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依然是體檢日。
早上近八點半,餘至明趕到醫院至臻樓地下三層,發現昨日的那個假裝失語的少年,還有他的父親在等着他。
餘至明注意到,少年手中拿着一束嬌豔的百合花,少年父親的手中,拿着一面沒有展開的錦旗。
中年男子看到餘至明,一臉激動的說:“餘醫生,您真是名不虛傳的神醫啊。”
“我兒子在汪醫生的鍼灸下,果然是立竿見影的能開口說話了。”
“兒子,快謝謝餘醫生。”
隨着這話,少年上前一步的同時,也把手中鮮花遞了過來。
“餘醫生,謝謝您,我終於能說話了!”
雖然少年的聲音,依然難聽刺耳,但餘至明已有了心理預期,聽着不那麼難受了。
餘至明接過鮮花,客氣了一句,就把鮮花交給了身旁的周沫。
這時,中年男子也展開了手中錦旗,上面刺繡着幾個大字“神醫再世,妙手回春”。
餘至明又客氣的接過錦旗,還和這一對父子做了合影。
“那個,餘醫生……”
中年男子面帶期待的說:“昨晚,兒子告訴我,您給他做過檢查後,就斷定他的聲音即便恢復了,聲音也會變得很難聽。”
“還說,您有能力改善他的音質?”
餘至明不由的瞄了抿着嘴脣的少年一眼,心中暗道,這小子可以呀,這瞎話編的挺有水平,有前途。
他重新看向中年男子,說:“不敢說能一定改善音質,只能說有可能。”
餘至明又解釋說:“你或許知道,我和幾位外科專家合作,做複雜傷勢的恢復項目。”
“就你兒子這種情況,就想着,或許可以和喉外科專家合作,嘗試一番嗓音的恢復。”
中年男子一臉激動的說:“餘醫生您主持的項目,就沒有不成功的。”
“我兒子的嗓音,請您務必費心。”
餘至明又看了一眼旁邊一臉期待和緊張的少年,沉吟了片刻,說:“我這段時間有些忙碌,不好做安排。”
“而且,你兒子的嗓音才恢復,也需要一些時間的穩定,或許慢慢恢復了也說不定。”
“這樣……”
餘至明一指身旁的周沫,接着說:“你們和我的助理交換一下聯繫方式。”
“等我時間合適了,再聯繫。”
餘至明又看向少年,說:“聲音難聽,經過專業且系統的練習,音質有所恢復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先去諮詢一下嗓音方面的專家,回去多加練習一番再決定是否做手術糾正治療。”
他又告誡道:“手術效果未見改善,反而更加糟糕的可能性,還是有的……”
餘至明又叮囑了這對父子一番,就進了隔音辦公室,開始爲今天的工作做準備。
段怡隨着餘至明進了辦公室,還殷勤的先一步把衣櫃裡的白大褂取了出來。
餘至明把脫下的外套遞給段怡,又接過白大褂,穿在身上。
“突然之間獻殷勤,你是做錯了事?還是有事情要求我?”
段怡把餘至明的外套掛衣櫥裡,嘿嘿笑着說:“沒做錯事,也沒事求你,就是覺得應該對餘醫生你更好一些。”
停頓一下,她又道:“我那前男友的處理結果出來了,開除公職。”
“他那位準岳父,確切說是前準岳父,一擼到底,直接降爲了科員。”
餘至明輕笑道:“怪不得,原來你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段怡嘻嘻一笑,說:“算是吧,之前受到的悶氣算是一掃而空啦。”
“餘醫生,謝謝你!”
餘至明擺手道:“不過是趁機發揮了一下而已,最重要的還是他們自己做事不檢點,不然也不會開除的開除,降職的降職。”
“段怡,等你自己變厲害了,也成了一方名醫,你那前男友纔會真正的悔不當初。”
段怡舉起小拳頭道:“餘醫生,我會朝着這個目標使勁努力,不負你的期待。”
話語間,餘至明做好了工作準備,趕到隔音檢查室,開始了今天的體檢工作……
上午近十點,周沫在醫院財務處處理完至明基金的財務問題,剛離開綜合辦公樓,身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她取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本地一個陌生手機號碼。
而且,這個號碼打的是餘至明讓她負責的那個手機號碼。
周沫接通來電,接着按下手機錄音。
“餘醫生,我是副院長彭霆,請立即趕到急診準備搶救一位心梗患者。”
聽着這從手機中竄出來的命令味道十足的聲音,周沫就是一撇嘴。
她客客氣氣的回道:“彭副院長,我是餘醫生的助理周沫。餘醫生正忙着做體檢工作呢,沒時間趕去急診。”
下一刻,彭霆帶着火氣的聲音從手機中鑽出,“救命重要?還是體檢重要?餘醫生不會連這一點都分不清楚?”
“讓他立刻趕過去。”
周沫不急不慢的說:“當然是救命重要。但是,醫院急診急救區已配備了齊全的醫護人員,餘醫生現在的工作職責就是體檢啊。”她又小嘴叭叭的說:“要是醫院急診急救區的搶救工作都要餘醫生趕過去,那他在醫院除了搶救,其他事情就都不用做了。”
電話另一端的彭霆都快要氣死了,聲音中都帶着咬牙切齒的印記。
“周沫,你有沒有腦子?”
“我特意打這個電話,能是普通的搶救?那是一位領導的父親,已經七十七歲。”
“這麼大的年紀,又是心梗,餘醫生親自過去處理,才能讓人安心。”
周沫也不生氣,依然不緊不慢的說:“彭副院長,我或許沒有腦子,但我知道一件事,關於餘醫生的工作安排,尤其是這種緊急工作,整個華山醫院,只有三個人有資格直接聯繫餘醫生……”
停頓一下,周沫緩緩的說:“分別是黎院長、談副院長,還有楊處長。”
“即便是他們三人的安排,餘醫生還擁有最終的決定權。”
短暫的沉默後,彭霆的聲音再次從手機中傳了出來,“周沫,這是你的意思?還是餘醫生的意思?我作爲華山醫院的副院長,在緊急情況下,還安排不了一位醫生的工作?”
周沫也曉得自己算是徹底得罪這位副院長了,既然如此,她反而就放開了。
“彭副院長,這是醫院的意思。”
“醫院的其他醫生不好說,但是餘醫生的工作,你不是分管領導,還真安排不了。”
接着,周沫就在電話裡聽到了呼呼的喘粗氣的聲音。
“你,現在立刻,把手機交給餘至明,我要親自跟他說。”
周沫回道:“對不起啦,彭副院長,我正在回至臻樓的路上,沒在餘醫生身邊呢。”
她又接着說:“這個號碼,是餘醫生的對外聯絡號碼,主要由我負責接聽和轉達。”
“等我回到至臻樓,一定把你的事情一字不差的彙報給餘醫生。”
緊接着,周沫就聽對方怒道:“把餘至明的私人號碼告訴我。”
周沫一板一眼的說:“彭副院長,餘醫生的私人號碼,我只是餘醫生的小小助理,可沒有資格泄露給別人。”
“我不是別人,我是華山醫院副院長。”
周沫把手機拿的離耳朵稍遠了一些,因爲對方的聲調提高了不少。
“彭副院長,你就不要爲難我這個小助理啦,餘醫生的私人號碼,只有他自己能告訴別人,我真沒有那個權利。”
周沫就聽到對方又道:“只是小助理是吧?希望餘至明能一直護住你。”
接着,周沫就聽到對方結束了通話。
她看着手機屏幕,輕切一聲,說:“你走,還是我走?大概率,還是你走……”
此時此刻,餘至明也暫停了體檢工作,正在接待隨亓越一起過來的閻海東醫生。
閻醫生是一位六十歲出頭,個頭最多一米六五,長相大衆的男子。
餘至明覺得,人不可貌相,用在眼前這位閻醫生身上特合適。
昨夜,他簡單瞭解一番這人的成績。
其發表在國內外核心期刊的論文就有一百多篇,其中發表在國際上最有名的《新英格蘭醫學期刊》、《柳葉刀》、《美國醫學會雜誌》、《英國醫學期刊》、《細胞》等頂尖國際醫學期刊上的論文就高達七篇。
其科研能力可見一斑。
一番認識和寒暄之後,閻海東直入主題道:“餘醫生,我看外面還有好多人在等着你做身體探查,我就長話短說了。”
“我是爲龔躍而來。”
“龔躍,是我的學生。”
餘至明眉心微微蹙起,就聽閻海東接着說:“龔躍這個傢伙,典型高智商,低情商,和生活大爆炸中的謝爾頓有些類似。”
“餘醫生,他要是因爲一些言行讓你感到不快,還請見諒,他其實都是無心的。”
餘至明輕笑道:“我其實也沒放在心上,作爲醫生,早就被形形色色、千奇百怪的患者和患者家屬給教育出來了。”
閻海東輕嘆一聲,說:“餘醫生,上次的比試,龔躍其實心裡是不太服氣的。”
“他認爲你擁有作弊一般的天賦,他的失敗不是因爲自己的努力不夠。”
餘至明笑了笑,說:“這就沒辦法了。”
“我這是老天爺賞飯吃,人生就是這麼的不公平啊。”
閻海東也輕輕一笑,說:“餘醫生,如今科技越來越發達,遠程診斷會成爲常態。有沒有興趣和龔躍比試一番遠程診斷啊?”
餘至明翻了一下眼皮,不客氣的問:“閻醫生,這種比試有意義嗎?”
“真要講究公平公正,是不是先讓龔躍沉睡幾年,等我拿個醫學博士,再去國外進修兩年再比試啊?”
閻海東被噎了一下,隨即苦笑道:“餘醫生,我也知道自己的這個提議有些過分。”
“只是龔躍一直順風順水慣了,又心高氣傲,需要一次徹頭徹尾又心服口服的失敗,讓他獲得真正的成長。”
“如今來看,就全國的青年醫生來說,這個失敗,唯有你能夠給他了。”
閻海東又補充說:“餘醫生,你有什麼要求,可隨便提。”
“我,還有長旭醫藥會盡量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