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餘至明如往常六點起牀。
他洗漱後出了衛生間,有些意外的發現沙發牀上的古青檸,蜷縮着身體,蒙着頭,還在呼呼大睡。
在餘至明持之以恆的帶動下,四姐和青檸已經養成了習慣。
從週一到週六,餘至明起牀後,她們也會跟着起牀,然後一起健身鍛鍊身體。
只有到了週日,她們才能睡懶覺。
昨晚沒有熬夜,現在還不起牀,事有反常,必有問題!
餘至明輕輕掀開青檸頭上的薄被,就發現她額頭有吸汗,臉頰潮紅。
這是發燒了!
餘至明趕緊用手背測了一下青檸額頭。
有些潮熱,經驗判斷三十九度上下。
“青檸怎麼了?”餘向晚湊了過來。
“發燒三十九度,姐,倒杯溫水過來。”
“姐,你以前生病了,至明也是這樣體貼耐心的照顧你嗎?”
“用他話說,愛吃不吃,這種小病不吃藥也問題不大,熬着多難受幾天,還能有助於提升身體抵抗力呢。”
餘至明實話實話道:“一天花上幾萬,甚至十幾萬,只爲多活一個月兩個月?”
因爲他的身體已經處在涸澤之境,提供不了額外能量,讓他繼續抗爭下去了。
“餘醫生,孕婦不能做X光,能否請你過來辛苦一趟啊?”
“這個代價,你願意承受?”
“我今晚有手術,很晚才能回來……”
在主任辦公室,除亓越老師外,餘至明見到了一位穿着白大褂,留着花白短髮的長臉男子。
傍晚近七點,尤衛賢、亓越、餘至明、周沫等幾人一同吃過晚飯,分乘兩輛車前往JB區公安分局。
餘至明來到醫院的中心小樓後,就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之中。
“你們另外想辦法吧。”
古青檸開口提要求道:“姐,再加點榨菜,沒胃口,想吃點味道重一點的。”
“是昨天跑來跑去,取車修車,還有去市場買菜買海鮮,不小心就受涼了。”
餘至明沒有含蓄和委婉,把剛纔的話又跟他講述了一遍。
這時,患者兒子敲門而入。
“我去做飯,做青菜蝦仁面?”
她身體軟軟的靠在餘至明身上,小嘴一癟,露出了可憐兮兮的表情。
“但是也就堅持幾天而已。”
“就患者的身體來說,根本承受不住一些激烈的治療手段。”
他回憶一番今天看過的這人病情資料。
餘至明看向亓越老師,還有唐醫生,發現兩人都是一臉沉重。
但是,如今親眼看到這人的身體狀態,讓餘至明暗自搖頭。
“好好睡一覺,醒了喝水,吃些水果。”
片刻後,王牧的聲音追了過來,“顱底腫瘤手術,不是急迫的那種吧?”
“出院回家後,親朋好友相繼來探望,有人就提到了餘醫生您。”
“一定要飯後再吃藥!”
主任辦公室還有一位坐在輪椅上,瘦到近乎皮包骨頭,吸着氧氣的光頭男子。
在一片沉默中,坐在輪椅上患者率先氣喘吁吁的開口道:“餘神醫,要辛苦你了。”
一口氣說了太多話,輪椅患者有些喘不過來氣。
餘至明回到主任辦公室,迎着亓越老師和唐醫生的目光,搖了搖頭。
下午近三點,在實驗室做器官解剖的餘至明,被周沫喊了出來,說是主任找他。
半年前癌症復發,並轉移到肝肺兩處。
默然了片刻,患者兒子咬牙道:“亓主任,我選擇這種安慰治療……”
患者語帶躍然的說:“也就是說,我還是有救的是不是?”
餘至明直言道:“老師,他這種情況,沒有了救治可能,至多用些藥,迴光返照幾天,讓他再吃幾頓好的。”
餘至明面對迫不及待詢問的患者,安慰說:“還不錯,除了現有的病竈之外,沒有發現其他的癌變部位。”
餘向晚又調了一杯蜂蜜水,端了過來。
近七點半,還在途中的餘至明接到了市一醫院王牧的電話。
餘至明又端起蜂蜜水喂青檸,忍不住打趣道:“前天晚上凍了半夜,今天才發燒,你這系統延遲也太厲害一些了吧?”
古青檸揮起小拳頭,軟綿綿的捶了餘至明胸口兩下。
顯然,經驗更加豐富的他們,也一眼看出患者情況非常的不妙。
他們不放過任何一個能抓住稻草的機會,相信奇蹟終究會發生在他們身上。
“頭疼,難受!”
餘至明輕輕點點頭,說:“接下來,我需要回主任辦公室,和我的老師,還有唐醫生一起商議你下一步的治療方案。”
待家門一關,古青檸就披着被子坐了起來,目光閃閃的看向一旁的餘向晚。
衛生間沒有暖氣,餘至明給這傢伙裹上一件厚外套,才讓她進去洗漱……
餘至明等輪椅患者恢復了一些平靜,見他還想要開口,就先開口道:“先做正事,我們去檢查室把身體檢查一下……”
很多癌症末期患者,很多是屬於身體能量耗盡,臟腑停止運作而去世。
她委屈道:“不是前天晚上。”
“勸吃藥,那是不可能的。”
古青檸一副幸福的小模樣,說:“姐,你不用羨慕嫉妒,等你下次身體不舒服了,我來體貼入微的照顧你。”
他們極度渴望活着。
餘至明聽這人這麼說,也不好再仔細解釋,他就沒有治療癌症的大本事,不過是輔助腫瘤專家進行治療而已。
或許,一次小炎症,一次小感冒,就能把人給送走。
像輪椅患者這樣的病患,餘至明也是見過不少的。
餘至明叮囑了一句,又快速給青檸做了一遍身體檢查。
說完這話,他就朝患者兒子使了一個眼色,先出了檢查室……
餘向晚笑了笑,說:“怎麼可能啊?最多也就是倒杯水,丟包藥而已。”
他邊咳嗽,邊急促的吸起了氧氣。
古青檸哼哼了兩聲,掙扎着起身道:“我要去衛生間……”
患者兒子一臉苦澀道:“我們在市一醫院治療時,主治醫生也是這麼說的。”
“我爸這種情況,亓主任、唐專家、餘醫生,可還有其他建議?”
餘至明絮絮叨叨了一大通,纔不放心的提着公文包上班去了。
出門上班之前,餘至明又叮囑躺在沙發牀上的青檸。
古青檸小口小口的喝光了一杯水,神智也清醒了不少。
也就大半碗的青菜蝦仁面,配着榨菜,小黃瓜醬菜,還在餘至明連哄帶勸下,古青檸才皺着眉頭努力的吃完。
餘至明回道:“王院長,我等下要協助尤衛賢醫生做顱底腫瘤手術,趕不過去了。”
病患的身體瘦到這種程度,餘至明心裡明白,基本上支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要是我妻子和兒子稍微用心一些,早幾個月知道餘醫生你還有治療癌症的大本事,說不定我現在都能自己出門遛彎了。”
餘向晚嗯了一聲,去廚房忙碌去了。
“肺部還略好一些,但肝臟殘餘功能微弱,隨時有徹底趴窩的可能。”
“幾天後,你明白的。”
餘至明放下喝光大半的杯子,輕笑道:“前天晚上的受凍,肯定也有不少功勞。”
餘向晚甩給這傢伙一雙白眼球。
“其他臟腑功能也停留在極低水平。”
“餘醫生,我這裡來了一位嚴重心痛,懷孕九周的孕婦,急需做心血管介入手術。”
餘至明戴上外科手套,從頭到腳的給他做了一遍檢查。
體內沒有炎症,就是單純的發燒。
隨後,餘至明從家庭小藥箱裡取了退燒藥和止疼藥各一粒,看着古青檸這傢伙一臉苦兮兮的吃下……
“你還是少說話,乖乖的躺下睡覺吧。等你睡了,我再去小食堂……”
亓越輕嗯了一聲。
輪椅患者用力吸了幾下氧氣,有些激動的說:“餘醫生,是我們知道的晚了。”
餘至明把青檸抱着坐起來,晃醒了她,然後接過四姐遞來的水杯,喂她喝水。
“我不缺錢!”
在檢查室,輪椅患者的兒子把他輕輕的抱起,放在了檢查牀之上。
“比起很多醫學前輩,我還差的遠。”
餘至明抱緊了她,安慰道:“等下吃點東西,吃了藥,再好好睡一覺,就好了。”
五十八歲,四年前發現左側腎癌,然後做了左側腎根除全切手術。
亓越緩緩的說:“類似安慰治療,會讓你父親的身體情況看上去好轉不少。”
患者兒子哭喪着臉說:“雖然我爸名下還有房子,但是這幾年爲治病,我們已經欠下幾百萬的債務了。”
“到了中午,感覺不到餓也要強迫自己煮點水餃或面來吃。”
亓越、餘至明、周沫三人乘坐餘至明的奔馳車,由周沫開車。
餘至明趕緊謙虛道:“不敢稱神醫,我就是有一點特長的青年醫生。”
他看向餘至明,問:“餘醫生,真的一點辦法沒有了嗎?如有希望,我們砸鍋賣鐵也是要治一治的。”
“我爸他就待不住了,一定鬧着來。”
“該怎麼治療就怎麼治療,不用考慮費用的問題,我名下還有一套房子,價值五六百萬,已經掛牌了。”
在輪椅旁邊,有一位面容憔悴的中年女子,還有一位看上去年近三十的男子。
“醫生,我情況如何?”
餘至明不用亓老師介紹就曉得,輪椅這人就是昨晚提及的那位癌症末期患者了。
餘至明點了點頭。
這人實在太瘦了,可以說瘦到了脫相,顴骨突出的厲害,眼窩深陷。
“期間要是感覺身體難受的厲害,就給我打電話。”
“餘醫生,請你費心了。”
餘至明注意到他掛在左胸上的工作銘牌寫着唐建雄、腫瘤內科。
“請尤醫生推遲一下,或改天如何?”
“孕婦情況很緊急,孕婦的父親表示,手術推遲造成的損失,他願意雙倍補償。”
亓越取過了手機,道:“爲了今晚這手術,我們前後準備了十天,搭建了一間臨時手術室,總投入近百萬。”
“你們還要雙倍補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