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過六點，濱海君山府，餘家。
“香噴噴的清燉羊肉，來嘍。”
張柏嘴裡吆喝着，端着一盆滾燙的羊肉從廚房來到了餐廳，輕放在了餐桌上。
餘向晚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帶皮羊肉，好在餘朝霞及時提醒了一聲“燙”纔沒直接放嘴裡，吹了好幾下，才咬了一口。
她才嚥下，就評價說：“香嫩，羊肉味十足，比我們小食堂的清燉羊肉好吃了不少。”
坐在她身旁的餘新月，道：“這可是別人千里迢迢特意送給老五的羊肉，肯定是優中選優，品質比你們小食堂的不知好上多少。”
餘新月又忍不住感嘆道：“老四，你是趕上了好時候，想吃啥有啥，還都是頂好的。”
“想當年呢，我懷我們家老大時，可是豬肉都捨不得多吃兩口。”
餘向晚趕緊給她夾了一大塊羊肉，笑嘻嘻道：“三姐，現在多吃幾口，找補找補。”
餘媽輕哼了一聲，批評說：“別動不動就提過去的事，老五可沒有忘恩負義，對你們每一個都不薄，別不知足。”
餘新月嘿嘿笑道：“媽，我就偶爾憶苦思甜而已。當年要是知道老五能這麼出息，我就是一口肉不吃，都沒有半點意見。”
這時，餘朝霞聽到自己的手機響了一聲，打開一看是青檸發過來的一小段視頻。
她點開一看，笑着說：“老五在溫泉池游泳的視頻，青檸發來的。”
餘向晚起身湊了過來，看了一遍視頻，笑着說：“比之前的狗刨姿勢好看了不少呢，看來青檸教的挺不錯。”
她又不禁嘚瑟道：“說起來，老五能學會游泳，還得好好的感謝我呢。”
“要不是我以前帶他去水庫……”
餘向晚忽然意識到自己失言了，趕緊的坐回坐位，埋頭吃起了飯菜。
餘朝霞斜了她一眼，說：“當年要不是老五，你就差點成了水庫的水鬼。”
“那件事，我和爸媽已經知道了。”
餘向晚就是一驚，急忙問：“你們竟然都知道了？怎麼沒因爲那事打我？”
餘新月有些不明所以，忙問是啥事？
餘向晚就把當年夏天領着眼睛還沒好的老五去水庫玩，自己卻不小心滑進水庫，被老五救起一事簡單的說了說。
餘新月不由的氣道：“當年我要是知道，肯定讓爸媽把你腿打斷。”
她也疑惑的問：“哎，大姐，當年你們既然都知道了，爲什麼沒狠狠罰老四呢？”
餘朝霞輕輕的笑了笑，迎着餘向晚的詢問目光，說：“一開始擔心你們兩個受了驚嚇，就沒怎麼着你。”
“過了三四天，見你們都沒事，就隨便找了一個理由把你打了頓狠的。”
餘向晚瞪大眼睛說：“我就說嘛，那一次不過是偷拿了五毛錢買零食，就把我打那麼狠，原來根子是在這。”
她又一臉委屈道：“大姐，你那一頓打的我太狠了，我到現在還記得呢，很清楚。”
餘朝霞輕哼道：“要不是當時氣性過去了，老五眼睛也開始復明，打的你會更狠。”
餘向晚嘿嘿的一笑，說：“老五從那個時候能感受到光線，說不定就是因爲我的落水，讓他激發了潛力，使出洪荒之力，一舉衝破了腦凝血塊對視覺中樞的壓制呢。”
“這麼說的話，我還是有功的呢。”
餘朝霞瞪了這傢伙一眼，說：“老四，你別以爲你現在懷孕了，我就不敢打你了。”
餘向晚瞬間變成乖乖女，給衆人夾菜。
“媽，這肉爛糊，咬的動！”
“大姐，這魚丸，我看你挺愛吃的……”
餘新月等了片刻，也沒等到餘向晚給自己夾菜，忍不住問：“我的呢？”
餘向晚橫了她一眼，說：“爸媽生我養我，大姐照顧我最多。”
“從小到大，你可是沒少欺負我，我自然要區別對待啦。”
餘新月氣呼呼道：“你回縣城做房產中介那幾年，可沒少來我家混吃混喝。”
“我又不是白吃，我還經常買水果、蔬菜和肉了呢。”餘向晚是振振有辭。
餘新月揭穿道：“別以爲我不知道，基本上都是用老五的錢買的。”
餘媽忍不住開口道：“都閉嘴少說兩句，見面就吵吵，都是當孃的人了。”
餘向晚嘀咕道：“我還不算正式當娘。”
她見餘媽眼神一凜，趕緊的又給餘新月夾了一筷子的羊肉……
張柏見餐廳氣氛重新恢復和諧，就輕笑着說：“今上午，有一個傢伙找到了我，說是自薦來我們公司工作。”
“我一看他的履歷，好傢伙……”
張柏嘖嘖道：“京大的管理本科和研究生，還是京大的MBA，先是在一家外資五百強一路幹到中國區執行總裁，後又被挖到一家上市公司擔任總經理。”
餘向晚興奮的問：“他是看好我們小食堂的發展前景，特意來上門自薦？”
張柏嗯了一聲，說：“有這方面因素，還有一個原因是，想讓老五給他老婆看病……”
晚上過七點半，吃過豐盛晚飯的餘至明和青檸兩人，手拉手出了小樓閒逛，一邊消化食，一邊欣賞夜色下的景緻。
兩人都沒說話，享受着靜謐，還有兩人在一起散步的感覺。
半個多小時後，他們圍着小湖轉過了大半圈，青檸從衣兜取出響了一聲的手機。
“我哥發來的信息，問你現在方不方便接電話說一些事情？”
餘至明輕嘆一聲，說：“我才離開兩三天，就有事情非聯繫我不可了？”
“還讓不讓我好好休假了？”
餘至明嘴上這麼說，卻伸手把青檸手上的手機拿了過來，撥通了古青冉的電話。
青檸有些忍俊不禁，曉得這傢伙不僅閒不住，還挺享受被需要的感覺。
“有事快點說，我休假呢！”
通話另一端的古青冉道：“約翰霍普金斯醫院想和我們進行醫療合作，主要是晚期癌症治療，紀氏氨基酸的實驗性治療，還有極早期癌症的篩選。”
停頓一下，古青冉又道：“我們的想法是，這些合作都可以談，就看他們願意付出多少代價了。”
“實事求是的說，作爲頭號的醫療科技強國，他們擁有不少讓我們很是眼饞的東西。”
“至明，你這邊？”
餘至明回道：“我這邊沒意見，大舅哥，儘可能多換取一些我們需要的技術和設備。”
古青冉嘿嘿道：“至明，你就放心吧，難得有我們佔據主動，有獅子大開口的機會，怎麼也得狠狠地咬對方一口。” 餘至明想到了一點，問：“那個紀氏氨基酸的批量生產工藝解決了？”
古青冉在通話裡輕嘆道：“還沒有。那種真菌的培育對條件要求太苛刻了一些，工廠化製備研究一直沒有取得進展。”
“當前寧安製藥那邊花費了不小代價，已建成了十間高標準培育實驗室，紀氏氨基酸的產量，如今能達到四十支每天。”
“成本約五萬一支。”
“售價呢？”餘至明關心的問道。
古青冉回道：“前期的研發投入已經有好幾億了，再加上產量低，市場售價預計不會低於十五萬一支。”
餘至明也曉得，醫藥研發投入都是相當的驚人，只是十五萬這個價格……
“這個定價太高了，國內用的起的，沒多少啊。顱腦受傷的，還是普通人居多。”
古青冉在通話裡道：“就一個方法就是對國外高價銷售，用國外利潤補貼國內患者。”
“具體的，還要看藥劑真正上市後，國內外患者的接受程度如何。”
下一刻，古青冉又在電話裡轉而道：“至明，你的教學型醫院設想，很受你的老家，還有魯省的重視。我知道，他們已經成立了工作專班來推進這件事。”
“我還聽說，你老家爲這個項目，準備了五千畝的用地規劃。”
“五千畝？！”餘至明着實被驚住了。
縣醫院才佔地五六十畝，他這個還沒影的醫院要有一百個縣醫院那麼大？
多少患者才能填滿啊？
古青冉輕笑道：“這五千畝自然不可能全是醫院啊，有配套的家屬區，還有供患者家屬入住的賓館，服務設施等等。”
“至於資金投入，你也不用擔心。”
古青冉輕笑着說：“土地，縣政府無償劃撥，省政府還給配套資金。除了至明你的個人投資外，寧安集團會全力支持。”
“長旭醫藥那邊也聯繫我了，說是也會全力支持你。”
古青冉又道：“至明，我可以給你透露一個底，寧安提供的支持，每年能不低於五個億。長旭醫藥那邊，應該只會多不會少。”
這一番話，讓餘至明有些傻眼。
“我就是提了一個教學型醫院的設想，這才幾天時間啊，政府工作專班成立了，土地都給安排好了，投資也都有了。”
古青冉哈哈笑道：“至明，是不是有一種被人推着走的身不由己之感啊？”
“就像那個趙匡胤，被手下人給披上黃袍，不想造反也得造反了。”
餘至明道：“確實，我有這種感覺了。”
古青冉止住笑聲，聲音也變得嚴肅起來，說：“主要是你這個設想，我認爲可行，你老家的領導認爲可行，魯省的領導認爲可行，長旭醫藥負責人也認爲可行。”
“我們都認可了這件事，自然就想着多快好省的落實和推進了。”
安靜兩秒，古青冉又接着在通話裡侃侃而談道：“一直以來，我國的資源都向大城市進行集中，其實，就我國如今的基礎設施條件和交通條件，只要有足夠的機遇，一個小縣城也完全能夠成爲一個區域的醫療中心或是教育中心。”
“至明，你就是歷陽縣的大機遇，我能肯定若干年後，在全國範圍內，至明醫院肯定比你老家歷陽縣更爲知名。”
餘至明很是鬱悶的說：“連醫院的名字，你們都確定好了？”
古青冉笑着說：“除了這個名字，我想不到能夠被各方接受又沒有異議的名字了……”
結束了與古青冉的通話，餘至明的手又被青檸給握住了。
“你要是不喜歡他們自作主張的推進，就告訴他們，這醫院你不做了。”
青檸義憤填膺道：“以你今時今日的地位和本事，他們肯定不敢有意見。”
餘至明沉吟着說：“說實話，我倒是沒感覺到多少被冒犯的感覺。”
“就以我的精力和能力來說，這座醫院絕大多數工作都得讓別人來做，我最多掛個名，在人員邀請和醫生培訓方面出出力。”
他看了看前方黑乎乎的山峰，接着說：“大城市的誘惑太多，生活成本也很高。”
“青年醫生難以沉心投入學習和提升，有些能力的醫生忙着賺錢，不願在醫學研究方面投入太多精力。”
餘至明沉聲道：“青檸，我想把這座醫院建成，不僅要建成，還要發展好，真正的培養一批踏實上進的青年醫生。”
青檸用力握了握餘至明的手，說：“我覺得有一句話用在你身上特合適。”
“什麼話？”
青檸輕笑着說：“能力越大，責任也越大，你看看你，不僅操心家鄉發展，又操心起了醫療界的提升。”
餘至明呵呵笑道：“按照馬斯洛需求理論，隨着一個人的需求被不斷滿足，就會追求更高層次的自我實現和滿足……”
兩人一邊閒聊，一邊轉回了入住的二層小樓，發現小樓前等着一個人。
“餘醫生，您好！”
這人走近了兩步，咳嗽了兩聲後，努力壓抑着咳意，說：“我是廖雄，因爲身體原因，算是經常在這裡療養的老病號了。”
藉助小樓透出來的，還有路燈的燈光，餘至明打量着此人。
五十上下的年歲，身材消瘦，臉色有些灰白，一副病容模樣。
廖雄接着道：“我知道餘醫生您正在休假，不接診患者。不知能否和您預約一個您回去工作之後的身體檢查時間？”
他又苦笑道：“我這身體不好也有六七年了，再等待幾個月，應該問題不大。”
餘至明問道：“今早上，你路過這裡幾次，怎麼不直接進來找我？”
廖雄面露訕訕的說：“我知道您在休假中不願被打擾，就懷揣着私心，希望您主動來喊住我，不是我打擾您。”
“還請原諒我的小心思，身體不舒服久了，就有些自私自利了。”
廖雄道歉了一句，又道：“早上小心思沒得逞，我就想着最後一天再過來和您預約。”
“只是……”
廖雄坦言道：“就像是一個飢餓之人看着一桌美食，我實在是忍不住啊，就過來了。”
“餘醫生，還請原諒我的冒昧打擾，不知道我這個預約？”
餘至明能看出廖雄的小心翼翼，還有期待，也明白久病之人的一些心理。
相比較來說，這人還算是禮貌和剋制。
“廖同志，你的運氣不錯，正趕上我手癢了，跟我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