氣質。她看似很自信自己會被選上, 以至於霍菀忍不住問她：“你覺得自己一定能入宮麼？爲什麼？”
“小女是禮部尚書之女，出身不差，從小跟着兄長習字讀書, 能與聖上共論詩詞名家。小女自認爲自己的條件與其他候選人相比是很有優勢的。”
常恬一看就是特地準備過這個問題，答的還算流暢和正常。但也正因如此, 沒給霍菀留下太多印象。她知道以霍安的性格, 也不會對常恬有太多興趣, 只是爲了利益，所以選擇了常恬。
霍菀不知道常恬在入宮後察覺到現實與她原本所期待有差距後會有何反應。像霍瑾那樣歇斯底里, 怨天尤人？還是會想辦法找到出路？都很難說。
她垂下眼眸，冷了冷情緒，又問，“那你本人呢？想要成爲聖上的妃子麼？”
提到這個問題，常恬兩眼一亮。
“自然。”常恬的嘴角甚至浮現出笑意, “能入宮伴君, 那不是一般人能享到的福分。若我有這個機會, 定會珍惜。”
“你都不認識聖上, 也不清楚他是什麼人, 就覺得成爲后妃是一種福分麼？”霍菀冷不丁又問了一句。
這道題似乎超綱了，常恬沒有準備, 顯然被問蒙了，一時間啞口無言。
“聖上是一國之君……自然是……福分？”常恬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最後竟然還以問句的形式結尾。
霍菀深吸一口氣，一旁宮人心領神會，很快把常恬帶到場外了。
她提筆，在寫着常恬名字的名錄上懸臂了好一會，卻什麼都沒寫下。
在常恬之後進來的是個看着像小家碧玉的姑娘。她叫柳思，並非官家小姐，而是一個富商家的千金，當爹的花錢買了個芝麻官，掛個名，這次看到選妃的消息，就把自己的獨女送上來了。
柳思身材嬌小，看人也不似常恬一樣平視別人，而是由下而上，透着一股嫵媚和靈動。霍菀縱然是個女子，也知道定力差的男人看了根本把持不住。
不知爲何，霍菀忽然想到了琳琅。反正，大致就是那一款的。
“小女柳思，見過安平公主。”柳思緩緩的福福身，她的動作雖然有些矯揉造作，卻不惹人厭煩。
霍菀對她也問了同樣的問題。有什麼優勢，爲什麼選擇皇帝，本人想成爲妃子麼。柳思一一作答。她說她沒什麼優勢，來選妃是想看看不同的世界，皇帝有用權勢財富，是人上人，能讓她看到最好的風景。她本人想成爲妃子，因爲她不當妃子也是嫁給別的人家聯姻，與其這樣，不如進宮爲妃。
只能說，柳思家雖然富庶，但畢竟是普通百姓，需要自己謀生，想辦法生存下去，所以活得更爲通透，不似常恬只有盲目的自信，這樣的人是很適合在宮裡生存的。她明白自己想要什麼，要如何才能實現，不像常恬，說了半天漂亮話，最後卻發現自己也不知道進宮爲妃究竟是福是禍。
霍菀把她放進了下一輪。她突然很想看看，常恬和柳思，究竟誰能在霍安心裡佔據更重要的地位。
好不容易把所有人都面見了一遍，霍菀帶着結果又去見了霍安。
她把自己選的人選一一向霍安介紹。提到柳思的時候，她很有自信的說，霍安過不去柳思這一關。
“那你不是挖坑給我跳麼。”對妹妹坑兄的做法，霍安表示很有意見。
“任何羣體都需要平衡。後宮不能只存在常恬這種女人，也需要柳思這種人去做一杆秤另一頭的砝碼維繫平衡。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二哥哥？”
“我是懂，可我沒想到的是你跟了鄭旭後城府變得越來越深了。”說着，霍安還頗爲感慨的呷了口茶。
“好歹是聖上的妹妹，得輔佐你坐穩龍椅，可別像大哥一樣，屁股還沒坐熱呢就被搶了。”她話中有話，暗指的是三皇子。
“那你是得好好學學了。”霍安順勢調侃了她一句。
過了霍菀這一關，這些留下的姑娘們馬上又要迎來最後的考驗，那就是皇帝親自面見她們。這個流程被安排在了兩日後。
這些人於霍安而言基本都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霍安坐着，那些姑娘們排成方正站着。因爲是方正的陣型，那必然會有站在第一排正中間的和站在最後一排最邊上的，姑娘們爲了能有很多被霍安看中的機會，光是在搶位置上就費盡了心機。
柳思很快拿下了第一排最右的位置，常恬不屑於和其他人搶奪，所以就站在第三排。第一排正中間的位置被戶部尚書之女搶到了，因爲她體型是最碩大的，其他人根本撼動不了她。
霍安挨個讓她們自我介紹，一開始的幾人表現平平，等到了柳思，他的表情果然有了微妙的變化。再往後直到結束，霍安的表情都不帶變的，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在聽姑娘們說話。
這一環節結束，宮人們把姑娘們帶下去。霍安把霍菀叫來，說：“你說的那個柳思就是第一排最右邊那個？”
“是啊，你沒聽她介紹麼？她說了名字的啊？”
霍安聽到霍菀的肯定後沉吟了一會，才很是讚賞的拍了拍霍菀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知兄者莫如妹也啊。”
於是，第一批妃子的人選就確定下來了。常恬和柳思，外加另外三個人，分別封爲常昭儀，柳美人，外加才人三名。還沒入宮的椿杏也被封爲美人，和柳思一樣。
常恬聽到自己妃位是最高的，臉上浮現出明顯的笑意，頗有秀才中了狀元后的得意。柳思雖然只是美人，卻沒有半點不滿的模樣。
霍安選妃一事終於告一段落。
回到將軍府，霍菀把結果告訴了鄭旭。她提到柳思，說柳思和琳琅感覺很近似。鄭旭聽了但笑不語。霍菀忍不住同他說了一些自己的感觸，說常恬是官家小姐，一切都好，但總感覺缺了點什麼，別說霍安，就連她都會覺得這個人相處起來會有些無趣，雖然給她封了昭儀，那也是看在禮部尚書的面子上以及需要拉攏他的份上，可常恬似乎還以爲這一切是源於她個人的優秀。當然，不可否認的是常恬確實優秀，但身爲后妃，除了自身的優秀條件外，學會和皇帝相處也是很重要的一環，就不知道當慣了大小姐心高氣傲的常恬能不能明白和適應。
對於霍菀的話，鄭旭大部分也是認可的。但霍菀畢竟是女子，縱然明白很多客觀的道理，卻不能明白身爲男子看到常恬和柳思時的感受。
他說，霍安從小風流倜儻，見過知府千金，也見過京城名妓。但柳思不同，她既非官家小姐，也非青樓名妓。她是富家千金，雖然穿金戴銀，但打小耳濡目染，明白生意場上的逢場作戲以及人們在利益間的角逐。這樣的女人，既見過世面，又會勾人的本事，很聰明，卻不是自以爲聰明。霍安這種出身的男人，見慣了那些舉手投足都被教導得像傀儡一般的女人，哪裡能抵擋得住柳思這種一切都要自己去做選擇的磨人小妖精呢。
鄭旭把霍菀說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沒有吭聲。半晌，她纔回過神來，質問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柳思這樣的人出現在你面前時你也會抵擋不住？”
鄭旭汗顏，“我說的重點不是這個。”
“你說的重點不是這個，言外之意就是我的假設也不是不成立的？”
霍菀似乎是在很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她微微皺着眉，在等鄭旭回答她的問題。
“……”鄭旭覺得自己沒辦法和霍菀聊下去了，轉身想趕緊離開這裡。
霍菀是個很較真的人，他還沒說是還是不是呢，怎麼就走了？於是她一把拽住了鄭旭的袖子，又問：“怎麼？你不敢回答？”
“雖然我沒見過柳思，但那個琳琅費盡心思不也沒和我怎麼樣麼？”
不說琳琅霍菀還沒想起來，一說琳琅她忽然就回憶起了一些事。
“琳琅？哦，我記得她還跌倒在你的懷裡過呢。”說着，霍菀眯着眼看着鄭旭，“你要不說我都快忘了，還有這麼一回事。”
自己挖坑給自己跳，鄭旭真是後悔自己提了琳琅，把事情變得更爲複雜和麻煩了。
“你在胡思亂想什麼呢？影子都沒有的事，庸人自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