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完結石的腎臟,裝進器官保存箱,被崔志潭醫生帶走了。
崔志潭慷慨激昂的表示,這件事,他會替餘至明處理好。
當然,挑破這件事的必然是餘至明。
因爲這破壞了醫醫相隱的潛規則,得罪死了不止一個人,崔志潭自嘲人小體弱扛不住,餘至明已成參天大樹無人可撼動……
餘至明把這件事丟出去後,就回了隔音辦公室繪製婁瀟瀟的手術方案圖,直到臨近下班時間,醫務處楊邁處長到來。
楊邁開門見山的說:“餘醫生,向你通報一下那顆腎臟的問題。”
停頓兩秒後,他又介紹說:“主刀醫生,是泌尿外科副主任醫師荀培亮醫生。”
“術前做的各項檢查顯示,病人的左腎符合摘除的手術指標。”
“只是在手術開始後,荀醫生沒有對病人腎臟做進一步的確認檢查,越過了這個重要步驟,直接開始了摘除,最終導致了醫療事故的發生。”
楊邁又道:“醫院已經暫停了荀醫生的醫生工作,啓動了手術事故內部調查。”
餘至明哦了一聲,問:“那腎臟?”
“銷燬了!”
“銷燬?!”
餘至明對這個答案有些意外,問:“確認被污染了嗎?不能被移植回去?”
楊邁迎着餘至明的目光,解釋說:“不能確定是否受到了污染,但是基於手術規則,要以受到了污染進行處理。”
“餘醫生,真要出現了意外情況,這就是一條人命,誰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餘至明一時安靜。
他也曉得,楊處長說的有道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出了人命可就是大事了。
可是,餘至明總覺得,腎臟直接銷燬,還是太過可惜了。
多少腎衰竭患者求一顆腎臟而不得,他們應該是願意冒這個風險的。
楊邁似乎看出了餘至明心中所想,輕聲道:“餘醫生,我剛纔所說的是醫院內部調查。那個,對腎臟摘除病人和他的家屬來說,荀醫生做的是一臺成功的手術。”
啥?
餘至明一時以爲自己聽錯了。
楊邁面對餘至明的質疑目光,就感覺到了身體一沉,暗自感嘆,不知不覺中,餘至明也有了不同一般的威勢。
他穩定了一下心神,苦笑道:“餘醫生,那腎臟已經無法植回體內,要是告訴了病人,肯定會鬧騰起來。醫院爲了息事寧人,就要滿足他們獅子大開口的要求。”
楊邁輕嘆一聲,說:“餘醫生,你或許不知道,他們會提出多離譜的條件。”
“我們要是公事公辦,走醫療事故鑑定和司法程序,就需要把荀醫生給交出去。”
“這樣的話,荀醫生的醫生職業生涯,可能就沒了。”
“培養一名副主任醫師相當不容易,個人投入和國家投入,都是不菲。”
餘至明也知道,很多醫院出了自己過錯的醫療事故,是能瞞就瞞,不讓患者和家屬知道,儘可能的糊弄過去。
實在瞞不過,就私下協議。走醫療事故鑑定和司法程序,是最後的選擇。
他有些想不到,華山醫院也是這樣的一套處理流程。
這是天下烏鴉一般黑?
楊邁又接着說:“我也知道,這樣處理,有些對不起患者。但我作爲醫院一員,要優先維護醫院利益,保護好自己的醫生。”
他又沉聲道:“至於荀醫生,內部調查結束後,醫院肯定會給予嚴厲處罰,以達到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目的……”
此時此刻,餘至明也明白了過來。
楊邁處長特意過來吧啦吧啦的解釋一通,就是想要他閉嘴。
這件事到醫院爲止,不能再捅出去了。
餘至明忽然想到了一點,問:“這位荀醫生,有什麼背景和關係嗎?”
楊邁訕訕一笑,說:“餘醫生,你也知道,醫院的不少醫生不是醫二代,就是有家人親屬在醫療系統工作。”
“荀醫生的父親曾經在血站工作,幾年前就以科級幹部退休。”
餘至明輕哦了一聲,又問:“這位荀醫生的一貫表現如何?”
楊邁又道:“中等情況吧,不算優秀,不過作爲一名副主任醫師,實力還是有的。”
他又輕聲問:“餘醫生,你看這件事?”
餘至明看着楊邁一臉的期待,還有一些緊張,輕呼出一口氣,說:“我也是醫院的一員,也不希望看到醫院因爲醫療事故成爲網上的討論熱點……”
送出了楊處長,餘至明就感覺煩悶的很,心裡沉甸甸的。
作爲醫院的一員,屁股自然是要坐在醫院這一邊的,而不是坐在患者一邊。
只是,良心卻受到了譴責。
餘至明通過這件事,也明白了自身的弱點,有些心軟重情了。
在觀感不錯的楊處長勸說下,雖然有些不情不願,卻還是頭腦一熱答應了。
餘至明一看已經過了下班時間,也沒了工作熱情,就簡單收拾了一下,下班回家。
難得的一次準時下班,餘至明打電話叫上了在普外科實習的曾妍。
只是曾妍還需要忙碌幾分鐘,餘至明就和周沫、張海慢悠悠走去地下停車場。
餘至明剛走進綜合辦公樓地下停車場,就聽到了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他也沒在意,只是在腳步聲靠近時,就聽到了輕聲呼喚。
“餘醫生……”
餘至明循着聲音看去,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年輕面孔。
“下午的腎臟,是你送來給我的?”
年輕醫生忙不迭點頭道:“是我,就是我!餘醫生,那腎臟……唉,要是我再堅持勸說一下荀醫生就好了。”
聽到這,餘至明就是目光一閃,問:“你知道那腎臟可以不用切除?”
年輕醫生支支吾吾道:“嗯…那個……也不確定,術前看檢查資料時,我覺得,還是有搶救一下的機會。”
“荀醫生表示,沒有那個手術價值,還是直接切除一勞永逸的好。”
餘至明聽到這,就是眉頭一皺。
既然有人提出過異議,荀醫生在切除前怎麼不再仔細檢查,確認自己的判斷無誤?
他是太過自信?
還是一貫的疏忽?
餘至明耳邊又響起年輕醫生的聲音,“以前的幾臺手術我也提過幾次異議,都沒有被荀醫生採納。”
“要是這一次,我能再堅持一下,說不定今天這個手術就能有不一樣的結果。”
餘至明就是眼神一眯。
聽年輕醫生話裡話外的意思,類似事情或許不止一次了。
有必要讓人調查一下那姓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