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人,他一旦要認真做起事來,便很有幾分廢寢忘食的性子,一旦動筆就收都收不住。
周半夏回到西廂房,想了想還是選擇去書房待着。
是的,她是省蠟燭錢,肯定不是爲了陪書呆子。
讓麥黃早點去歇着,周半夏輕手輕腳的進了西廂房,瞥了眼埋首於案前的顧文軒,便轉到炕桌上那側。
再悄摸着脫下繡花鞋,上炕,她也看起了顧文軒特意用鎮紙壓住的一卷鋪開的關於新莊子佈局的設計圖。
顧文軒很細心的將剛添了幾筆的修改之後第一張圖紙就擺在第一張,周半夏無須打斷他溫書便可見一斑。
再從第一張開始,將幾張圖紙給翻了個翻,她基本上是明白顧文軒修改圖紙之後的想法了,也拿起了毛筆。
麥黃“陽奉陰違”的從竈房端着果盤再返回西廂房的時候,她就發現她家小姐也跟姑爺一樣用功上了。
她家小姐就在寫寫畫畫的,連她進屋都不知,她把果盤放在邊上,她家小姐倒是擡頭笑笑了又忙上了。
見周半夏並不是幹什麼體力活,麥黃謹記周墨蘭的吩咐,讓她家小姐動筆着,估算着時辰到時再提醒她家小姐要歇着了。
周半夏是不知麥黃今晚還想給她玩陽奉陰違這一套了,當然,即使知道了,她也不奇怪。
不說小丫頭許是感懷於她重用她一家人得以衣食無憂,她蘭姨就待她如珠似寶,生怕她在夫家受委屈了。
不到一定程度忠心於她的人手,在她有孕期間,她蘭姨是絕無可能派到她身邊的,什麼都不比她心情好壞不重要。
胎教並不是後世纔有,世家對於有喜的兒媳孫媳的心情可有好,會不會影響到胎兒的研究並不比後世落後幾分。
古人認爲就認爲婦人妊娠期間,母子一體,母親的心理狀況與身體狀況會直接影響胎兒的健康。
因此要保證母親情緒穩定,這就必須要孕婦做到心無雜念與心氣平和,還要做到“飢飽適中”。
和後世差不多,骨肉也認爲過飽會增加胃部負擔壓迫胎兒的生長,而過飢則會造成胎兒的營養不良。
除此,不食邪味,即不吃類似辛酸苦辣等刺激性過重的犯忌之食,如今她就開始不能吃辣椒了。
如《千金方·養胎》裡就特別提到了“居處簡靜”,自古以來更有世家的孕婦還有樂師爲其奏樂。
這些應該就是後世胎教音樂理念的由來,她蘭姨如今就已經恨不得給她調教出一個善琴的大丫鬟。
要不是她堅持身邊不用能歌善舞的小妖精,且答應了胎兒滿三個月之後自己會開始拿起樂譜,呵呵。
她一個農家女,還是當過丫鬟的農家女,要不是有自知之明,真要被蘭姨帶壞了,把自己當世家女了。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
就像錢夫人所言的,女兒家不怕笨,不怕蠢,就怕太聰明,心太大,手伸得太長,不復初心。
不是她叔父嬸孃說她是周家大小姐就是名門貴女的,本質上而言,她就是山溝溝裡出來的周半夏。
周半夏將其中兩張造紙坊的規劃圖給捲起用紅綢緞繫好放到一旁,以待明兒再下發給顧大昌操辦。
接着,她又將古家莊村口的規劃圖攤開,懶得動用算盤,周半夏開始覈算起如採納顧文軒建議。
村口建築不好用青磚瓦房建設豆腐坊和榨油坊的情況下,一溜採用土坯瓦房的話,大致所需開銷。
覈算出來一個大致費用,再將設置在清河村河西和往北村之間的養殖場也給重新覈算一下所需大致開銷。
算是基本上做到如顧文軒所設想的,以及要是依照她爹所提議的,兩者之間的利弊之處,心裡有了個確實的想法。
隨後,藉着硯臺裡面還沒有乾的墨汁,周半夏開始選了支毛筆,開始用簪花小字寫起了策劃書。
一時之間,書房裡面更爲靜寂,除了他們兩口子偶爾翻動紙張的聲響以外,也就喘氣聲了。
對面東廂房。
馬大娘見兩個大外孫皆已入睡,婆子送進來的夜宵也是按照月子餐的絲毫沒有怠慢她閨女,伺候着她閨女使用了。
隨後,許是擔心她家虎妞吃的沒滋沒味的,婆子送來的是她的宵夜就特意擺在小廳的桌上了。
不得不說顧家這伙食比她家還用心,不管是有孕吃的,做月子吃的,還是客人吃的,真真是不帶重樣的。
但臨睡之前,馬大娘想瞅了瞅一去不復回的親家母劉氏有沒有心大的將諸事交給下人,自管自己回房安心睡了沒。
待閨女吃完宵夜,連姑爺也在對屋北間陪大晚上躺下了,閨女坐月子不好開窗,馬大娘便出了南屋去了小廳。
瞅了瞅上房。
上房倒是還亮着燭光。
瞅着親家兩口子倒不像是洗洗就睡了,親家母也不像是臨睡之前也不來瞅一眼兒媳孫子,來跟她打聲招呼的樣子。
再有,對面的西廂房。
南屋黑燈瞎火的,倒是北屋還亮着燈,窗後坐着的好像就是六郎那孩子還在用功呢,那六郎媳婦呢?
“一準還在北屋陪六郎。”見馬大娘轉回房求解,馬珊語氣很肯定,“要是南屋亮着燈火,三丫倒是可能回房歇着了。
人說六郎中了小三元都是三丫的功勞,其實壓根沒說錯,早前六郎和大江溫書到啥啥時候,三丫就都等着的。
我婆婆一再讓她早點歇着去,她嘴上說的好好的答應了,可每回都是等回屋了就一個人在南屋等着。”
正房東里間,劉氏還不知親家母惦記着看她臨睡之前會不會去關心一下大兒媳和小孫子,她正忙着呢。
事關一年一度的皮草買賣,她兩口子也想給兒女攢些家底的好不好,總不能什麼都讓老兒子小兩口吃虧。
三丫是孝順,也是夠大氣厚道的,但短期還好,日子長了,是不是會讓二郎虎妞覺得理所當然了。
這不是沒有可能的,她也不是突然一下子發覺自己還有個小家,不能讓孩子爹毫無底線的供養一大家子。
索性,趁着顧二柱出遠門之前,劉氏就讓老閨女打着算盤的,她自己在一旁提筆,再記下老閨女報出的數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