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尊,現在整個大玄境內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三方勢力角逐,弄得中土地界民不聊生,萬萬人埋骨喪命,沖天怨氣,凝而不散。
再這麼下去,恐有損我人族大運。”
道盟,天機大殿。
漆黑無光的廣袤宮殿之中,上下沉浮着一十二塊鐫刻着古老人族銘文的金盤。
而這,便是道盟中最高的權力組織。
十二列席!
此刻的十二列席金盤之上,盤坐着九道身影,另有三塊金盤上空空恐也,不知是主人缺席,還是暫未定下人選。
盤坐在最上端的列席金盤之上,一身素袍,發須花白,劍眉倒豎,不怒自威的青蓮劍尊雙眸半闔,半晌之後,才緩緩開口:
“此次域外興兵圍攻我天元本界,致使我道盟將大部分精力都投注到了域外。
對這中土地界上的事情,倒是忽略了不少。
趙家王朝,逆反天道,命數已盡,理當退位。
只是這中央皇庭的位子,也不是誰想上就能上的。
驚蟄,你那個堂弟頂着起兵勤王的幌子,卻是妄造殺孽,這次死傷的平明百姓有一半都是因爲他。
你回去轉告他一聲。
如果他這麼喜歡殺生,本尊可以做主將他送往域外,那裡的異族他想殺多少就殺多少。”
被青蓮劍尊親口點名,坐在一側的楊驚蟄面色一絲尷尬。
十二列席雖然明面上沒有高下尊卑之分,地位都是相等的。
但這一代的青蓮劍尊乃是繼那位仙人之後,歷代最強的劍道尊者。
一口長劍曾連挑一十九位域外邪神,讓人心服口服。
其強勢無比的行事風格,讓道盟的整體實力達到了巔峰,可也讓同爲十二列席的其他真尊感到壓力山大。
許多時候,就連他們都會對這位老尊者感到一絲懼怕。
“真尊放心,我一定把話帶到。
他要是再敢胡來,我親自去把他扔到域外去。”
點頭應了一聲,楊驚蟄表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實則內裡卻在已經破口大罵。
狗日的混小子,害得老子被點名批評。
你給我等着,等老子回去,屁股不給你抽開花!
“趙家氣數已盡,負隅頑抗,不過是徒增殺孽。
上次南海那件事,最後怎麼處理的?”
說着,青蓮劍尊將目光看向了一位青衫儒生。
此人乃是十二列席之一浩然書院的院長,孟陵。
感受到青蓮劍宗的眼神注視,孟陵緩緩搖了搖頭:
“南海之事後,孟某幾次約談趙宣殷,但趙家傳來的消息都是其抱病臥牀,無法起身。
一拖再拖之下,直到大玄內戰爆發,也沒個具體的消息回來。”
“哼!”
一聲輕哼,震動整個天機大殿微微搖晃,青蓮劍宗緩緩睜開一絲眼眸,黑白分明,凜冽鋒芒的眸子將虛空都切割出無數裂縫。
“看來趙家是早就做了魚死網破的打算。
這樣也好,就不必再走程序了。
趙家民心盡失,罪孽深重。
孟陵,你即刻擬令,召回他們手上的皇庭神器!
若敢反抗,殺!”
青蓮劍尊殺機四溢的話語聽得在場一衆列席真尊都感一絲隱隱發涼。
同時心裡也在暗歎,趙家也真是一羣賊膽包天,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
當了一千多年人族皇主,就真以爲自己是九五至尊,能夠執掌天下了?
你們也不想想,這位子道盟能讓你們坐上,也就能讓你們滾下來。
要不是老劍尊前段時間要應對域外聯軍。
早就讓你們挨排跪着,等着砍頭了。
“孟陵明白。”
應了一聲,一衆列席真尊起身便準備離去,可就在他們起身一瞬,只見原本漆黑昏暗的天機大殿底部的水池之中,竟突然升起了千百道金光。
浩瀚光芒,遍照大殿。
將一衆列席真尊的面龐都映了一層金色。
“嗯?有人要渡元神大劫?!”
語氣驚奇,列席真尊們紛紛起身將目光投注到下方的天機水池之中。
只見那似若水銀般凝滯,卻又通透澄明的水池之中。
一朵蓮花正含苞待放。
這蓮花通體泛着一縷玉銀色澤,表面隱隱浮現出一枚道紋,下方蓮葉之上,更是雷芒電光流轉不休,泛着赫赫天威。
看到蓮花上的雷法道紋以及那些雷芒電光,衆真尊頓時目露了然之色。
“又是神霄宗的那位。”
“算上這次,他已經是第七次渡元神大劫了吧。”
“有了,這些年,有底蘊和資格衝擊元神大道的僅他一人。”
“七次渡劫,既沒成功,也被身隕,這何嘗不是一種本事。”
“神霄宗掌馭雷法大道,渡劫方面,先天便有優勢。
而且此人每次渡劫的時候,東方卿都會手託那座雷城親自護法。
當劫數會危及此人性命的時候,他便出手強行中斷結束。
要不然你以爲真有人能強渡七次元神大劫而不死。”
望着那綻放的元神劫花,一衆真尊既有驚奇、也有平淡,但更多的還是表現出一絲絲羨慕。
他們之中,大多數都是各大豪門世家的掌教家主。
麾下亦有達到那道身圓滿之境,能夠引動元神大劫的好苗子。
可事實上,無論是那些道身真君本身,還是他們,都不願意輕易去渡這元神劫數。
原因無他。
就一個字:難!
元神真尊之所以數量如此稀少,最大的原因便是因爲元神大劫的難度太過恐怖。
人族的道身真君加起來可能有十萬不止。
但元神真尊卻還不到百位。
這還是這幾千年間積累下來的數字,比例還會更高。
足見元神大劫的難度。
而東方雄在這千年間六渡元神大劫,每一次都失敗,可每一次卻都只是身受重傷,並未殞命。
全是靠東方卿在一旁親自護法,只要劫數危及到胞兄性命,便以那九天神霄雷城強行轟碎劫數。
這般無賴的手法,看的一衆真尊們既無語又羨慕。
他們若是也有這般手段,麾下難保不會再出一尊元神大佬!
“不過這次,似乎不一樣了,東方卿陷身域外,尚未趕回。
此人卻再次開啓元神劫數。
我估摸着之前的六次渡劫已經快要耗盡他的本源。
這應該是他最後一次渡劫。
成則,飛昇元神。
敗則,身死道消。
可之前六次都敗了,這次,能成嗎?”
開口的是一位身着灰白長袍,長鬚垂胸,面容慈祥的老人,他是造化醫館的館長。
造化醫館的道統源自於中古巨擘生生造化宗和濟世樓,取兩家之道,兼而並之,成了如今一脈奇異的道統。
沒有山門,沒有駐地。
醫館上下門人包括館長在內,悉數遊走天下,濟世救人,一身的修爲手段除了救人之外,就是逃跑。
算是中土地界中,威望和德行都非常高的一方勢力。
也因爲其從不參與鬥爭,全宗上下,都在行善救人。
所以每一代的造化醫館館長都會自動進入十二列席,連青蓮劍尊這樣強勢無比的真尊,都對這位老郎中很是尊敬。
“孫老說的有理,此次渡劫,應該是此人的最後一搏,成與不成,都在這一下了。”
注視着下方那含苞待放的元神蓮花,一衆真尊們眼神平淡,心中卻是念頭紛呈。
一方面他們希望東方雄能夠順利渡劫。
如今域外諸天,萬族異類虎視眈眈,前不久甚至公然組成聯軍,想要圍攻天元本界,足見其奪佔天元本界的賊心,始終不死。
但一方面,他們又不希望東方雄成就元神。
一門雙真尊,又有九天神霄雷城這樣的先天神器。
這樣的神霄宗,是不是有些……太過耀眼了。
似是察覺到一衆真尊們心海涌動,青蓮劍尊目光一橫,喝了一聲:
“還看什麼,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被這位老真尊一喝,衆人當即不再逗留,紛紛化作一道道虹光離開了天機大殿。
唯有那位造化醫館的老郎中留了下來。
“時代變了,年輕人越來越浮躁,你也別太着急,自打近古之後,天元本界安逸了太久。
沒有了外部的壓力,內部自然也就暗流洶涌起來。”
望着青蓮劍尊擰成一枚川字的眉頭,老郎中笑着勸說道。
“可我們的時間實在不多了。”
緩緩站起身來,青蓮劍尊負手而立,神色透出一絲滄桑:
“這次域外諸天,興兵造反,就是一個信號。
大劫將至,外禍未平,內亂不止。
如果這次無法撐過去,那我人族的命運,便將就此畫上一個句號。”
聽到青蓮劍尊那隱隱透着一絲疲倦的聲音,老郎中欲言又止,最後只能輕聲寬慰道:
“我人族能從太古時期,一直傲立至今,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眸光深邃,青蓮劍尊聞聲緩緩點了點頭:
“但願吧……”
……
天元本界,滇川大省、神霄宗!
無盡高遠的天穹之上,一場驚心動魄的景象正在展開。
滾滾的黑雲,如同一座座萬丈高的海潮,以排山倒海之勢洶涌奔騰而來。
鋪天蓋地的氣勢,彷彿要將世間的一切都吞噬殆盡。
整個大省都被這恐怖至極的黑雲所籠罩,原本明媚的天地瞬間陷入了一片黑暗。
黑雲之中,一道道雷芒電光似若蒼龍般遊走,在雲層深處穿梭,時而閃爍着刺目的光芒,時而又隱沒在黑暗之中,試圖掙脫束縛,毀滅眼前的一切。
在這冥冥的混沌之中,似有一雙眼眸正隱匿於這片雷雲的深處。
那眼眸中蘊含着無盡的威嚴,彷彿是天地間的主宰在俯瞰衆生。
漠然,冷淡,不帶一絲情感,彷彿世間萬物在它眼中都如螻蟻般渺小。
它靜靜地審視着一切,那目光所及之處,一股無形的壓力降臨,讓山川爲之顫抖,讓生靈爲之匍匐。
然而如此恐怖的異象之下,整個滇川大省中的平民卻好似沒有看到一樣,自顧做着自己的事情,頭頂那毀天滅地的黑雲,像是根本就不存在。
元神之劫,不禍蒼生!
但反觀修行界的一衆勢力,卻是滿臉驚恐震動的望着那片雷雲海洋。
“又來?”
“第七次了,第七次了,這位道爺是不入元神,誓不罷休是吧。”
“牛掰,真他娘了個腳的牛掰,我們渡道身劫,都是要死要活,哪怕渡過之後,都是心有餘悸,好幾年都回不過來神。
這位爺倒好,元神大劫就跟嗑瓜子一樣,隔一段時間整一出,隔一段時間整一出。
唉,真是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你上一邊去,你跟人家比,人家是神霄宗的大能,打個噴嚏都能把你嚇夠嗆。
不知道這位爺這次能不能渡過去。
如果真要是渡過去了,那神霄宗可就是一門雙真尊了。
莫說是滇川大省,就是整個中土地界也是無雙之姿。”
元神劫數的異象之下,整個滇川大省的所有修行勢力和修士都開始議論起來。
東方雄這些年渡劫,已經不算是個新鮮事了。
一些老真君甚至連之前的六次渡劫,全都看了個遍
但對於許多年輕修士而言,能夠觀看到如此規模的劫數,也算是一種經歷。
畢竟元神劫數不禍蒼生,看着聲勢滔天,毀天滅地,實則並不是殃及到他人。
甚至許多人聞聽到消息之後,都會不遠萬里趕赴而來,只爲開開眼界。
此時的神霄宗中。
所有門人也全都放下了手中的事情,仰頭望着講法崖所在的方向。
乃至於一些閉死關的修士都提前破關。
因爲相比於純粹看熱鬧的外人,東方雄渡劫成否,對於神霄宗有着近乎劃時代的意義。
而且現在整個神霄宗內都有傳言。
這次渡劫,將是東方雄最後一次渡劫。
不成功,則成仁!
講法崖頂端。
高聳入雲的山巔之上,東方雄如蒼松般屹立,他身着寬大道袍,在獵獵狂風中肆意翻飛,臉頰消瘦,卻更顯棱角分明,高大昂藏的身形,彷彿能撐起整個蒼穹。
靜靜屹立着,望着遠處雲海翻涌,雷芒肆虐的劫雲,他緩緩展開雙臂,眼神堅毅深邃,透露着一股躍躍欲試的霸意。
“苦修參道三千載,今日,欲與天公試比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