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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三章 江湖(大結局)

第四百六十三章 江湖(大結局)

江湖歷四年。

七月初六,夜,月明星稀。

明日七夕,乞巧穿線。

但江湖中人卻知道,明天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江湖宗師大議。

整個江湖中的大宗師人物自發地約定好,在七月初七這一天來到崑崙山中,一齊分享經驗,商量對策,將各自的獨門絕技交給顧閒。

這個時候,哪怕是能多增加顧閒的一絲戰力,都是好的,顧閒代表了全江湖的自由。

所以不惜一切代價,七月十五,紫禁城內的那一戰也絕不能輸!

顧閒一個人來到了崑崙山中,他已吩咐過,不要讓人來打擾他,他需要將自己的心態調整至最好。

夜。

孤獨的星,在空中閃動淡淡的光芒。

有涼風吹過。

有人來了。

誰會如此地不識趣,在這種關鍵時候來打擾顧閒?

顧閒長嘆道:“哪一位?”

“我。”

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香氣,少女芬香。

顧閒道:“是你?”

來的人是原神龍教聖女,印問兒。

自從神龍滅教之後,她便再也沒有出現過,此時來到崑崙山上,她已是大宗師的修爲。

印問兒道:“我得到海外隱士的指點,晉升大宗師,歸來之後便聽聞到了你的消息。”

顧閒道:“你快回海外去罷。這裡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印問兒岔開話題,目光閃爍,緩緩問道:“你的內功是不是還沒有到達徹底的大圓滿?”

顧閒微微一愣,道:“不錯。”

內功到達第九層之後,還有一個真正的大圓滿境界,那時纔是再無寸進,只能另尋突破。

而顧閒內功尚未圓滿。

雖然衆人知道顧閒即便是內功圓滿,也不會有太多的提升,但實力多一點總是好的,所以衆人也一直在爲顧閒想辦法。

印問兒道:“我有一個方法可以讓你內力圓滿。”

她還沒說是什麼方法,但衣衫卻已褪下。

夜空,山巔,輕風。

星光輕輕灑落在一位美人潔白無瑕的身軀上,照映得朦朦朧朧,宛如仙子。

讓人感受到一種說不出的安靜。

神龍教聖女與男子雙修之後,可以將功力傳給男子。神龍滅教之後,這在江湖中就已不算是什麼秘密了。

顧閒忽然轉過頭,道:“多謝你的好意,不用了。”

印問兒道:“我只是想報答你,絕沒有別的意思。”

顧閒遙望星辰,露出笑容,慢慢地說道:“可是我現在已有心上人了。這一戰我若僥倖活下,我一定會給她一次真正的表白,明媒正娶!”

印問兒看着他許久,最終拾起衣裳遠去,從此再無音蹤。

······

七月初七。

崑崙山下。

少林方丈、武當掌門、丐幫幫主、唐門門主、逍遙掌門,衡山掌門、移花宮主......

江湖中已有許久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盛況。

衆人齊聚,只是將各自門派的功法典籍拿出,讓顧閒來挑選翻閱,看看能否從中獲得體悟。

足足一天。

顧閒翻遍所有秘籍,又一一將其交還給各派的掌門。

“多謝諸位。但武學之道,本是循序漸進,一旦急躁,便有走火入魔之險,哪裡有什麼一步登天的道理,這些秘籍還請諸位拿回去吧。”

顧閒誠懇地向衆人道謝。

衆人也看出,他並未從中獲得什麼大的突破。

苦常嘆道:“蕭泰然入藏經閣中,一書未取,我早知道這些都是沒用的了。”

遠遠的,一個聲音傳來:“可這至少說明了一件事。蕭泰然入藏經閣一書未動,而顧閒現在豈非也是一無所獲?所以反而恰恰可以看出,顧閒與蕭泰然是同一境界的人!”

李不恥從江南之地急匆匆地趕來,剛到移花宮便大呼大叫。

衆人雖覺他說的奇怪,卻不無道理,於是心下亦是稍安。

天色慾晚,衆人心中焦急,但還是各自回去了。

只有李不恥和花雨留了下來。

李不恥欲言又止,上前拍了拍顧閒的肩膀。

顧閒微笑道:“怎麼了,不恥兄,有什麼話儘管說。”

李不恥咬了咬牙,顯出極爲掙扎的神色,道:“我有一件事,一直沒有對你和花雨坦誠。”

“什麼事?”

李不恥道:“當年我們在絕代雙驕分位面中,我曾奪得十大惡人的寶藏,就是那些箱子,你可記得?”

顧閒道:“自然記得。”

李不恥道:“我當時騙你們說,十大惡人的箱子不過就是地下寶藏而已。我怎麼會說實話,你們也只被我瞞過去了。”

他忽然探手,扣住顧閒的雙肩,手中內力猛地傳出。

“可是現在我卻要告訴你們,當初那些箱子上的秘密其實就是‘嫁衣神功’!”

李不恥體內的內力源源不斷傳入顧閒身體之中,與顧閒原本的內力水乳交融,竟然毫不衝突。

“哈哈哈哈,老子偷偷修煉嫁衣神功,廢了重修的那段時間,又找了華山派的紫霞神功暫時頂着,整個江湖沒有一人看得出老子的武功來歷,你們不知道老子有多痛快!”

李不恥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聲音越來越嘶啞,神情卻興奮無比。

“顧閒,嫁衣神功可比北冥神功強得多了,至少老子能將一身內力全部傳給你,而出塵子那傢伙就不行。看來我這個江湖無恥賊,還是有他們大派掌門也比不上的地方!”

顧閒與花雨都沒有接口,只是等着李不恥一個人將話講完。

天空漸黑,夜晚到來。

李不恥的臉色蒼白,終於收回雙手,咧嘴大笑道:“顧閒,現在你的內功是不是大圓滿了?一定要戰勝那個蕭泰然!一定!一定!”

他將渾身上下的功力全部傳給了顧閒,乾乾淨淨,沒有絲毫保留。

李不恥坐在地上,仰天大笑,他雖失去了大宗師的功力,卻竟變得說不出的歡喜自在。

顧閒盤坐在地,將內力運行一週,果然已經圓滿。

這種內功圓滿無暇的境界,古往今來,只有蕭泰然一個人超越過。

顧閒看着李不恥,不知該說什麼。

李不恥道:“等十五那天,我和你們一起去紫禁城,看你擊敗蕭泰然!”

七月十二。

諸位掌門,擁護着顧閒緩緩往華山方向而去。

七月十三,顧閒在華山之巔靜坐一夜。

唐懶於此夜前來向顧閒道別。

“你要走了?”

唐懶點頭:“我已有了大小姐的消息,我要過去尋她。那一戰,我恐怕不能陪你一起了。”

顧閒笑了笑:“你怕我輸?”

唐懶嘆了口氣:“我只是懶得去。”

七月十四,無話。

······

七月十五,月圓。

天下羣雄早早地便等在了這裡。

來的至少有三千餘人,盡皆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有苦寂、同塵、莫冷、顧庸、儀語、石沉、李不恥、青大爲、李猶憶、羽愁風、華星辰、龍轉輪、段猴兒、黃柔桃、東方韞玉......

即便是防守森嚴的紫禁城,今日也將宮中諸人驅散,留出了足夠的空間,迎納羣雄。

夜。

紫禁城,空地。

蕭泰然站在空地中央,他的身後站着吳明、紫蝶、金九齡等人。

顧閒佩劍,緩緩行來。

蕭泰然嘆道:“你終究還是來了。”

顧閒道:“我說過我會來的。”

蕭泰然道:“這一戰無論誰勝誰負,都一定會被載入史冊,成爲長河之中最耀眼的流星。”

顧閒道:“你我關心的都不在此。”

蕭泰然道:“多謝你將我的兵器送來。”

顧閒道:“不必謝,那本是你的。”

紫禁城中,除了兩人聲語,再無他音。

蕭泰然又道:“你的內功即使已經圓滿,可仍然不是我的對手,你不知道內功突破第十層後有多麼可怕。”

他忽然隨手一擊,數十丈之外平地響雷,四面開花,碎石粉屑漫天飛舞。

羣雄不由震驚,他們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力量。

顧閒面不改色,道:“你還沒有見過我的迴風舞柳劍。”

蕭泰然道:“好,你使。”

顧閒拔出靈蛇劍,對着半空,緩緩刺出,掠出一道痕跡。

沒有任何威力,沒有任何靈巧,沒有任何變化,就好像是完全不懂劍法的小孩子信手而爲。

羣雄雖不太明白,卻強行忍住疑惑,一點兒聲音都不發出。

蕭泰然臉色微動,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你的確是有資格和我一戰的。”

沒等羣雄反應,蕭泰然忽又道:“青龍出海。”

顧閒立即道:“泉鳴芙蓉。”

蕭泰然又道:“紫氣東來。”

顧閒接道:“輕風入松。”

“雙龍戲珠。”

“三仙奪命。”

“游龍過江。”

“南海禮佛。”

“......”

“......”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好似打起了機鋒。

羣雄面面相覷,不知所云。

李不恥解釋道:“這是他們兩人在互相較量武功招式,以他二人之修爲,隨口一說,便能在心中推演出來了。”

約莫一盞茶後。

蕭泰然忽然探出雙手,在空中劃過兩橫。

顧閒臉色凝重,同樣拔劍於空,點出一點。

兩人愈比愈快,掌影劍影無數,充斥在面前。

到了後來,羣雄幾乎看不清楚他們究竟是在幹什麼。

莫冷緊緊盯着場中,道:“不動真武,隔空對招,目前似乎是顧閒稍勝一點。”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

風更大了。

顧閒與蕭泰然同時停手。

顧閒嘆道:“如此下去,是分不出勝負來的。”

能分出勝負來的,只有真正一戰!

衆人皆默。

蕭泰然緩緩道:“好!”

他的“好”字剛一出口,顧閒便到了他的身前。

只在一瞬之間,顧閒便刺出巴山迴風舞柳七七四十九劍。

在場的江湖中人幾乎還未反應過來,迴風舞柳的最後一劍就已施展完畢。

蕭泰然只用了三十六掌,將每一劍都擋下。

顧閒劍法一變,用出迴風舞柳劍第五十式,飛絮沾泥。

七七四十九劍忽然合一,端端向着蕭泰然刺去。

蕭泰然雙手一夾,剎那之間將劍控在手中。

沒有詞能形容這一夾的速度。

沒有人能突破這一夾的力量。

於是劍只有再變。

變得不在他的手中。

這不是迴風舞柳劍的第五十一式,而是超脫於劍法以外的一招。

未若柳絮因風起。

風真的起了。

劍,居然也真的神奇地脫離了蕭泰然的雙手。

劍向着蕭泰然的喉間而去。

這一招幾乎已突破了天下間任何招式的變化。

甚至突破了沒有變化的變化。

羣雄看着這一劍,彷彿是在欣賞一種絕巔的藝術。

風,柳絮。

一旦吹出,便再不能復返。

柳絮飛空,飄到了遊人的身上。

但是遊人居然躲了一躲。

誰會忍心去躲避多情的柳絮?

蕭泰然會。

所以他還活着。

所以是不是顧閒就得死?

顧閒意識到了不對,他立即急退。

蕭泰然已趁着空隙劈出一掌。

那一掌橫空擊在顧閒身上。

砰。

顧閒吐出一大口血,被打得倒飛很遠很遠。

只在此時,蕭泰然又緩緩攻出了一掌。

那一掌的勁力一瞬即至,眼見就要再次打在顧閒的身上。

羣雄已不忍再看。

璫。

一聲輕響,彷彿是心碎的聲音。

顧閒沒有捱到這一掌。

是一位百花衣裳的少女。

那些被打中的花瓣也都隨風而舞。

花雨。

花雨替他受下了這一掌。

花雨身子軟軟地,慢慢地飄落下來。

顧閒抱住了她。

花雨口中不住地吐血,眼神卻不斷地發光。

“顧閒,我無法幫你太多,只能這樣了。”

顧閒呆住,怔怔地看着花雨。

“你......”

花雨露出笑容,道:“自從當初你在俠客島上對我告白的時候,我就已經決定要一生跟你了。”

“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那是我第一次聽見有人向我說那樣好聽的情話。我真的很想再聽一遍,但可能......可能沒有機會了。”

花雨勉力擡起雙手,捧着顧閒的臉,問道:“你是不是也喜歡我?”

“是,怎麼不是?我喜歡你,天下間我最喜歡的就是你。”

花雨仍然在笑,眼中卻有了淚光:“我就知道的。你說,你是什麼時候,喜歡......喜歡上的我?”

“我......我不知道。只是我知道,像你這樣可愛的女孩子,我沒有不喜歡你的理由。”

花雨輕輕微笑:“好了,這個理由已經很夠了,很夠了。”

她摟着顧閒的肩膀,將身子緩緩靠了上去。

兩人擁在一起。

“我真的好想和你去世界每一處遊玩,我想讓世界所有的美景,都有你的身影。你那時候,爲什麼要拒絕我?”

淚珠飄在風中,一聲長嘆。

沒有人敢說話,天地無聲。

天地間在這一刻好像只剩下顧閒與花雨兩人。

“因爲我只想呆在移花宮,只有移花宮纔有你。”

花雨的聲音漸漸微弱,她笑着:“我死了,不要緊,你一定要贏。我那麼厲害的夫君,是絕不能敗的。”

“移花宮的百花被燒完了,成了一片焦土。但......但焦土上會開出更美麗......更......更鮮豔的花。我......我也願意做你的養料。”

“顧閒......”

風停了。

飛舞的花瓣,已飄落在地。

顧閒失神地看着花雨,將她極輕極輕地放在地上,生怕吵醒了她。

靈蛇劍也放在了她的身邊。

顧閒起身。

蕭泰然張口欲言,又終究沒有將話說出口。

顧閒道:“你我勝負還未分出。”

他先前雖受了蕭泰然一掌,但此時卻看不出任何受傷的跡象。

蕭泰然道:“你還要出手?”

顧閒雙手緩緩擡起。

左手出掌,右手握拳。

羣雄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紫禁城中,氣氛低沉如水。

左掌在上,右拳在下。

顧閒的兩隻手緩緩合到一起。

他對着蕭泰然作了一個江湖上最常見的“拱手禮”。

風停,雲止,月隱。

夜空大暗。

誰也不知道這一剎那發生了什麼。

似乎在這一拱手之下,所有人都沒有了感覺。

所有人也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招式。

然後他們便看見蕭泰然倒下。

羣雄睜大了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天下雖有成百上千隔空發勁的法門,卻絕沒有如此玄妙的一招。

只有倒下的蕭泰然知道。

這一拱手,絕不是招式,也不是內功。

更不是江湖上各門各派的任何絕技。

這一拱手是精神!

是顧閒的全部精神!

是正道的精神,是正義的精神,是天下的精神!

無人能承受得起顧閒的這一拜。

哪怕是天子也不例外。

哪怕是青龍老大也不例外。

哪怕是超脫內功的神人也不例外。

所以他只有倒下。

顧閒走到他面前,道:“你輸了。”

蕭泰然道:“是,我輸了。”

他輸了,但他還沒有死。

顧閒嘆道:“天下始終還是要歸天下人的。”

蕭泰然已沒有了反對的意思,他既輸了,便不會再多言。

“關於花雨姑娘......我很抱歉,那一掌本是朝你而發,你絕不會因此而亡,但......”

顧閒打斷了他的話,轉身離去:“蕭兄不必說,我都明白。”

他將花雨的身軀重新抱在懷中,再不鬆手。

他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走出皇宮,走出紫禁城。

“刀兵放下,干戈已停。從今往後,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

“......”

於是這一戰成爲了最後一戰。

······

最後一戰之後,江湖上,再也沒有顧閒的蹤影。

有人說顧閒在華山絕頂練劍;有人說顧閒在西湖之畔遊船散心,有人說顧閒在竹林石屋之間修行......

其實都沒有。

顧閒只是在崑崙的極寒之巔上,默默地坐着,懷中抱着花雨。

冰雪封凍住花雨絕美的容顏,就彷如她的愛情,亙古不會再變。

大雪紛紛,寒風呼嘯。

顧閒堅持相信,崑崙山下,移花宮前的花總有一天會飄飛上山來。

直到冰雪消融,百花便會開滿世間。

萬古寂寞的雪山之中,忽然響起了歌聲。

我要帶你到處去飛翔。

走遍世界各地去觀賞。

沒有煩惱也沒有悲傷。

自由自在身心多開朗。

忘掉痛苦忘掉那地方。

我們一起啓程去流浪。

雖然沒有華廈美衣裳。

但是心裡充滿着希望。

......

我們要飛到那遙遠地方,

看一看,

這世界並非那麼淒涼。

我們要飛到那遙遠地方,

望一望,

這世界還是一片的光亮。

......

啦......

啦啦......

啦啦啦......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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