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結冰路滑，華山醫院急救區送來的多是因交通事故、滑倒跌倒等造成的傷員。
能被送到餘至明這裡的，自然是傷情比較嚴重的，不是身體多處骨折，就是有嚴重內出血等臟腑傷勢。
晚上過九點，一個令人瞪大眼睛，心裡發顫的年輕傷員，來到了餘至明處。
這人的脖頸、腮幫子處，各有一根竹籤扎透穿過。
他是自己走進的搶救區，有血滴順着兩根竹籤不時的滴下，可謂是一步一血花。
令人看着心驚。
這傷員是被公交車一路狂飆送到醫院。
送他來的公交車司機哭訴道，前方行駛的一輛小轎車突然打滑橫擺。
他緊急剎車，但最後還是撞上了。
萬萬沒想到的是，公交車內的一個女孩正在吃烤魷魚。
“今天天氣這麼不好，外賣單子多，我們幾個就全都出來送外賣了。”
“我晚上跑外賣送餐，路過一個路口時，看到一輛電動車把一個老人撞倒了。”
隨後，他再次拒絕了紅髮青年請客的邀請，和周沫一起離開了門急診……
她身邊，低頭看手機的青年，緊急剎車時，正好撞在了女孩左手上的竹籤上……
“老人家，真要是他撞的你，沒人會包庇他，該照顧照顧，該賠償賠償。”
剛纔開口的男子，一臉氣憤道：“我爸說，就是你撞的，沒有他人逃跑。”
“撞了，就一定會留下痕跡。”
看到了一個穿着醒目外賣騎手服飾，被三五人圍住的紅髮青年。
“就現在這種情況，我難道不信自己的父親，要相信你這個外人。”
他曉得，這是高峰期過去了。
他伸出左手，一指紅髮青年。
在一間觀察室，餘至明見到了右手臂打着石膏，胸口纏着繃帶，躺在病牀上正在打點滴的六七十歲老人。
老人趕緊附和着道：“對對對，當時我一下子就被撞懵了，有些事情就不記得了。”
他呵呵笑道：“老人家，到時不光是你，還有你的兒女，都會被鄰居、親朋、同事所議論，你們的生活和工作都會大受影響……”
“這裡是醫院，都安靜一些。”
紅髮青年滿意的收起手機，一副沉冤得雪，揚眉吐氣的模樣。
“但是，如果是誤會……”
古青檸嗯了一聲，又轉而說：“開療養院的巖堂叔說，在他的多方努力之下，如今有一百四五十名老人願意接受你的體檢。”
“四堂哥那姨夫給我轉來了四十萬，又給了我六個人的姓名和基本信息。”
“我出於好心，就下車先把老人給扶了起來，沒想到那個撞人的傢伙趁我不備，爬起來騎上電動車就跑了。”
心中有數都餘至明，又接着說：“如今全社會都對扶人反被訛，非常的反感。”
餘至明頷首道：“讓他們跟周沫預約。”
餘至明再次打斷問：“你們父親在哪？”
他又問道：“你們摩托車店生意如何？”
“就是他撞的我。”
做好決定的餘至明，告知一旁的資深護士一聲，帶着周沫就擡步離開。
“到底，是不是這人撞的你？”
外面也沒此起彼伏的救護車喇叭聲響。
餘至明輕哦了一聲。
丫丫的，又是這種扶老人的戲碼。
“我爸說，就是他撞的，根本沒有逃跑的什麼電動車……”
老人的大兒子有些不寒而慄，趕緊確認的問：“爸，你實話實說，當時被撞的頭暈眼花，是不是一些事情，沒有記清楚啊？”
此時此刻，老人的子女也看出，老人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了。
餘至明橫了她一眼，又掃視了一圈急救區，還有快速通道區。
周沫輕笑道：“哪有老闆還在忙碌工作，專職助理卻先下班回家的道理。”
“他說體檢名單，會陸續發給我。”
回到紫金苑住處，已是晚上十點半。
想了想千夫所指，還有網爆……
因爲是穿透傷，且傷口裡面進了不少髒東西，這清創着實費了餘至明不少時間。
“正好，我們把這六千全花光光。”
在餘至明的“好心好意”提醒之下，這幫人向紅髮青年鄭重其事的表達了感謝。
餘至明打斷男子道：“先讓他說完。”
餘至明再次看向老人。
最後，還給了六千的謝禮……
“到底是誰撞的，一定要說清楚，別過去兩天後證據沒了，又找上門來。”
“如果真是誤會，這件事傳出後……”
紅髮青年聽到這，立馬取出了手機，打開了拍攝功能。
餘至明特意吩咐護士，去請了整形外科的醫生過來接手處理……
紅髮青年一指半圍在他身前的兩男兩女，控訴道：“我跑前跑後不說，他們一來了就說是我撞的人，讓我負責。”
餘至明一邊吃着香噴噴的晚飯，一邊聽青檸彙報事情。
“高峰期過去了，我們可以離開了。”
餘至明先沉下心探查青年扎透脖頸的竹籤，還算幸運的是，它沒有傷到大血管、喉管、氣管和頸椎等部位。
“周沫，我說過了，你不用一直陪着我的，可以先回去。”
他想起四姐的小食堂，說：“我姐開了一家快餐小食堂，生意還算可以。”
“就是，我爸是不會說謊的。”另外三人是紛紛開口附和。
老人警惕的看了看餘至明，還有他身旁紅髮青年，開口道：“我還沒老糊塗，當然記得，還記得清清楚楚。”
餘至明輕呼出一口氣，就看到一盒牛奶，還有一個小蛋糕遞到了近前。
“難道，你們不該表示表示嗎？”
路過亂糟糟的家屬等待區，一個略熟悉的聲音，忽然闖進了餘至明的耳鼓。
餘至明先喝止了一句，看向紅髮青年，問：“發生了什麼事？”
餘至明把目光移向面帶訕訕的老人兒女們，冷聲道：“這位青年救了你們父親，耽擱原本的外賣工作，又被你們誤會。”
他小心翼翼的抽出青年脖頸和臉上的兩根竹籤，然後做清創處理。
“對，該表示，應該表示……”
這熟悉的聲音，還有一頭紅色的頭髮，讓餘至明認了出來。
這話讓紅髮青年大怒，就要開口駁斥，卻被餘至明用犀利眼神給止住了。
跟着進來的周沫，開口提醒。
紅髮青年撓撓頭，嘿嘿道：“還是那樣，半死不活。”
餘至明又吸了一口牛奶，說：“先說好，這是你志願加班，我不給發加班費的。”
餘至明不由的眉頭一皺。
聽他這麼說，在場所有人就明白了，就不是紅髮青年撞的。
離開了觀察室，紅髮青年一臉感激道：“餘醫生，謝謝你又一次幫了我。”
“這樣吧，你們自己聯繫一下，看有沒有合作的可能。”
畢竟是臉部和脖頸傷勢，傷者又是年輕人，如果留下明顯疤痕就不好了。
說完這話，餘至明就把四姐的手機號給了紅髮青年。
說着話，餘至明敏銳注意到，老人的表情變得複雜起來，目光也變得躲閃。
“不然這一次，我即便最後能脫身，也得被扒下一層皮。”
“騎電動車的人，也摔倒爬不起來了。”
餘至明改變方向，走了過去。
餘至明自我介紹道：“老人家，我是餘至明醫生。”
“可能有些記混了。”
“畢竟一個說撞了，一個說沒撞，但是車子和老人家你身上的衣服不會說謊。”
“我問一下，當時被撞前後的所有事情，你還都記得嗎？”
餘至明輕笑道：“雨雪天氣送外賣，賺錢這麼不容易，這錢還是能省則省吧。”
他又邀請道：“餘醫生，還有這位美女，爲感謝你們的幫助，我請你們大吃一頓。”
面對着攝像頭，老人想了想訛人被廣而告之的後果，只得對着鏡頭表示，是另外一輛電動車撞了他，是紅髮青年救了他。
半個多小時後，餘至明給青年做好清創，然後把位置讓給了一位從整形外科請來的值班醫生。
他伸手接過，先含住吸管用力吸了一口溫熱的牛奶，然後兩三口把小蛋糕吃掉。
周沫眉眼含笑道：“我纔不稀罕加班費呢，等下次接私活，餘醫生你多給幾千勞務費，就全都有啦。”
紅髮青年看到餘至明，露出喜色，語帶急切的說：“餘醫生，是這樣的。”
“我是做好人好事，信不信由你們，讓我掏錢負責，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即便沒有攝像頭，警察的技術鑑定部門也能從細微證據中查出事實。”
老人的兒女，是一臉尷尬，接下來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你們說，是不是？”
“對，一定說清楚，絕對不能含糊。”
這時，旁邊一位三十歲出頭的男子，怒聲打斷道：“醫生，不是這樣的。”
那個曾經被誤診肺癌的青年。
餘至明特意停頓一下，緩緩的說：“濱海到處都有監控攝像頭，調查清楚事實不難。”
餘至明停下腳步，順聲音看去。
餘至明看向紅髮青年，就聽他接着述說，“我見老人情況不太好，就攔了一輛出租車，把老人送到醫院醫治。”
餘至明出了搶救室，脫下急救衣，就發現眼前的急救區變得條理、空曠了一些。
“他想和你確認體檢時間。”
餘至明想了想，說：“這個週末，中午有宴請，我也要休息，就下個週末吧。”
古青檸提議道：“至明，不妨定在元旦。巖堂叔的療養院，距離湖光山舍不太遠，也是有山有水，風景不錯。”
“最主要是，他們有獨立的供暖系統，據說相當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