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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情債難還

42.情債難還

東柏在自己房裡鼓搗了半天,先翻出一個包裹,然後從包裹裡取出一個箱子,再從鞋墊底下取出鑰匙,接着用鑰匙打開箱子,最後又從箱子裡取出一個小包裹……半晌之後,才終於將包裹裡面的東西全部倒在了桌上。

蒲萱和安青無語地望着東柏這些小心翼翼地舉動,又扭頭去看那堆東西,結果纔看一眼,他們的視線就離不開了。

有金有銀有玉有珍珠有寶石,各種佩飾玩物漆器奢侈品,堆在桌上居然堆出了個小山。

“這些是哪來的?”蒲萱驚呼着撲到了桌旁,取出一個玉佩看了看,又取出一個金飾看了看,最後將視線停留到了一個玉製筆洗上,“這玩意看着很眼熟……”

接着蒲萱又挑出了一個紫檀木盒子,盒子裡有個大顆的寶石,還挑出了一個玉雕,一個金質暖爐,以及等等等等,挑出後堆在一旁又是一個小丘,“這些都很眼熟。”

東柏點頭,“這些似乎都是我從蒲家拿的。”

“蒲家?”蒲萱疑惑,“你在蒲家拿了這些?我怎麼都不知道?”

“呃……因爲我是偷偷拿的。”

蒲萱感到了一絲崩潰。

“之前在蒲家的時候,你說我可以就像是呆在自己家裡一樣。”東柏乾笑。

而此時安青正拿着之前被蒲萱仍在一旁的玉佩,仔細端詳,“這個不是言子的嗎?”

東柏再度點頭,“本來是他的。”

安青沉默了片刻,用眼角看着東柏,“偷偷拿的?”

“不,這是我找他要的。”東柏回答得很誠懇。

安青疑惑,“什麼時候要的,我怎麼不知道?”

“這是我偷偷找他要的,他很大方就給了。”

“……”

蒲萱聽到此處,又感到了一陣崩潰。

而安青只是沉默了一陣,然後又挑出一個玉扳指,“這個也是言子的。”

東柏又點頭。

接着安青挑出了一個鑲金帶銀嵌寶石的的香爐。

這次不等他開口,蒲萱就忍不住問道,“這也是那混蛋的?”

“不是。”安青回答道,“這個是三殿下府上的。”

東柏還是點頭。

蒲萱終於支撐不住,一胳膊搭在東柏肩上,“我真是看錯你了……”

東柏卻嘆了口氣,“你們平時都太不注重積累了。”

在他看來,幾人在錢堆裡滾了這麼長時間,現在居然還會爲錢發愁,這纔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蒲萱抓住東柏的頭髮往下拽了拽,笑道,“你想說的就只有這個?”

當然她拽得並不重,但是她這一聲笑啊,就笑得直讓東柏覺得自己的頭皮快不保了,趕忙道,“我這也是以備不時之需,你看現在,不就用上了嗎?”

“不時之需,嗯?”蒲萱繼續笑,“既然是以備不時之需,你爲什麼也不告訴我一聲?你居然敢在我的眼皮底下存私房錢!你居然還在有這麼多私房錢的情況下,讓我吃了一個星期的白菜!”尤其是後者,一個星期沒沾葷油啊,之後吃上肉還是因爲安青的面子,真是太不可原諒了!

東柏冷汗淋漓,“我也是想着,平時要多注重一下積累……”

蒲萱沒再多聽他的廢話,將手往下用力一逮,吱啦一聲,手上就多了一把斷髮。

東柏慘叫一聲,趁着脫離魔爪的一瞬間,揉着後腦勺趕緊逃到了牆角,委委屈屈地蹲着,也沒敢吭聲了。

蒲萱擺了擺手,將斷髮甩到地上,然後望向安青道,“怎麼樣?”

安青正仔細打量着桌上的那一堆東西,此時聽見蒲萱問,擡手將手中的一塊玉石甩到了桌上,“兩千兩。”頓了頓,又補到,“全部算在一起,兩千兩。”

他這是在估價。

東柏聞言還是忍不住開口了,“不止吧?”然後就被蒲萱一個眼神給殺了回去。

“我覺得,可能還不值。”蒲萱道,“有些東西不能賣,你估高了。”

安青一愣,又思慮了片刻,嘆了口氣,“你說的對。”

比如安青手旁的那塊舒言的玉佩吧,這玉佩上有能表明舒言身份的記號,如果現在被他們賣出去,那就和邀請官府派人來殺他們一個性質。

再比如盒子裡的那顆夜明珠吧……就算他們肯虧本賤賣,現在這世道,也不見得有人敢收。

如此去除掉一些東西,安青又報出一個價,“最保守來算,大概一千五百多兩。”

蒲萱點頭,“不錯了。”

“這更不止吧!”東柏又道,又被蒲萱一個眼神給殺了回去。

最後還是安青好心向他解釋道,“現在是亂世。”

東柏的這堆東西以玉石爲多,且絕大部分都是做工極好的精品,但打起仗來的時候人人自危,除了金銀,除了生活必需品,其他東西都很難賣出好價錢,何況是玩物——就算是賣金銀,那也是跟賣廢鐵似地論斤兩賣,那些精緻做工通通得被忽略。

瞭解到這些之後,東柏顯得很失落。

“總之,如果現在賣這些,很虧。”蒲萱說着拿出一個大盒子,將桌面的東西放進去收好,“先留着,等打完仗之後還能升值回去。”

“這些是我的東西。”東柏掙扎道。

“你說什麼?”蒲萱笑道。

“……沒什麼。”

費盡心力細細積攢起來的東西就這樣被剝削掉了,東柏顯得非常蕭條。

安青望見蒲萱這舉動,不禁開口問道,“你不是想買房子嗎?”

蒲萱理直氣壯,“有這麼多錢,還要房子幹什麼!”

“……”

安青非常同情地看向東柏。

而東柏此時已經不忍心再聽下去,也不忍心再看下去,非常落寞地走出了房間,一步更比一步悲涼。

片刻之後蒲萱已經將面前的一堆收拾了個乾淨,又伸手去收拾安青身前的一堆。

安青將放在桌面上的右手沿着桌沿移了一段,站起身來,收回手讓位給蒲萱。

蒲萱卻將手伸到了他眼前,“放下。”

安青沉默。

“在我眼皮底下順手牽羊?”蒲萱冷笑,“放下!”

安青皺眉,“這又不是你的東西。”

“怎麼不是我的?他給東柏了,東柏又給我了,那就是我的東西。”

“東柏什麼時候給你了?”

“剛纔。”

“……”

試圖和蒲萱講道理,這是一件很艱苦很考驗耐心的事情。

“再說了,如果不是我的東西,你爲什麼怕我看到?”蒲萱瞪着安青。

“反正又不能賣。”安青這次卻出奇地很有耐心,“就讓給我吧。”他居然是順着蒲萱的話在說。

他居然還用了“讓”這個字眼。

而此時正被他緊緊握在手心裡的,正是舒言的那塊玉佩。

相比順手牽羊這種行爲,安青現在心中仍然記掛着舒言,這纔是蒲萱所不能容忍的事情。

然而安青這突然順從起來的態度,卻給了蒲萱一個措手不及。

蒲萱愣了好一會,才冷哼道,“想得倒美……我憑什麼讓給你?”

“你救了我,一直照顧我,甚至還願意繼續一直醫治我,我真的很謝謝你。”安青突然轉開了話題,開口說道,視線垂下往自己身上掃了一圈,望着左臂苦笑,“當然你可以覺得我並不誠心……不過,如果你有需要我去做的事情,我希望你可以儘早告訴我,或者至少告訴我你顧慮的理由。”

之前安青仍暈迷時,蒲萱所說的那番話,他到底是聽到了,不僅聽到了,還一直牢牢記在了心中。

爲什麼會被救?因爲蒲萱還有事情需要他去做。

就好像……爲什麼舒言會收留他、給他容身之所還一直讓他衣食無憂?因爲舒言需要他的能力,需要一個幫自己辦事的人。

就是抱着這麼一個認知,安青一直糾結到了現在,因爲被需要而努力,因爲不甘心而彆扭,因爲自己偶爾的無力而害怕,因爲害怕被拋棄而逞強,因爲害怕被人發現自己的軟弱而大呼小叫。

除了舒言以外,他瞧不起任何人,除了安彥以外,他沒有給過任何人好臉色,因爲他就是最優秀的那一個,不是驕傲自滿,只是他不得不足夠優秀。

安青盡忠於舒言,因爲舒言給了他和安彥一個容身之所,讓他們衣食無憂,安青接受了這些給予,所以安青必須迴應舒言的需求,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

但是他最後險些喪命,卻是因爲安彥。

再度給了他一條性命的,是蒲萱。

所以他必須辦好蒲萱需要他去辦的那件事情,無論那是什麼。

還好蒲萱早就提好了要求,只是一件事情而已,只要把事情辦完就行,其他都可以無所謂。

然而蒲萱卻遲遲不再提那一件事,遲遲不告訴安青他到底應該做些什麼,只是每天說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像從前那樣相處,而且還讓安青一直繼續承着她的情,救醒之後是治傷,治傷之後是細心的照料,細心的照料之後是要再花上個三五年治療他的左臂。

這一切安青還拒絕不了。

這份恩情已經太重,已經不是還像之前那樣,互相調笑着互相出言諷刺着甚至互相動一下手,互相重複着以前的相處模式,就能搪塞得了的了。

必須儘早說清楚。

安青必須知道,蒲萱到底需要他做什麼。

安青的生命中已經不能再有一個舒言,絕對不能再有。

蒲萱一直沉默着,盯着看着安青的神情中顯出的那幾分急切,然後道,“人情債,你以爲那麼好還嗎?”

安青一愣,咬着脣沉默。

蒲萱又皺起眉問道,“你到底在瞎想些什麼?”

安青搖頭。

這小子太倔強……蒲萱嘆了口氣,“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了。”

這話蒲萱說得很違心,只是例行勸慰而已。

如果安青當真能夠灑脫地不管不顧脫身就走,蒲萱還真是一點辦法都不會有。

這壓力,起碼有一大半是蒲萱故意加上去的。

忠心的人都灑脫不了,蒲萱當初就是看中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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