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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逝者如斯

53.逝者如斯

蒲萱從告白被拒的打擊中走出來——假如她真的有受到打擊的話——大概花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也就是說,她第一次揍東柏的時候隱約受到了打擊,第二次揍完東柏之後氣就消了。

而東柏從被告白的衝擊中走出來——只是心理上走出來而已, 生理上的創傷不算——並接受現實, 大概花了一個多時辰, 當安青在二狗房裡轉完一圈回來的時候, 東柏已經完全可以面對蒲萱那莫名詭異的微笑而不色變。

也就是說, 仍舊深陷在打擊中的人,現在只有安青一個。

蒲萱在確認過安青的體溫之後,便回頭去看東柏, “你還好吧?”

東柏點了點頭,“還好, 沒骨折。”只是有幾處青紫。

蒲萱聞言撇了撇嘴, 心底有點後悔。

她很少揍東柏, 準確來說,今天之前她就沒有揍過東柏, 最多也就是拽拽頭髮而已。

現在揍了,發泄了一通,爽是爽了,過後卻有點心疼。

她原本其實並不是這麼暴力的人,現在之所以暴力, 仔細想想, 好像是因爲她最近揍安青揍習慣了——反正安青會躲, 一般揍不中, 可以放心大膽地揍。

這麼一想, 蒲萱又回頭望了安青一眼。

安青正凝神看着她,見她突然回頭, 趕忙將頭往旁一扭,速度快得讓人懷疑他的脖子會不會扭傷。

扭完後,安青又覺得這樣被動下去不行,躊躇片刻,再度將頭一點點地轉回來,迎上蒲萱的視線,臉上隱隱有些紅暈。

蒲萱見他這副摸樣,眯眼笑了笑,又伸手在他頭上摸了兩把。

望見蒲萱笑,安青臉上又紅了一點,見蒲萱伸手,安青不禁又把視線移開了,這一移開,安青便發現東柏也正盯着他看,看到東柏,安青的倔脾氣就上來了。

怎麼可以在情敵面前退縮?

於是安青再度移回視線,再度盯着蒲萱看,並且伸手抓住了蒲萱的手腕。

“怎麼了?”蒲萱問。

“我有話想對你說。”安青道。

安青想好了,這樣被動下去不是辦法,他應該主動。

主動的第一步,就是告白。

當然告白之前首先應該讓對方對自己有好感,但是安青現在的問題不是蒲萱對他沒好感,而是蒲萱壓根就沒有把他當男人看。

“蒲萱……我……”安青說出這幾個字,然後就卡在了那裡。

決定告白沒什麼難的,但是要把那幾個字當面說出口,還真是個巨大的考驗……安青又想到應該投其所好,但是到底怎樣做纔是投其所好?

安青努力又動了動嘴脣,終於道出,“我喜歡你。”接着便緊咬住脣,臉漸漸紅得像被抹了胭脂。

蒲萱喜歡些什麼?安青在將告白說出口的同時仔細思慮了這個問題,然後他發現他不知道。

蒲萱聞言愣了愣,有點意外。

安青喜歡她,這個並沒有什麼可意外的,雖然想不通他到底是什麼時候起了這個心思,但這小子最近的行爲已經足夠明顯。

只是,安青會說出來,她沒想到。

而且在告完白之後,安青的神情不知爲何非常失落。

蒲萱嘆了口氣,“你還……”

“我知道。”安青開口截斷了蒲萱的話,“沒關係,我不會永遠都是這樣。”

他還小,他知道蒲萱會這麼說,但是他不會永遠只有十五歲,十五歲不行,他還有十六歲、十七歲、十八歲……

然而,他要憑什麼認定,蒲萱會等他到那個時候?

安青松開蒲萱的手腕,將手按在胸口,深吸了幾口氣,“再過幾天,今年就過去了。”

然後他就能大一歲,然後……

“我不會指望你能等我。”安青緊咬住脣,頓了半晌,又道,“你不用等我,但是,我絕對不會那麼容易就放手。”

說完這一番話,安青已經是冒出了一身的汗。

“蒲萱,我喜歡你。”安青再度將這句話重複了一遍,說完之後笑了笑,“我知道我還……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好好看一看我……好好地看一看,我並不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鬼,至少不會永遠都是……給我一個機會,不要連看都不看我。”

每次蒲萱看安青,都是隻將他當成了一個小孩。

就算她已經知道了安青的心意,也是一樣,她從來沒有在意過安青的心意。

說白了,蒲萱從來就不覺得安青是一個男人。

她從來就沒有想過,安青也會長大,也會站在她的面前,認認真真地和她說着這些話。

安青說完了,按着胸口,低垂着眉眼,不住地喘息。

說完了,反而越發明白了自己的差距,越發知道了自己的無力。

說着不指望,說着蒲萱不用等他,其實他還是在乞求,乞求着蒲萱能用看男人一樣的目光來看他,他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只是乞求。

同時又害怕失去蒲萱原本對他的那些寵愛。

總會失去點什麼……這番話說出來,就算全部都失去了,也是正常的。

就算蒲萱從此不再理他,也是正常的。

安青閉上眼,咬住脣,將頭向後偏了點,然後又睜眼,盯着自己的腳邊,房裡的空氣越來越令人感到窒息。

蒲萱偏頭看着他,苦笑了一番,伸手仍是想要摸他的頭。

安青退後兩步避了開來,轉身逃出了房間,走了兩步,又回頭道,“先讓我一個人待一會……馬上就好。”

蒲萱一怔,點了點頭。

安青這纔再度轉身接着逃,一會兒便不見了身影。

蒲萱一直望着房門,怔了半晌,然後扭頭望向一直默默坐在角落的東柏。

東柏在一旁嘆了口氣,“他現在,還真是聽你的話。”

蒲萱瞪了他一眼,“你剛纔也不知道說句話!”

東柏苦笑,“我剛纔有什麼資格說話?”

蒲萱聞言沉默,又往房門看了一眼,“以前都沒有發現,他原來這麼容易害羞。”

“已經很不容易了。”東柏攤手,“別人這是初戀,臉皮當然薄。”

“真抱歉啊,像我這種戀過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臉皮就是厚。”蒲萱冷哼。

東柏沉默。

“現在該怎麼辦?”蒲萱在房裡轉了兩圈,然後尋了個地方坐下,手指點着腦側,神情甚是苦惱,“真捨不得打擊他。”

東柏道,“我早就和你說過,調戲純情少年不對。”

蒲萱聳肩。

東柏忍不住又問,“你真的戀過很多次?”

蒲萱望着他笑,“醋了?”

“……”

“醋了就老實說出來。”蒲萱站起身走到東柏身旁,躬身擡手挑起他的下巴,笑道,“你吃醋的樣子,也挺可愛。”

東柏默了半晌,道,“調戲純情青年……也不對。”

“滾,就你這樣,還純情?”蒲萱擡手輕拍東柏的臉側,見他沒多大反應,嘆着氣直起身來,“其實……是挺多次了。”

東柏一愣,沒吭聲,等着她繼續說。

“有時候死得早,有時候事情多,有時候找不到合適的,有時候情況複雜……我差不多隔幾世找個男人,到現在爲止,已經不記得找過多少個了。”蒲萱的語調很平淡,“其中到底有多少是真正動了心的,說實話,我也分不太清。”

東柏還是沒吭聲。

蒲萱又笑,“真吃醋了?”

“沒有。”東柏嘆氣,“就算你不說,也大概想得到是這麼一回事。”

反正也只是陪她走一趟而已,沒有在意的必要。

如果先前當真迴應了她,和她有了不同於現在的關係……那現在估計得吃醋吃到死。

蒲萱沉默了片刻,再度望着房門口嘆道,“到底應該怎麼辦?”

“……”對於這個話題轉移速度,東柏一時消受不良。

“他爲什麼非得說出來?”蒲萱皺眉,“就一直像原來那樣,難道不好嗎?”

聽到這個問句的東柏,非常鬱憤。

她問他,那他該問誰去?

“問了你這麼半天,你就不知道說句話嗎?”蒲萱還在瞪東柏,“提一點有用的建議啊!”

“不錯了……”東柏道,“你現在至少還有個人可以問。”

蒲萱聞言一愣,然後擡頭望着房頂,嘆氣。

“聽到他那些話,你有什麼感覺?”東柏問。

蒲萱望着房頂,想了想,答道,“好像……有那麼點失落。”

“看開點。”東柏安慰道,“小孩都會長大,何況是他。”

安青一直都早熟,就算他沒對蒲萱有過什麼感覺,該長大的時候也一樣會長大。

“話是這麼說沒錯。”蒲萱仍舊盯着房頂,神情很是落寞,“但是……如果能一直像之前那樣,該有多好。”

時間這種東西,從來就是最討厭的。

原本秋高氣爽地天氣,一眨眼間,便飄了雪;原本一直彆彆扭扭的小鬼,一眨眼間,便會站在自己面前認認真真說着喜歡;原本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人,一眨眼間,或許就會不在……

蒲萱突然一顫,趕忙回頭,看到東柏才鬆了一口氣,然後對着東柏傻笑。

東柏被她看得很是莫名,“怎麼了?”

“沒怎麼。”蒲萱輕輕搖着頭,“只是有點慶幸。”

東柏越發感到莫名其妙。

“我後悔了。”蒲萱又道,“早知道會這樣,早知道會被他聽去……如果早知道他會……我說什麼也不會對你說出那些話。”

東柏望着蒲萱發怔。

“就是這樣。”蒲萱攤手,“就當我什麼都沒有說過吧。”

“……我本來就是這樣打算的。”

蒲萱擡腳踹向東柏。

東柏見狀,沒做反應。

“你的反應總是這麼無趣。”蒲萱這次在觸到東柏之前就收回了腳,“就算躲不開,你不能稍微做個樣子嗎?”

“讓你發泄一下,也沒什麼不好。”東柏道。

蒲萱扭頭,“哼”了一聲。

此時,在空地上站着的安青聽到一陣撲翅聲,擡頭望見有一隻信鴿飛上了天空。

舒言手下的人傳信,一般都用信鴿。

安青一直望着那隻信鴿,直到它已經遠得看不見。

然後安青低頭,嘆了口氣,“剛纔,應該順便讓二狗幫我帶封信給言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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