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上午過十一點,餘至明看到了路平礦業小男孩淘淘的神經功能檢查結果。
這證實了他的判斷,沒有錯誤。
來自神經內科的檢查結果顯示,孩子的迷走神經,還有喉返神經與喉上神經在信息的傳導上,出現了明顯阻礙。
“餘醫生,能治得好吧?”
面對淘淘媽媽一臉擔憂和期待的詢問,餘至明放下手中的檢查單,實話實說道:“神經損傷的恢復向來緩慢且麻煩,還是兩年多前的陳舊傷!”
“只能說,可以用一些神經營養和恢復藥劑試一試,只是這效果……”
餘至明含糊着說:“看運氣了。”
他見淘淘媽媽臉色變得黯然,又補充說:“回去後,這語言訓練,要堅持不輟。”
“孩子還這麼小,才四歲多,將來未嘗不會有……驚喜發生。”
餘至明本想說“奇蹟”,後又覺的這一個詞語令人生畏,就臨時說成了“驚喜”。
他又安慰說:“醫療輔助科技發展到如今,已是相當發達,應該能夠捕捉孩子含糊不清的發音,建立數據模型,經過分析再轉化爲清晰的人工智能聲音。”
淘淘媽媽苦澀道:“這聽起來就相當高級,應該需要很多錢吧?”
餘至明默認以對。
這需要一個技術團隊,採集淘淘各種各樣的發音,建立數據庫,再通過算法編譯把淘淘的聲音轉化爲正常聲音。
這個工作,相當於把只有一個人會的外國語言翻譯成中文,費用必然高昂,不是一般家庭能夠承受的。
淘淘媽媽緩緩的說:“昨晚,我和家裡人聯繫了,在不斷逼問下,終於得知……”
她難掩氣憤道:“就在我回家照顧我媽的那段時間,有一次我小叔子帶孩子玩,不小心傷到了脖子。”
“他們帶孩子去了鎮上,讓一位中醫做了正骨復位。後來見孩子能吃能喝,沒啥事,就瞞了下來,沒有告訴我們……”
餘至明送走這一對母子沒過一會兒,周沫拿着手機風風火火的闖進了辦公室。
“餘醫生,快看,快看,發生的事情,你絕對想不到。”
餘至明從周沫手中接過手機,看到手機屏幕上的一張照片,就是一個愣怔。
只見照片上,亓臻和昨天那個女孩劉琰臉貼臉,一副幸福小模樣,兩人手中還各拿一個小紅本。
“他們這是結婚了?”
周沫如小雞啄米般頻頻點頭道:“應該是了,這是亓臻剛纔發在朋友圈裡的圖。”
“這個亓臻,真是…真是…太無恥了。”
“還有這個女孩……”
周沫有些怒其不爭道:“她難道不明白,亓臻根本不是喜歡她。”
“他和她結婚,不過是爲了逃脫懲罰,還有圖謀她更多的錢。”
餘至明輕嘆道:“有些人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認爲自己是公主,對方是白馬王子,只要結婚了,以後就只有幸福了。”
他把手機還給了周沫,又道:“女孩的父母,應該不是一對傻蛋。”
“不然也不會賺到不菲身家,他們在知曉前因後果後,應該會做防範措施的。”
周沫面帶憤憤道:“希望早點有結果,我可不想看到這樣的情況,就像電視劇中演的那樣,壞人壞事做盡,風光享受,只在到了最後的時刻,才能受到應得懲罰。”
餘至明忍不住笑着問:“亓臻在你的眼中,已經成爲了反派角色,大壞蛋了?”
周沫微微一怔,又義憤填膺道:“我有冤枉他嗎?看他回國後的所作所爲,可不就是妥妥的一反派人物嗎?”
餘至明輕輕的笑了笑,說:“電視劇中,壞人到了最後才惡有惡報,這還算是好的。”
“周沫,在現實中,很多壞人可都是逃脫了懲罰,笑到了最後的。”
周沫繃着小臉,惡狠狠道:“其他人我不會管,也管不着。”
“要是亓臻狠狠傷害了別人,還能風光逍遙,我少不得要爲民除害一次。”
就在這時,周沫手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看到來電顯示,她臉上露出喜色,嘿嘿道:“是解放軍總醫院的羅裕醫生。”
說着話,周沫接通了來電,嘰嘰喳喳的和對方通起了電話。
餘至明曉得,這位羅裕醫生就是周沫收集到了六名心外專家之一。
三四分鐘後,打完電話的周沫蹦跳來到餘至明近前,一臉興奮道:“成了!成了!”
“羅醫生爽朗表示,非常榮幸能和聞名遐邇的天才醫生有合作機會。”
“他還說,我們可以儘快把那位心臟畸形兒童送去京城的解放軍總醫院。”
餘至明輕嗯一聲,沉吟着說:“讓那個孩子明天一早來醫院找我。”
“在我給他做過心臟和身體檢查後,那孩子和他的家人就啓程趕去京城。”
周沫眉眼含笑道:“我這就和那孩子的父母聯繫,告知這個好消息……”
中午十二點,餘至明和周沫正準備吃午飯,科護士長詹琪敲門而入,手中還拿着一個大號飯盒。
“餘醫生、周沫,給你們添個菜。”
飯盒放在了茶几上,又被打開,顏色誘人的紅燒小排燉鮑魚顯露在了餘至明眼前。
“詹姐,還是先說事吧,不然你這排骨鮑魚,我吃的可不安心。”
詹琪輕笑道:“這是表示答謝的心意。”
“前段時間,我同小區的一個少年被摩托車撞成重傷,可是靠着你們慈善基金的全力支持才脫離了危險,撿回一條命。”
“就在前天,警察終於把那個肇事逃逸的摩托車手給抓住了。”“少年媽媽表示,等賠償下來,就把資助款項全還回來。”
餘至明輕輕的點點頭。
詹琪又接着說:“餘醫生,那少年雖說被救回來一條命,但是他的傷勢很重,破相了不說,醫生還說,肯定會留一些身體不適。”
“餘醫生,他還只是一個高中生……”
餘至明打斷道:“想讓他來我這裡接受傷勢的恢復治療?”
詹琪點點頭,又問:“可以嗎?”
餘至明輕聲道:“短時間內,一個人的身心很難承受兩臺大手術。”
“一年之後吧。”
下一刻,他又提醒說:“記得讓少年一家多要一些賠償,這個傷勢恢復手術可一點不便宜,一般都是百萬起步。”
詹琪嗯了一聲,說:“我會對他們說清楚的,讓律師多要賠償費用。”
“餘醫生,謝謝!”
下一刻,詹琪又轉而說:“就在剛纔不久,亓主任在電話裡和人吵架了。”
“從沒見過亓主任發那麼大的脾氣,隔着辦公室在走廊上都能聽到他生氣的聲音。”
餘至明曉得,這肯定是老師因爲亓臻結婚一事發脾氣,只是不知跟誰吵架。
跟亓臻?
還是亓臻的媽媽?
他也顧不上吃飯了,乘坐電梯來到七樓,敲門而進了主任辦公室。
只見亓老師臉色鐵青的坐在辦公椅上。
“你也知道了?”
“周沫消息靈通,告訴我了。”
餘至明給老亓師接了一杯溫水,放在了他近前的辦公桌上。
“老師,亓臻他不是不知好歹的小孩子了,又受過高等教育,沒有必要把他做的事情全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亓越痛苦的長呼出一口氣,說:“過去這麼多年,我只是滿足了他們在經濟上的需求,在德行教育方面一直有所疏忽。”
“他接連做出錯事,我難辭其咎。”
餘至明又勸說道:“項韜師兄如今不也是好好的?還有亓歆,也是乖巧懂事。”
“五指伸出有長有短,孩子多了,出現一兩個不孝子也是在所難免。”
亓越瞅了瞅餘至明,說:“沒想到,你還挺會勸人的。”
餘至明嘿嘿道:“這吵架的話,勸人的話,我之前聽過了不少,也記住了不少。”
亓越又輕嘆一聲,說:“我曾經以爲亓臻會是我孩子中最爲出色的一個,或許有一天能讓我爲之驕傲。”
“沒想到,他成了最失望的那一個。”
說完話,他端起餘至明給他倒的水,是一飲而盡。
餘至明見老師心情緩和了一些,說:“老師,你還沒吃飯吧?”
“去我那裡一起吃。”
“詹護士長剛纔拿去了一大飯盒排骨燉鮑魚,多一人一起吃也足夠了……”
在餘至明熱情邀請下,亓越有些不情不願的隨他來到了地下三層的隔音辦公室……
或許是化生氣爲食量,亓越這一頓午餐吃的是真不算少。
餘至明覺得自己等下還得要再吃點零食,補充一下能量。
亓越喝完茶水,準備回樓上時,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是一個陌生的本地手機號碼。
接通後,語氣不善的男子聲音響起。
“亓越醫生?”
“我是,您是劉琰的?”
“我是她父親!亓醫生,我覺得,我們很有必要見面談一談!”
亓越很是客氣的回道:“確實要見面談一下,您說地點和時間。”
“晚上七點,地點就在我家。還有,記得把你那位寶貝學生餘至明帶上。”
亓越趕緊問道:“我過去是理所應當,但是我的學生就沒有必要了吧?”
氣呼呼的聲音從手機中傳出,“怎麼沒有必要?我們一大家人,被這件事氣的,有好幾人差一點心臟病發作。”
“餘醫生過來給我們檢查一下,預防萬一,是非常有必要的。”
亓越耐着性子解釋說:“劉先生,不是我故意推託,是我這學生,今天晚上有手術安排,實在走不開啊。”
“那他手術做到幾點?”
亓越看了餘至明一眼,接着對手機說:“他需要趕去寧安醫院做手術,來回路途就要三四個小時,再加上手術時間,回來就要半夜十二點左右了。”
安靜片刻後,對方聲音再次傳出。
“那就明天晚上見面談。”
“亓醫生,必須帶上餘醫生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