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東柏揉着脖子,站得離蒲萱遠了一些,“他向你表白了,這不是很好嗎?”
“好你個頭!”蒲萱今天一直很暴躁。
“何必呢,他又沒有哪裡不好。有錢有權又長得帥,脾氣還好,我要是個女人我都想嫁他了。”東柏護住自己的脖子,嚴肅地勸慰着,“無非也就是陰險了點。”
蒲萱瞪着他,只說了一個字,“滾。”
“這是我的房間,我滾哪裡去。”東柏聳肩,望見蒲萱站起身來,趕忙補道,“再說,他不是說了不強求嗎?你要真不願意,死命不幹不就好了,何必管他到底喜不喜歡你呢?”
“話是這麼說沒錯。”蒲萱又坐了下去,嘆了口氣,“但是……”
但是總感覺心裡有那麼點不是滋味。
東柏沉默了一會,突然問到,“說起來,你爲什麼要這麼討厭他。”
蒲萱哀怨地看了東柏一眼,“其實,我也沒有特別討厭他。”
東柏悟了:她對所有人基本都是一樣的討厭,區別只是表現得明不明顯而已。
“既然如此,你還有什麼好要死要活的?”東柏又說,“難不成你本質上其實是有那麼一些喜歡他的?”
蒲萱哀怨得快要哭出來了。
東柏見狀一愣,“你……不會吧?”
“好累……”蒲萱伸手拉着牀沿,默默躺了上去,鑽進被子,“今天累死了,這輩子頭一次這麼累。”
這下,東柏瞬間感到,自己的心裡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了。
許久之後,東柏纔開口道,“喂,小姐,這裡好像是我的房間。”
“哦。”蒲萱從被子裡抽出一隻手,擡起朝外擺了擺,“那你出去,和二丫換一下。”
“……”
第二天清晨,除了孤狼還是一如既往地神清氣爽,所有人臉上都印着深深地疲憊。
馬車還是之前的那兩輛馬車,蒲萱看着馬車不由得問道,“你差不多可以說了吧,我們到底是要去哪?”
“邛蒼各地都有大好風光,目的地也只不過是一個停腳歇息的地方而已,楚姑娘何必在意?”言末安笑道。
蒲萱瞬間感到一陣無力,看都沒看他一眼,擡腳便挑了一輛馬車走過去。
片刻之後,東柏也進了那輛馬車,又過了許久卻再沒動靜。
“他們在瞎扯些什麼啊,居然這麼久?”蒲萱瞪了一眼東柏。
東柏被瞪得很無辜,“我哪能知道啊……”伸手挑起簾子,剛想往外看,就見安青走了進來。
東柏一愣,“怎麼又是你?”再往外一看,蒲志銘已經跟着另外兩人上了另一輛馬車。
蒲萱倒是滿臉地不出所料,“你家主子還真有夠信任你。”
“言子的眼光,還用說嗎?”安青對上蒲萱,依舊是滿臉的不客氣,“雖然他偶爾也會瞎上一兩回。”
蒲萱看着他,“原來連你也早就知道我是誰。”
“廢話。”安青不屑地拿鼻子哼哼了兩聲,“不然你以爲我什麼看你這麼不爽?”
蒲萱繼續看着他,“被你這麼令人討厭的小鬼看不爽,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靠!”
馬車一動,安青就趴在了朝後的車窗口,手裡握着小弩沿着窗沿,凝神盯着車後。
從現在開始,沒必要再讓尾巴跟着了。
蒲萱往車身一靠,道,“喲,你還挺敬業。”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打擾我工作。”安青說着擡起手,朝着晃動的樹影射出一針,又趴着望了一會,片刻後才轉身面朝車內坐好。
“搞定了?”蒲萱問道。
安青鄙視地看着蒲萱,“那當然,我出手還能有什麼搞不定的?”
“你到底爲什麼會坐在這裡?”東柏還在糾結最初的問題。
蒲萱鄙視地看着東柏,“當然是爲了監視。”
“監視?”東柏很疑惑,“你有什麼需要被監視的。”
“不是她。”安青答道,“我主要是在監視你。”
“……”東柏萬分無語地看着安青。
仔細一想,昨天也是安青故意要和東柏一個房間,但是他又有什麼可被監視的?
更重要的是,“身爲一個監視者,你這麼坦白沒事嗎?”
安青聳了一下肩,卻問道,“你真的是從別的世界來的?”
東柏點頭,仍舊是一臉的疑惑。
“哦。”安青大搖大擺的擡手一揮,“那就沒事了。”
東柏再度無語。
之所以需要留意東柏,是因爲安青看不出他的軌跡,既然現在“爲什麼會沒有軌跡?”這個問題已經有了合理的解釋,特意的監視自然也就沒有必要了。
“他是個穿越者!”看到安青這麼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東柏還沒來得及憋屈,蒲萱卻搶先表達了不滿,“你用不用像看到路邊隨便一個要飯的似地這麼淡定啊!”
東柏憋屈了:他怎麼就成了要飯的呢?
安青看了蒲萱一眼,又看了東柏一眼,依舊是一臉的淡定,“就算是珍惜動物,他這樣的,拿出去展覽也賺不到幾個錢吧。”
東柏憋屈得簡直想哭。
“不過如果讓我的那些同行知道了你的身份,他們應該會很有興趣。”安青又將東柏上下打量了一通,“說不定會有人想把你切開來看。”
蒲萱看了安青一眼,疑惑道,“你什麼同行?殺手聯盟嗎?”
“占星師啊……”
“對哦,你還是占星師。”蒲萱攤手,“你不說我都忘記了。”
安青瞪了她一眼,哼了一聲,“你明明就記得吧,明知故問很好玩嗎?”
蒲萱點頭,“確實很好玩。”
“……你這個癖好還真是和言子一模一樣。”
“誰和誰一樣了?”只這麼一句話,就讓蒲萱暴躁了,“鬼才和他一樣!”
安青無視蒲萱,繼續對東柏說道,“我是不會隨便對別人說的,這個你可以放心,你只小心別自己露餡了……不然如果誰對你有興趣了,估計被麻煩的還是我。”
東柏很傷感:本來以爲自己還是被關心的,結果安青只是怕麻煩而已。
數個時辰之後馬車又停靠在了一個小鎮,這次卻再沒有什麼插曲發生,一行人安安生生地歇息完了就上路了。
接下來的幾天,一直如此平靜。
言末安每到一個小鎮就會停下來歇腳,然後到處亂晃一圈,一如一個平常的旅客。
他最常去的地方,便是各處的茶樓酒館。
“唉,皇帝陛下就快要不行了啊,將來太子登基,我們不知道還能不能再過這太平日子了。”酒館中有人如此低聲嘆息。
“小兄弟,你可不要亂說。”坐在四周的幾人,聞言聚了過來,“這要被官府聽到了,可是要殺頭的。”
之前說話那人一臉不屑的姿態,“怕什麼,天高皇帝遠。再說這也不是秘密了,三皇子的事情到處都在傳。”
其他人面面相覷,到底是壓抑不住好奇心,仗着天高皇帝遠,嘰嘰喳喳便說開了,“三皇子能是太子的對手嗎?”
“我聽說不止三皇子,好像連六皇子都打算對抗太子……”
“六皇子?不會吧,他爲什麼?”
“還不是因爲蒲家……六皇子可是從小就和蒲家小姐定了親的,太子關了蒲相,六皇子能沒動靜嗎?”
“嘖,就爲了個女人。”
“可不是麼,皇帝對嫣妃夠癡情,這嫣妃的兒子自然也是個情種。”
“蒲相都入獄了,他還對蒲家小姐如此,是個男人啊!”
“但是,就爲了個女人和兄弟反目……”
“總比爲了個皇位就派人殺自己兄弟要好。”人羣中一名少年冷哼一聲,“我可是聽說,當年派人殺大皇子的,還有刺傷六皇子的,正是太子。六皇子能忍到現在,不錯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小兄弟你這話可當真?”
“也是聽來的,我哪知道真不真啊。”
“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之前不過傳過嗎?六皇子之所以不務政事,就是不想和太子爭。”
“這麼說來,還是爲了那個女人啊。”
“一個只爲了女人就造反地皇子,應該不會有多少人支持吧?”蒲萱走向角落一張桌子,擡手輕敲桌面,低聲說道,“這個理由真是爛。”
“楚姑娘,你怎麼也有興致來這種地方?”言末安轉過頭笑道,“你看這傳的,都跟說書差不多了。”
蒲萱看了仍在熱切討論的人羣一看,“你就裝吧。”安青赫然正處在人羣中間。
言末安嘆了口氣,“再爛,也需要一個理由啊。”
“這太子真不是個東西!”人羣中此時突然發出一聲爆喝,“之前是想殺別人,別人都不想和他爭了,他還連別人的女人都不放過!”
“嘖,說到蒲家小姐……我聽說太子也很覬覦她,但是她非要跟六皇子,太子纔算計了蒲相,想逼她就範啊。”
“真他媽砸碎!我要是六皇子我也想砍了他!”
“是啊,蒲家小姐太可憐了!”
“這下真的和說書一樣了。”言末安無奈地朝着蒲萱攤了攤手,“你看,你的人氣還是很高的。人們總是很容易同情美女。”
至於蒲萱是美女這個傳言,不知道是從那裡傳起的,總之傳了很多年,大家都相信。
蒲萱冷哼了一聲,“難怪你要留着正妃之位……真心的?”
言末安笑,卻沒有回答。
蒲萱嘆了口氣,擡手伸出五個手指,“五千萬兩。”
“什麼?”言末安問。
“白銀……當然,你想要給黃金也行。”蒲萱說道,“要我嫁給你,我寧願自盡。不過在你成功之前,我願意配合你,條件是保我一輩子榮華富貴。”
“我可沒這麼多錢。”言末安攤着兩隻手,“不如就五千兩算了吧。”
蒲萱收回手指,“不是要你現在給。如果你失敗,就算你有錢我估計也拿不了。如果你成功,還能差這點錢?”
“怎麼不差,國庫大概也就這麼多。”言末安按了按額頭,“五十萬兩,我還可以考慮……話說你不怕我賴賬?”
半晌之後,蒲萱卻仍在沉默。
“六十萬兩,不能再多了。”言末安又道,“你一百輩子的榮華富貴都夠了啊。”
蒲萱嘆了口氣,“你真的只是想利用我這個身份?”
言末安一愣。
“那你那天直說不就好了?”
言末安苦笑道,“那天我確實是認真的。”
“好,就六十萬兩,另外,不管你成功或是失敗,結果出來的那一天,蒲家小姐就死了——你要負責幫我造個新身份。”蒲萱一口氣說完,轉身便走,頭也不回。
言末安看着她離去的方向,臉上苦笑凝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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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一人手持一面羅盤,沿着羅盤上的指引,望着遠方喃喃道,“就是這個方向了……”
“昨夜白啓星落,是大凶之兆。”此人收回羅盤,緊緊皺着眉頭,“殿下此行太過兇險。若遇大劫,安青那個廢物也不知道擋不擋得住。”
“希望我能趕得上吧。”此人說完,便擡腳朝着街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