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至明從小生活的村子,歷水集,位於縣城東北方向四十多裡處。
餘家位於村子的村西頭。
餘至明開着牀車一馬當先,穿過一條小河常年沖積而成的一片數千平米的平坦空地,又跨過一道貼着河面的水泥橋。
接着,拐彎向西行駛了上百米,最終停在了有些孤零零的兩棟平房院子前。
說是孤零零,是因爲這一片空地就這兩棟相鄰的平房院子。
不像之前開車經過的地方,房子院子都是一片一片的相連緊挨。
餘至明下了車,對一臉新奇和打量的青檸介紹道:“這是我家。”
“西邊這院子就是大姐家。”
“剛纔經過的大片空地是集市,逢農曆一和六開集。”
“經過的那條七八米寬的小河,就是我曾經像你說過的歷水河。”
“別看它現在水小,夏天發大水,能把整個集市給淹了。”
“我家在過去都被淹了兩三次呢。”
餘至明又一指西邊不遠的柳樹和楊樹夾雜的一大片樹林。
“那就是我以前練習砸知了的樹林。”
等餘至明給青檸快速做完介紹,餘爸餘媽、大姐一家、餘向晚和張柏、二姐夫也全都下了車。
開門鎖的開門鎖,搬東西的搬東西。
餘至明拉着青檸的手,進了自家院子。
石灰磚砌的院子不算小,有七八十個平米,正房是十二米長的水泥平房。
還有兩間東配房。
西邊是搭的是養雞鴨的棚子,不過現在已經沒了雞鴨,放着不少的枯樹枝和枯樹葉,還有兩個樹根疙瘩。
廁所在西南角。
也來到院子的餘爸,開始分配任務。
“快九點了,小博,你開你小姨的車帶着他們去上墳,上墳用的東西就在車上。”
“小雪,那幾家春聯,伱給人家送去。”
“其他人打掃屋子,收拾院子。”
餘媽又補充說:“今天雖然有些冷,但有太陽,先把被褥拿出來晾曬一下。”
“再看一下抽水機的水管凍上沒……”
在餘爸餘媽不停的交待中,付曉博已經發動了寶駿SUV,載着餘至明和青檸、餘向晚和張柏出發上墳去了。
村裡的集體墓地,在順歷水河向下一千米左右的左岸一處高地上。
村裡也修了一條也就兩三米寬的簡易水泥路,直達那裡。
他們一路順暢的抵達村墓地,找到了餘至明爺爺奶奶的墳頭,先清理一下乾枯的雜草,又在供桌上擺放好魚肉水果等貢品。
然後,餘至明又圍着墳頭劃了一個圈,開始點香上香、斟酒點菸、燒紙……
餘至明又絮叨了幾句。
諸如爺爺奶奶,我們來看您們了。
這是我的女朋友青檸,那是四姐的男友張柏之類的話語……
燒完紙,在餘至明的帶頭和示範下,幾人一起朝着墳頭磕了四個頭,又放了一掛鞭炮,就收拾東西,乘車返回了。
整個上墳過程,沒超過二十分鐘。
在餘至明看來,這就是形式大於內容的,走一個過場而已。
“至明,你是不是沒見過爺爺奶奶啊?”
餘至明嗯了一聲,說:“在我和四姐沒出生之前,他們就都過世了。”
青檸哦了一聲,道:“怪不得呢,上墳上的這麼敷衍,沒有一點感情。”
餘至明呵呵一笑,說:“生前努力盡孝,死後這些,就是做給別人看得了。”
“沒有必要演戲。”
這時,開車的小博把車速降了下來,
因爲,迎面來了一輛車。
是一輛奧迪Q3。
最多有三米寬的小路錯不開車,小博就把一側的車輪使下小路,開進了路邊田地,
只要對方也把另一側的車輪開下路,雙方就能錯開車了。
但是,對方的車卻沒有這麼做,而是佔據着路中央,轟轟的徑直開了過來。
小博怒了。
他沒有繼續讓路,只是停住了車。
在兩車相距只有一二十釐米時,對面的奧迪車終於踩住了剎車。
下一刻,奧迪車上一共下來了三個二三十歲,氣勢洶洶的高大青年。
還有一位妝容精緻的年輕女子。
坐在後車座的餘至明,看到是他們三個,降下後車窗,探出了頭。
“胡家三兄弟,要搞事嗎?”
餘至明這話,直接讓領頭的胡家老大彎下了腰,快走兩步,陪着笑,湊了過來。
“原來真是餘醫生你啊。”
胡家老大不停的拱手道:“新年好!新年好!在餘醫生你的面前,就算是借給我們幾個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搞事呀。”
餘至明輕哼一聲,語帶嫌棄的道:“趕緊的給我讓開,我趕時間回去!”
“是是是!讓開,這就讓開!”
胡家老大轉頭吩咐道:“老二,快把車讓開,讓餘醫生的車先過去……”
奧迪車直接開進地裡,把路全讓出來。
看到寶駿車揚長而去,年輕女子有些不解的問:“這位餘醫生,很厲害?”
胡家老三嘿嘿道:“二嫂,這位餘醫生不僅厲害,還是我們村裡的奇人呢。”
“他小時候是盲人,直到十三歲才恢復了視力,短短四年後就考上了醫學院。”
“如今,他在濱海一所很知名的大醫院當醫生,據說非常厲害。”
停頓一下,胡家老三又道:“餘醫生扔石頭扔的特別準,眼睛不好時就能打的大哥二哥抱頭鼠竄,怕的要死……”
胡家老大擡手就給老三的後腦勺,來了一記異常響亮的巴掌。
“你胡說什麼呢?”
“我不是怕,我是感恩,你知不知道?”
“你大嫂當年生你侄女的時候,遭遇過大風險,是餘醫生給及時解決的問題。”
“我們做人一定要感恩……”
上午剛過十點,回到小院的餘至明,就發現家裡多了幾個串門的鄰居。
餘至明和鄰居們簡單招呼了兩句,開始貼春聯了。
青檸興致勃勃的給餘至明幫忙。
貼春聯,先貼大門。
青檸看着手中的用大字書寫的門心,嘖嘖道:“至明,爸的毛筆字真好看,爲什麼你的字卻醜的那麼別緻呢?”
餘至明橫了這傢伙一眼。
“我爸自己說的,他七八歲就開始練習毛筆字了,練到現在都五十多年了。”
“我哪有時間練字?”
“能把字寫的別人能看清楚,能認識就足夠可以了。”
餘至明又道:“如今都是電腦手機打字,腳簽名都電子化了。”
“估計再過幾年,學生的中考和高考,也是電子答題,不再是筆試了。”
青檸哎了一聲,說:“中考和高考電子答題,就技術來說,如今也應該能實現了吧?”
餘至明沉吟着道:“技術上,應該沒有難度了。但是變動的話,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太廣了,國家想保持穩定……”
兩人邊閒聊邊把大門春聯貼好,就準備進院子,一輛老頭樂電動車停在了大門口。
從老頭樂車上下來了兩人。
一個是抱着一箱本地品牌的歷陽春白酒,看上去二十五六歲的青年。
還有一個大腹便便的孕婦。
“餘醫生?”
“我是!”
餘至明回了一句,注意到這兩人既不認識,也不面熟,又問道:“有什麼事?”
青年把一箱酒放在地上,自我介紹道:“餘醫生,我是鄰村李家村的丁偉。”
“這是我媳婦牛芳,懷孕九個月。”
“我們想着這兩天做剖腹產手術,想請餘醫生您給孩子檢查一下。”
餘至明有些不解,問:“才九個月?!爲什麼要着急做剖腹產手術?”
“是大人?還是胎兒?有了問題?”
丁偉面帶苦澀的解釋說:“餘醫生,我們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我爸,胃癌晚期。”
“他已經沒有幾天好活了。他如今最大的願望,就是看到孩子出生,不然死了都不會閉上眼了。”
“爲了滿足我爸的最後願望,就只能提前剖腹產了。”
聽到這,餘至明有些生氣。
“胡鬧。要是差個十天以內,也還好說。但是爲了老人所謂的遺願,竟然提前一個月剖腹產,你們這是拿自己孩子的生命健康在冒險,知不知道?”
青檸也忍不住開口批評說:“我看來,你們這是愚孝,知不知道?”
孕婦沉默不語。
丁偉被說的臉有些紅,又解釋說:“餘醫生,我也知道這樣做,有些不妥。”
“只是我爸辛辛苦苦把我養這麼大,供我讀書,給我買房,又給我娶了媳婦。”
“就在我剛開始有些一些回報之力時,我爸卻查出了胃癌。”
“本來,我爸查出胃癌後,通過做手術,再積極治療,還是能多活幾年的。”
“但是他怕連累我,一直瞞着拖着自己的病,直到再也瞞不下去了。”
丁偉用手背擦了擦眼裡的淚水。
“如今我爸就這一個願望了,作爲兒子的我,怎麼能忍心看着他帶着遺憾離開?”
他又擦了擦眼睛,語帶哽咽的說:“餘醫生,求您出手檢查檢查孩子。”
餘至明沉默一下,問:“既然你們都決定要剖腹產了,爲什麼還要我來做孕檢?”
“是我堅持的!”
孕婦終於開口了,說:“我可以同意提前剖腹產,但有一個前提,確保我兒子沒有危險纔可以。”
“我知道您是醫學專家,您的本事,不是縣醫院的婦科醫生能夠相比的。”
“餘醫生,求求您了。”
就在這時,餘媽的聲音響起,“老五,不算難事的話,就幫一下吧。”
“都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是,媽!”
餘至明應了一聲,對青年夫妻道:“家來吧,我給你們的孩子檢查一下……”
在堂屋的沙發上,餘至明給孕婦的腹中胎兒做了一次細緻檢查。
他發現了一個不算小的問題。
“嬰兒的肺功能,發育有些滯後。”
“要是這個時間剖腹產,我認爲至少需要在暖箱精心照顧半月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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