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至明愣怔了片刻，忽然意識到，這是氣勢被壓制住了，被對方牽住了鼻子。
丫挺的，薑還是老的辣呢。
餘至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緩緩的說：“即便我能做這個手術又如何？風險太大了，我可沒有把握。”
“既然交大附屬醫院有團隊能做這個手術，還是讓患者找他們去吧。”
柳芸告知道：“問題是，那個醫療團隊的負責人已接受精誠醫院的高薪邀請。”
“餘醫生，你願意這份榮譽被那人帶着去精誠醫院？”
餘至明翻了一下眼皮，說：“雖說我很不爽精誠醫院，但這不是意氣之爭的事情，終歸那個胎兒的健康和安危爲大。”
“這個道理，柳醫生你應該比我更懂？”
柳芸再次打量了餘至明一番，耐着性子說：“但是，我覺得餘醫生你做這個手術，比那個團隊，更加的有把握。”
餘至明翻了一下眼皮，說：“你覺得？”
“你說行我就行？”
“難道，你比我更加的瞭解我自己？”
下一刻，餘至明臉色不悅的看向周沫，很是的嚴肅交待道：“周沫，以後我午休，或是其他休息時候，即便天塌了，或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許有人來打擾我。”
“再有下次，你也別在醫院做了，回家做你的富家小姐去吧。”
周沫乖乖的應了一聲“哦”。
餘至明也不再搭理這幾人，再一次躺在了沙發上，還不忘給自己蓋上了薄被。
周沫看到這場景，也只得湊近了柳芸一些，面露訕訕的輕聲說：“柳醫生，那個，我們還是不要打擾餘醫生了……”
柳芸卻是身形未動，緩緩的沉聲道：“餘醫生，這個孩子，是我還未出世的孫子。”
啥？孫子？
餘至明要不是自己的聽力好，還真的以爲自己聽岔了呢。
他又翻身下了沙發。
“真的？假的？”
“柳醫生，你不會和你這個兒媳婦有生死大仇吧？”
柳芸臉色一凝，隨即面露苦澀的說：“沒有大仇，不過，我也確實不喜歡她。”
“我兒子爲了能和她在一起，從家裡搬了出去，近乎和我們斷絕了關係。”
“就在這個週一，他們兩人前來找我，這還是過去一年中第一次。”
“這還真的是無大事不來。”
柳芸長嘆了一聲，說：“在知道了胎兒的情況，我又給孕婦和胎兒做過一番詳細檢查後，我給出的建議是終止妊娠。”
餘至明認同的點了點頭。
這是理智的決定。
即便成功實施了宮內介入手術，但是後續的胎兒心臟發育未必一定能像他們期待的那般，進行補償性發育糾正。
還或許是，發育糾正的不太完全。
那樣的話，孩子出生後，還需要進行進一步的高風險手術治療。
即便一切順利，這孩子的一生，也大概率會在一個“弱發動機”驅動下成長，在生活品質等方面會受到程度不一的影響。
總而言之，對一般家庭來說，有這樣的一個孩子，父母需要承受很多很多。
家裡不差錢的，除外……
柳芸又輕嘆一聲，說：“問題是他們小兩口不接受我的建議，堅持要留下這個孩子。”
“我也是一個母親，能理解孕婦的想法，懷胎六個月，都會胎動兩個月了，母子之間的感情已經建立了起來。”
柳芸迎向餘至明的目光，說：“即便不喜歡那個兒媳婦，但她懷的也是我的孫子。”
“他們兩個既然決定要留下，我自然要給他們找最厲害的醫生。”
“餘醫生，我確實是認爲，你是最優秀的，遠勝過交大附屬醫院那個團隊。”
停頓一下，柳芸朝餘至明彎下了身體。
“餘醫生，我如今以孩子奶奶的身份，懇請你接下這臺手術。”
這個……
面對欠身不起的柳芸，餘至明拒絕的話，就有些說不出口了。
他沉吟片刻，說：“這件事，我需要認真的考慮一下，一時不能給確定回答。”
“柳醫生，你先回去吧！”
柳芸聽餘至明這麼說了，而且她這個未出生的孫子不用着急手術，也就不做糾纏，告辭離開了隔音辦公室……
在辦公室重新恢復安靜後，餘至明再次躺在了沙發上。
只不過，他這一次的目的不再是小憩，而是在腦海中模擬宮內介入手術的操作……
到中午一點，餘至明再次投入了體檢工作中，一直持續到了下午過五點半。
完成了全天工作的餘至明，回到大辦公室，見到了等着他的汪澤加醫生。“東海醫院？”
汪澤加訕訕笑道：“我詢問過岳父了，他表示，東海醫院一直想邀請你參加他們的二十週年慶活動，也一直想和你建立更加密切的合作關係。”
“他說，他在醫院會議表達過這個意思，負責宣傳的人誤以爲這件事已經搞定……”
汪澤加看着餘至明明亮的雙眸，下面的話就說不下去了。
這一番說辭，傻子都騙不過去。
民營醫院的營銷和宣傳是重中之重，作爲一院之長的蘇東海，會不審覈宣傳海報？
汪澤加趕緊的端正態度，說：“餘醫生，我已經鄭重告誡岳父了，讓他撤回海報，改正錯誤宣傳。”
“餘醫生，對不起！”
餘至明輕笑道：“汪醫生，你無須道歉，這又不是你的錯。”
他又轉而說：“這一次，就算了。如果以後還有類似情況，我可就公事公辦了。”
汪澤加趕緊表態說：“餘醫生，不會再有類似事情出現了，真要再有，就唯我是問。”
餘至明輕輕的笑了笑。
汪澤加猶豫了片刻，問：“餘醫生，我聽說了一件有些不着調的事情，說是我的堂妹汪水蘇，要和餘醫生你結拜爲異姓兄妹。”
“這不會是真的吧？”
餘至明呵呵笑道：“是有這麼一回事，因爲你伯父，還有青檸的關係，我和水蘇的關係，也是相當不錯的。”
“有一天話趕話的，就口頭成了兄妹。”
“汪醫生知道這件事後，認真的不得了，還非得要廣而告之，說是要請上幾桌。”
餘至明露出苦惱表情，無奈的嘆道：“本是玩笑之事，如今也只能是弄假成真了。”
汪澤加滿臉笑容，開心的說：“原來這是真的，這可是我們整個汪家的榮幸呢。”
“從水蘇那邊論，餘醫生，你以後也得要喊我一聲堂哥哦。”
餘至明翻了一下眼皮，道：“想的美，我也就和水蘇兄妹相稱，其他人各論各的……”
送走汪澤加，餘至明回到隔音辦公室，疲累的癱坐在了辦公椅上。
他接過周沫遞過來的溫熱牛奶，喝了半杯，叮囑說：“東海醫院那邊，你日常關注一下，要是再出現假借我名義宣傳一事，可就別怪我下手不留情了。”
周沫點頭嗯了一聲，又道：“餘醫生，那一對雙胞胎姐妹，還沒有新消息傳來。”
“那個，要等幾天纔會有好消息啊？”
餘至明又喝了一口牛奶，說：“第五天，也就是下週一。到了那天，會對那個姐姐再進行一次電動起搏。”
“如果屆時，還是無法起搏成功，雙胞胎姐姐就只能放棄了。”
周沫輕啊一聲，雙手合十，祈願道：“老天保佑，一定成功！一定成功！一定成功！”
唸叨完，她又問道：“餘醫生，柳醫生的那個未出世孫子？”
餘至明一口飲盡杯中牛奶，伸出手指比劃着說：“那個胎兒的心臟，還不如我這一節指頭大，還要隔着孕婦肚皮和子宮做穿刺介入手術，只是想一想，就知道難度如何了。”
周沫嘿嘿笑道：“難度再如何大，不是也有其他的醫生能做這個手術？”
“我所知道的餘醫生，在能力範圍之內，是別人能做的事情，他能做的更加好。”
“別人不能做的，他也能做到。”
餘至明不由的樂道：“柳醫生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幫着她說話。”
周沫輕笑着說：“她可沒有給我一分的好處，我只是實事求是而已。”
“難道，是我說錯了？”
餘至明呵呵笑道：“你倒是沒有說錯，不過呢，我之前從沒有做過類似手術。”
“畢竟人命關天，不好冒冒失失的直接上手，一些練習和準備是必須的。”
周沫好奇的問：“怎麼練習啊？”
餘至明想了想，說：“可以找一隻小兔子把它塞進人體模型的腹部，充當嬰兒。”
周沫哦了一聲，又於心不忍道：“小兔兔那麼的可愛，那個，會殺死它嗎？”
餘至明解釋說：“這個試驗，順利的話，小兔子是不用死的。”
“不過，到最後都得處理掉。”
“你要是喜歡的話，也可帶回家養着。”
周沫想了想，說：“我挺喜歡小動物，不過我媽怕小動物弄壞衣料，不讓我養。”
“我都這麼大了，我媽應該不會反對我養小兔子了。”
餘至明沉吟着說：“你願意養的話，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在下週二，去醫院的試驗動物中心，根據你的喜好，挑選三隻可愛的小白兔。”
周沫高興的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