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坊依然井井有條，衆人精神面貌也不錯，這是周半夏有些時日再來一趟時所見的第一感官。
與往常一般，進內坊小院兒，稍作休息之餘聽顧大昌稟報近況，該獎勵的將獎勵，該處罰的？
至今還沒有誰放過大錯，偶有誰犯點小錯誤按規章制度罰個月錢罷了，很快的有錯必改了。
或許跟她小兩口所訂的規章制度有關，總體而言犯點無傷大雅的小錯誤罰個月錢罷了，但次數多了，屢教不改，問題嚴重了，輕則直接三十棍攆出去發賣了，特別嚴重的，直接賣到礦上去。
因此才無人敢試探規章制度，或者說想試探她的底線，畢竟在她手上，除了是奴籍，福利真心不賴。
周半夏自認良善。
她也是這麼有言在先的，她自己也是從丫鬟出來，誰要想有朝一日消除奴籍，十年期間無犯錯記錄，她會放人。
有個十年時間，即使關鍵幾道工序上的下人贖身出去，何懼之有，十年時間已經有足夠的資本應付手藝外流。
這也是周墨蘭看着她家小小姐心善待人，又不得不睜一眼閉一眼地聽從她不想先來個殺雞儆猴的緣故。
此次她兩口子在京城當管事的長子即使並無與各管事莊頭一起到來，她也在給長子的書信中再三叮囑長子要盡心。
好主子難找。
她兩口子這一輩子生是周家人，死是周家鬼，是沒想什麼奴籍不奴籍，但到孫兒孫女那一代只怕又不一樣。
對待自己長子都要時常叮囑敲打，何況其他莊頭和管事，這幾天大管事常青就忙得很，今早更是不進後山了。
這廂顧大昌恭敬退出，周半夏翻了翻麥青等人覈對之後的十月份進出賬目，以及幾處莊子賬目。
賬目倒是沒有什麼問題，不管是作坊這邊的進出流水，還是幾處莊子的賬目，時日暫短，還沒有養出老油條。
要是過個三五年，東家不在眼皮底下，那就不好說了，有賣身契在手都免不得有人中飽私囊。
出於這個考慮，周半夏再抽查了幾本分賬賬目，大致上在心裡覈對了一下打聽到的當地物價。
見相差不大，接下來便輪到被大管事常青敲打一番等候在外的各莊頭和管事，開始陸陸續續進去稟告和應對。
全程有常青夫婦二人充當白臉，周半夏紅臉的，無須事先商議，雙方配合默契到令顧文軒都不得不汗顏。
他還是小瞧了他媳婦，合着他媳婦不光在銷售行業幹得領先於人，在人事管理上也可獨樹一幟了。
難怪她帶領的團隊成員個個聽話要命，原本不是僅僅單憑獎金和拳頭嚇唬住人，關鍵還是一張嘴皮子厲害。
幸虧他膽小，從不在外亂來，不然即使把媳婦騙到手了，早被反騙到被賣了都有可能和這些莊頭管事一樣傻乎乎的還一個勁的在表忠誠。
周半夏一時還不知顧文軒內心戲豐富到硬是幻想出了一場她無情她冷酷的戲碼，如今見完人，還有的要忙。
說出口的話，要做到的，像給各莊頭管事的獎賞，等麥黃拿着庫存的鑰匙帶人下去安排，還有麥青等着。
賬目肯定是無須再盤賬，但如何做賬，還需要藉此機會指導麥青一二，能早點把麥青帶出來就輕鬆了。
而麥青不愧是被蘭姨挑出來的幫她管賬目的算盤珠子，小小年紀識字不多，卻在算術上極有天賦。
之前稍稍點撥一二，盤賬速度便明顯提升不少，如今再假以時日，可以幫她覈查是否有假賬便能當賬房三把手了。
剛好，這邊說完，將賬本收起，要用午食了，顧大華來通稟各莊頭管事即將離開返程的事宜也已經安排妥當。
關於這一點，周半夏倒不擔心，這個月月初除了高府，不管錢府，還是趙家，他們都會派管事來拉貨。
而高府這個月之所以要到下旬來拉貨，概因快一年了，要分紅了，她想提早一個月，月底把分紅給了。
各莊頭和管事即使返程時無高府管事一路同行，單單錢趙兩家的商行各分鋪便能給予他們幫助。
況且遠的地方，如揚州府，她嬸孃嫁妝不少，同樣有管事還在周家村可以結伴同行，安全不成大問題。
倒是一個上午的時間，將該處理的事情給解決了，按理來說用過午食接下來要趁熱打鐵操辦年禮了。
但，周半夏瞄了瞄顧文軒似笑非笑的神色，到底不敢把他給惹惱了，訕笑着老老實實地回內室午休。
“這才乖，不爲你自己身子着想，也要爲我閨女考慮一二，什麼事情不能慢慢來，非得趕時間不可。”
“早了早安心。”
“開什麼玩笑，每天有賬目進出，隔三差五有人情往來，了什麼了。”顧文軒不贊同地加重拍她入睡的力道。
周半夏好笑的，“有本事拍我肚子。我就是尋思着把操辦年禮的事情趁早吩咐下去，接下來好安心搬家。”
搬家還用得了你操心？顧文軒很想懟一句，可他媳婦吧，他要敢把這話說出口，他媳婦肯定更來勁了。
原本無須她操心的事情，更會記在心上，注意力集中到猶如天大的大事，不放心裡多琢磨琢磨都不會心安。
這性子，俗稱勞碌命。
“不急，這些都是小事，不就年禮，等明兒擬一份禮單吩咐下去就是了，倒是說搬家，新家進去看了？”
“不是你都吩咐下去了麼，我還擔心什麼，知我者，唯獨你了，肯定佈置到超出我想象的合我心意。”
“謝你信任了。”顧文軒悶笑出聲，“快睡吧，睡醒了我帶去你看看，有缺了什麼剛好趁搬進去之前給添上。”
“好的，你也陪我睡會兒，我很快能睡着，不是累，是說就能睡，你看，我睡着了。”周半夏俏皮地打起了呼嚕。
顧文軒忍笑拉拉高被子，也閉上了雙眼，果不其然，他還沒有背完一篇文章，他媳婦真的睡着了。
要是一個上午下來又是動腦又是動嘴皮子的不會累，誰信！
還想如往常一般硬抗，也不看今非昔比，如今可有孕在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