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餘至明上了牀車。
車門一關，車內就變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獨屬餘至明的個人世界。
他先調整了一下座椅，讓自己坐的更加舒服一些，然後取出手機，通過藍牙連接上車內的高檔低音音響設備。
再接下來，餘至明點開了古青冉發給過來的一個音頻文件。
且設置成了循環播放模式。
餘至明先靜聽了一遍錄音。
不得不說，中國各地方言的差異，實在是太大了。
錄音中這男子和別人絮絮叨叨的說了四五分鐘，餘至明愣是一個字沒聽明白。
好在他也無須聽明白這人和朋友的具體談話內容，需要搞清楚的是，這人在打電話的同時，做了什麼，遭遇了什麼。
這就需要餘至明主要辨別錄音中除了通話之外的其他細微聲音。
他一邊調整身心狀態，一邊用心的辨認錄音中那些細碎的雜音……
一個模糊人影在餘至明身前浮現出來。
這個人影左手拿着手機，一邊含糊不清的講話，一邊身形有些搖晃的來回踱步。
忽然間，人影停住踱步扭頭看向外面。
下一刻，這人影拉開了推開門。
風聲、對面樓的電視聲音、狗叫聲音、吵架聲音，還有遠處汽車的鳴笛聲等等諸多雜音，是蜂擁撲面而來。
聽的最清楚的，是撲騰翅膀的聲音。
餘至明順着這撲騰翅膀的聲音，就“看到”一隻小鳥在欄杆上歡快的跳來跳去。
模糊人影明顯降低了說話聲音，躡手躡腳的向小鳥靠近……
模糊人影猛地的伸手去抓。
小鳥受驚，飛起。
模糊人影迫不及待的探身去抓……
餘至明睜開眼睛的同時，眼前的幻象是瞬間消失不見，他輕嘆了一口氣，拿起手機撥通了古青冉的電話。
“不要有被害妄想症，哪有那麼多壞人怪事發生，就是一樁意外。”
接着，餘至明把自己感知到的情形，細緻描述了一遍。
“竟然是爲了抓一隻小鳥？！”
古青冉在通話裡唏噓了一句，感嘆道：“知道了實情，我也算是能有所交待了。”
“主要是我這同學的妹妹找到了我，說她嫂子在他哥去世後，表現的有些異常，讓她不得不多想一些。”
餘至明忍不住問：“她多想不是去警方反映問題，反而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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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青冉解釋說：“她自然是先去警方反映了，但她拿不出更多證據，而且警方對她哥那事也有了定論，不肯重啓調查。”
停頓一下，他又道：“我們古家在當地也是有一些能量和影響的。”
古青冉又輕嘆了一聲，說：“就只是意外，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好消息了。”
“至明，再跟你說一件事。”
古青冉述說道：“是關於羅青青的，簡菱派人跟蹤調查她這麼長時間了，還沒有發現什麼可以利用的把柄。”
“由此可見，這人做事很是謹慎小心。”
“簡菱還彙報了一件小事，說是四天之前他們看到羅青青和她兒子邱熠發生了一次比較嚴重的爭吵。”
這個時間，這個爭吵，讓餘至明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蔡海文那件事。
大概率就是羅青青強迫邱熠改變了市一醫院的決定，不再聘用蔡海文……
結束了與古青冉的通話，餘至明感覺到有些疲累，就把牀車收拾成牀，躺下休息。
不知不覺中，他就睡了過去……
餘至明再次甦醒，就看到一雙近在咫尺的明亮雙眸，也察覺到車子外已夜幕降臨。
“幾點了？”
“七點了，該起牀吃飯飯啦。”
餘至明下了牀車，就聽到鞭炮聲從東邊的鄰居，還有四周的村落傳來。
還能看到有煙花，不時騰空而起。
新年，終於到了……
進了大姐的院子，走進堂屋，餘至明看到長方形餐桌上已擺滿了雞鴨魚肉、鮑魚海蔘等大菜。
“小舅，快洗洗，就等你了。”小雪端來了小半盆溫水。
“二姐夫回去了？”餘至明隨口問道。
“下午過兩點回去的。”
餘至明洗漱完，發現大家已經入座，就在大姐和青檸之間的空位坐了下來。
餘爸率先開口了。
“今年是我們家的大變化之年，可以說是近十幾年未有之大變化。”
“可喜可賀的是，都是好的，積極向上的大好變化。”
“更加可喜可賀的是，老四和老五都各自帶了人生的另一半回來。”
餘爸舉起酒杯，道：“這第一杯酒，敬自己在過去一年的酸甜苦辣鹹，汗水和淚水。”
“來，乾杯。”
餘至明也舉起了自己裝着蜂蜜水的杯子，先後與爸媽、大姐大姐夫、四姐張柏、小博小雪，還有青檸手中的酒杯都碰了一下後，才喝了一大口。
餘爸的開場白，宣告年夜飯正式開始。
餘至明也沒客氣，直接下筷子夾了一個香氣誘人的紅燒鮑魚。
筷子回到半途，餘至明的眼角餘光就捕捉到青檸目光閃閃的盯着鮑魚。
餘至明暗嘆了一聲。
自己終究和以前不一樣了，不再是煢瑩孑立一個人了。
餘至明的筷子拐了一個彎，把鮑魚放在了青檸的小碗裡。
“給你吃。想吃啥，隨便夾。”
“謝謝至明！”喜氣盈腮的青檸，是眉眼彎彎如半月，越發的明豔照人。
餘至明又給自己夾了一個鮑魚，耳邊響起小雪的嬌聲。
“小舅，我也要吃鮑魚。”
“自己沒長手嗎？”
切身感受到受寵不再的小雪，癟了癟嘴，只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
菜過三巡，酒過五味後，一桌人就進入了閒聊爲主的吃喝模式。
餘朝霞湊近餘至明一些，說：“下午，爸媽接到大娘的電話，說是到了年後初五，他們一家會過來一趟。”
“哪個大娘？”餘至明還有些懵。
餘朝霞解釋說：“咱爸親哥的媳婦啊。”
餘至明醒悟過來，說：“大爺去世多年了，兩家也幾年沒有聯繫了，怎麼突然要舉家過來了？”
餘朝霞輕笑道：“說是舉家搬到杭城定居，路過我們這裡，就順便過來看看。”
餘至明輕哦了一聲，皺眉道：“我們原本計劃也是初五出發去濱海。”
“到了濱海，初六安頓休息一天，我初七就能安心去上班了。”
餘朝霞道：“爸媽的意思是，你們還是按照原計劃，初五出發。”
“我們晚上一兩天再去濱海也不打緊，反正有直通的高鐵，方便的很。”
變數突生，讓行程計劃不得不做出調整，餘至明的心情有些不美麗……
這頓從七點開始的年夜飯，一直持續到了近晚上九點才結束。
餘向晚迫不及待的站了起來。
“青檸、青檸，我們趕緊去放煙花，我家老五可是給你準備了不少煙花呢。”
餘至明看向小博和張柏，見兩人輕輕的點了點頭，曉得都已經準備好了。
他配合着起身道：“先彆着急，等我進了車子，你們再放煙花……”
接下來的十五分鐘，餘至明就坐在大姐院子外的牀車上透過車窗看了一場煙花秀。
隨後，餘至明下了車，走進爸媽的院子，意外看到二姐一家四口，三姐一家四口，竟然都在。
“你們怎麼都來了啊？”
餘新月嘿嘿笑道：“老四的人生大事，我們怎麼好缺席呢！”
“不過是提前一個小時吃年夜飯而已。”
她又伸手摸了摸身前一兒一女的頭，又笑道：“聽說可以親手放煙花，這兩個熊孩子比我們還急不可耐呢。”
餘至明也摸了摸這兩個小傢伙的頭，叮囑道：“等會放煙花時，一定要小心。”
他又把目光投向院子。
擺成一箭穿心造型的數百紅蠟燭，已經點燃，燭火在微風中盪漾。
在蠟燭外面，又用各式煙花擺了一圈心形造型。
餘至明目測一番，這麼多煙花要是一個接一個燃放，估計一個小時都放不完。
身穿皮衣，精神抖擻，手捧花球的張柏已經站在了蠟燭圍成的紅心中等着了。
這時，餘至明聽到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提醒道：“來了。”
沒過一會兒，餘至明就看到戴着眼罩的四姐，在爸媽，大姐一家，還有青檸的簇擁下，走進了院子。
下一刻，青檸忽然雙手一抄，給餘向晚來了一個公主抱，把她給抱進了蠟燭紅心裡，放在了張柏的對面。
這一幕，讓餘至明禁不住咧嘴。
餘向晚摘下了眼罩。
她看到了眼前手拿花球的張柏，忍不住捂住了小嘴。
接着，她看清楚了附近的紅蠟燭造型，還有外面的一個又一個煙花。
她更是看到了爸媽、大姐、二姐、三姐，還有老五等家人親人，一個不落的守護在了她都身後。
餘向晚忽然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張柏……”
“向晚，你先聽我說。”
張柏打斷道：“向晚，你的美麗，你的真誠善良，你的無暇笑容，驅散了我的困難無助，還有濃濃的悲傷。”
“向晚，是你讓我再次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也讓我重新充滿希望和鬥志。”
“我媽走之前對我說，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錯過了，我會後悔一輩子。”
“我對這話，是贊同的不能再贊同了。”
說着話，張柏單腿跪在了餘向晚身前，一手花球，一手打開的紅寶石戒指首飾盒。
“向晚，你願意嫁給我嗎？”
此時此刻，餘向晚已是滿眼淚水，激動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用力點頭，來表示自己的想法。
這一幕，忽然讓餘至明有些心痛。
不論颳風下雨，每天拉着他的手上學放學的姐姐，要成別人的媳婦了。
那個挺身而出，護住他不被壞同學欺負的小女孩，如今也有別人護着她了。
這本來是好事，可爲什麼他的視線會模糊，心會酸酸的痛呢？
忽然間，餘至明就覺得手心一軟，被一個溫軟滑嫩的小手給握住了。
“至明，你還有我呢。”
“重要的是，你沒有失去四姐，只是更多了一個人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