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至明回到華山醫院至臻樓，已經是上午近十一點。
他先去了七樓的主任辦公室。
亓越一看到餘至明，就擔心的問：“聽說你的車遭遇了意外？”
“車上的人沒事吧？”
餘至明輕笑着回道：“老師，人沒事。沒有撞實，就是車身被剮蹭了一下，需要鈑金噴漆，要兩三天才能修好。”
他又補充說：“初步調查說，是那個司機突然間膽結石發作，劇烈疼痛讓他一時神志不清，讓車輛失去了控制。”
亓越唏噓一聲，說：“這意外呢，不知何時來，不知從哪裡來，讓人防不勝防。”
“至明，日常一定多注意。”
餘至明嗯了一聲，又道：“老師，我那輛房車在改裝時，在動力系統和安全防護上下了不少功夫，說是翻幾個跟頭都沒事。”
說着話，他從亓越老師手中接過了兩張大腦穿刺路徑簡圖。
一張是餘至明自己繪製的，是包瑤瑤顱腦凝血塊的穿刺簡圖，上面有兩條穿刺路徑用紅筆做了些許修正。
另一張則是一名患者的顱底腫瘤放射性粒子棒穿刺投放路徑簡圖。
亓越介紹道：“至明，你設計的凝血塊穿刺路徑，我請尤醫生和儲醫生都看過了。”
“他們說，你設計的路徑都很好，不過其中的兩條路線改動一下，引發腦損傷的可能性會更小一些。”
停頓一下，亓越又道：“另外一張，是精誠醫院轉來的那個顱底腫瘤患者。”
“放射性粒子棒投放點，還有穿刺路徑是尤醫生和儲醫生一起制定的。”
餘至明哦了一聲，問：“儲醫生是？”
亓越笑着解釋說：“是精誠醫院的神經外科專家儲鴻醫生，他希望能和尤醫生一起，參與進這這兩人的治療中來。”
餘至明語帶隨便的說：“可以。”
他沉吟片刻，說：“這兩臺手術一個安排在今天傍晚，一個安排在晚上吧。”
亓越哦了一聲，又轉而說：“從精誠醫院轉來的兩位晚期癌症患者，將在下午到。”
“至明，能不能把他們安排在中心的病房，並在中心做手術？”
他又解釋說：“如今我們中心的情況是醫護人員多，病牀相對少，需要一些高創收的治療項目來維持收支平衡。”
餘至明頷首道：“沒問題，以後這種自費的晚期癌症患者，我儘量安排在中心。”
亓越滿意的笑了笑，又道：“至明，告訴你一個剛發生的大消息。”
“精誠醫院收購了濱海仁愛國際醫療中心，要成立精誠醫院濱海分院了。”
餘至明愣怔片刻後，問：“衝我來的？”
亓越分析道：“應該是了，你之前可是一直以距離和時間爲由不願意去京城。”
“濱海仁愛國際醫療中心距離你住的君山府，也就四五十分鐘的車程。”
餘至明咧嘴道：“至於嗎？在濱海建一所像樣的分院，怎麼也得幾個億投資吧？”
“說是三年內投六個億！”
亓越介紹了一句，又道：“精誠醫院發展三四十年，名聲在業界那麼響亮，又不缺患者，肯定有過擴張計劃。”
“這次突然又幹脆利索的動作，應該是既有不得不爲，也是順勢而爲……”
中午近十二點，餘至明等來了家裡送來的午飯，是青檸親自送過來的。
她先上手摸了摸餘至明的胳膊和腿，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聽到車被撞的消息，我快要嚇死了，還好你當時沒有在車上。”
青檸又看向正在擺放午餐的周沫，補充說：“也慶幸當時不是沫沫開車。”
餘至明笑着：“要是周沫開車，也應該是無礙的。她開的快一點，或是慢一些，很大可能就錯過了那輛水泥砂漿車的衝撞。”
“餘醫生……”
周沫直起身體，表情鄭重道：“如果這次事故不是一場意外呢？對方的目的，就是要製造事故想毀滅你呢？”
餘至明質疑道：“不是調查說，那個司機是因爲膽結石突然發作造成的失控嗎？”
青檸提醒說：“除非是自殺式襲擊，壞人在做壞事前，肯定要想好脫身說辭的。”
周沫也道：“餘醫生，我的主要職責是守護你的安全，要從最大的惡意來懷疑與你有關的每一件事……”
三人坐在茶几旁一起吃午飯。
青檸送來的午飯有紅燒魚塊、蔥爆牛肉、白切雞和蔬菜沙拉。
湯是蟲草乳鴿湯，主食是蟹黃炒飯。
三人邊吃邊聊，餘至明把精誠醫院成立濱海分院一事簡單的說了說。
青檸眉心一皺，說：“這件事，對同爲私立醫院的寧安醫院，影響應該更大一些。”
“至明，他們明顯是衝着你來的。”
餘至明表態道：“你放心好了，以我們之間的關係，我自然是偏向寧安醫院的。”
青檸嘿嘿的笑了笑，又道：“打鐵還需自身硬，寧安醫院想要硬抗精誠醫院的競爭，不能單靠至明你的照顧，還需要有一批實力過硬的醫生才行。”
餘至明喝了一口湯，說：“寧安醫院在春節後陸續入職了十多位中青年醫生。”
“他們表現的如何？”
青檸回道：“我哥說，他們的基礎和能力都是不錯的，只是受困於之前的見識，還有不小的提升空間。”
“先讓他們在醫院工作一段時間，考察一些心性，然後陸續安排他們去國外或華山、交大附屬醫院去進修一段時間……”
這時，餘至明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市局魏浩的來電……
“餘醫生，那位砂漿車司機確實有膽結石，通過手術已經把結石取了出來。”
停頓一下，魏浩又在通話裡道：“我們調查後，你上班的那條路線不是砂漿車的正常行駛路線，只是早上砂漿車原本行駛的路線出現了追尾事故，造成道路阻塞。”
“那砂漿車司機臨時決定繞路，纔開上了你上班的那條路。”
聽到這，餘至明輕聲道：“每一個事故的發生，往往都是一串小意外小疏忽的集合。”
“追尾事故導致堵路和繞道，還有膽結石突然發作，目前來看，還算正常範圍內。”
魏浩又接着說：“我們還查到砂漿車司機在中途路邊停車，檢修了車子十多分鐘。”
聽到這，餘至明就感覺不對勁了。
今早上，因爲那個錯吃了藥物的孩子，導致餘至明比平時晚了近二十分鐘出門。
砂漿車司機的停車檢修，更像是拖時間等待餘至明乘坐車輛的出現。
“餘醫生，這件事，不僅我們，還有其他單位的同志，也在調查。”
“一定會徹查清楚。”
在通話的最後，魏浩又告訴餘至明，捶胸膛昏迷導致心臟驟停死亡一事，目前沒有查到那人妻子的作案嫌疑……
下午過四點，由精誠醫院轉來的兩位癌症患者趕到了華山醫院至臻樓。
餘至明在腫瘤專家唐建雄醫生的陪同下，在隔音檢查室給這兩人做了身體檢查。
他們一人是胃癌復發，五十三歲，另一人腸癌復發，六十一歲。
這兩人的身體狀態保持的還算不錯，身上還都有一些脂肪，也還能走動。
檢查結果還算不錯，都有手術機會。
這兩人的手術定在了明天，具體的手術安排由唐醫生來負責。
餘至明出了隔音手術室，就看到護師簡芹帶着一臉怯怯的小護士苑佑琳迎了過來。
“餘醫生，包瑤瑤找不到了。”
餘至明眉頭一皺，問：“找不到是什麼意思，一個大活人還能消失了不成？”
苑佑琳苦着臉，說：“餘醫生，這不是傍晚就要做手術了嘛，不能讓她吃東西喝水。”
“她像小孩子一樣，沒有什麼自控力，我就把她小櫃子裡的吃的喝的全收走了。不僅如此，我還時不時的去病房看看她。”
“就在幾分鐘前，我去病房一看，就發現她不見了。”
“我們這就這麼大的地方，我找了兩遍，也沒有找到她。”
“我猜，她可能跑上面去了。”
餘至明瞪了苑佑琳一眼，批評道：“一個大活人都能讓你給看跑了，真有你的。”
說着，他就走向了病房區。
地下三層就三間病房，分別是單人間、兩人間、三人間，共六張病房。
包瑤瑤被安排在了單人間，其他兩間病房如今也都有病人入住。
餘至明先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單人間病房，又來到了公共衛生間區。
這裡是唯一能藏住人的地方。
餘至明推門進了女衛生間，隨着捕捉到的心跳聲音擡頭看向門後。
臥槽……
只見牆角天花板那，包瑤瑤的手腳各撐着一面牆壁，把身體縮在了兩面牆和天花板形成的夾角里。
她是怎麼做到的？
猴子也不能吧？
餘至明還注意到，她的嘴裡還咬着一個沒有拆包的小蛋糕。
跟着餘至明進來的簡芹、苑佑琳看到這一幕，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
她們剛想開口，被餘至明擺手止住了，並讓她們先出去。
餘至明能從包瑤瑤的目光中看到緊張和害怕，儘量讓自己聲音溫和起來。
“你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你先下來，好不好？”
包瑤瑤目露遲疑的盯着餘至明看了一會，然後手腳挪動，順着牆壁如壁虎一般下到了地面上。
她把小蛋糕藏在了身後，一臉的膽怯和祈求道：“她們不讓我吃東西。”
“我餓！”
“我有力氣，不怕累，幹什麼活都可以，讓我吃飯，好不好？”
這話，讓餘至明涌出一股難言的酸意。
他輕聲問道：“你相信我嗎？”
包瑤瑤猶豫片刻，說：“你沒有打我，也沒有搶我吃的，不是壞人。”
餘至明笑着問：“你想吃什麼？”
包瑤瑤舔了一下嘴脣，說：“想吃肉，想吃雞腿，好多肉肉，好多雞腿。”
餘至明輕聲道：“我們先忍忍，先不吃東西，然後我帶你吃好多肉肉，好多雞腿。”
“好不好？”
“真的？”包瑤瑤眼睛都放光了。
餘至明伸手道：“真的，可以拉勾勾。”
包瑤瑤咬着嘴脣，說：“不要拉勾勾，要碰碰頭。”
“好，碰碰頭。”
不知啥是碰碰頭的餘至明，在包瑤瑤的主導下，兩人額頭碰額頭的碰了三次。
然後，包瑤瑤很是信任的把小蛋糕交給了餘至明，拉着他的手一起出了衛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