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半夏敢說自己耳力最好,聽到第一聲‘二哥’,她就知顧老四跑到竈房這一側圍牆外面喊人了。
“聽到了!”顧二柱高喊回了一聲,笑道,“聞到味了。”
“我去開門。”
顧二郎和顧文軒異口同聲而出,一個將做他腿上兒子遞給媳婦,一個放下筷子慢了一拍,只見他們老子跑了。
劉氏搖頭,“你老叔這人精。”
馬珊聞言,“要不我端點起來?”
“犯不着。”劉氏掃了一眼就知除了大兒媳還沒悟到孩子爹話裡深意,剩下四個都知此味非彼味。
尤其是她古靈精怪的老閨女,估摸她爹所說,她就立馬聽出來了,這會兒就忍笑忍的嗆到了。
被劉氏睨了眼,顧寶丫偷偷吐了吐小舌頭,嘟囔一聲,“大伯隨父,我爹隨母,三叔各佔一半,老叔佔齊了。”
太精闢了!
周半夏差點沒忍住笑出聲,權當沒聽到,快速將碗裡的羊雜湯喝光,靜等也在抓緊時間的馬珊吃完起來。
既然顧老四這個點來了,估計還要喝兩盅,她們當侄媳婦的還共桌就不合適了。
“就你機靈。”劉氏拍了下閨女,“長輩是你能說的?沒大沒小,都當姑的人知道不,你大侄子就瞅着你。”
“嘿嘿~”顧寶丫訕笑,“我不能不教我大侄子啊,好,我錯了,我就自家人跟前說說,在外半個字都不帶提的。”
顧文軒心疼唯一的幼妹挨批,嚥下嘴裡食物,“娘,沒事兒,別看我妹還年幼,她有分寸。
寶丫,他們三人,你都說對了,可咱爹不是。
咱爹要隨咱奶,你第一個餓肚子,不打豬草,餓你三天。”
“咱奶就疼老姑。”
呃,還真是如此。
老太太的思想境界與常人不同。
她就脫離世俗,不稀罕她自己生的龍鳳胎,不管是他爹,還是他大姑,就獨愛老兒子和老閨女。
顧文軒:“那是你還小,沒瞅見咱奶揍老姑揍得可兇了。
還是老姑大了,再揍不好說親了,咱奶纔不揍她,不信你問大哥。”
大哥表示很爲難,他多實誠的一個人!
緩緩點頭,“大哥那會兒也不大,要不等大哥明兒幫你倆問問老姑?”
“啊?”
“哈哈……”小機靈也被老大繞懵了!顧文軒揉肚子站起身,“我吃飽了,先回房了。”
“不許跑。”
“你瞅,二哥沒跑,倒着走了。好了,不玩了,咱爹帶老叔進來了,等等,你們聽聽?”顧文軒拉開門。
“好像爺奶也來了。”周半夏看他費勁的,又敞開木門,再掀高簾子,裡面熱氣都跑了,“咱爹說去堂屋了。”
劉氏臉色一變。
很快,她也聽到了,孩子爹故意大聲提醒來着。
真是要瘋了,不看什麼時辰了,早不來故意趕這會來!
“被我猜中了。”馬珊哭笑不得,還真有如此荒唐的事情,天黑前公公婆婆又不是沒去老院。“真真是擔心啥,來啥了。”
這叫墨菲定律,邪門得很,越是擔心某種情況發生,那麼它就更有可能發生了。
見婆婆臉色更加不對,周半夏不得不提醒,“娘,聽動靜好像是老叔帶筆墨回來晚了,還說來不及知會一聲大伯一塊上咱們家,不像是來找茬。”
他們敢找茬!
劉氏抿嘴點頭,“你們兩兄弟拎馬燈去請他們上堂屋,到堂屋了,六郎你只管去忙你的。
我這就準備下酒菜,寶丫把長鎖看住了,三丫別忘了盯住六郎準點去你六爺爺家,虎妞多提點三丫。
天冷地滑,你們都仔細點,別讓老人在咱們家嗑着了,別讓你們大伯孃嬸孃走錯門上哪間屋裡挨凍了。”
周半夏原本不緊張的,聽到婆婆這一番安排,心裡都有些不踏實了。
顧不上多想,趕緊先應聲,再搭把手拿碗筷。
“老二,你是不是我兒子?”
“誰敢說不是。”
換個人,敢上他家瞎胡鬧,從進門就一直折騰,他不一腳踹過去,他不姓顧。
“那你起先問老子咋跑來了是啥意思?”
哈,還真喝高了啊?“我不是擔心天黑路不好走,嗑着你和我娘嘛。”顧二柱忍氣吞聲地哄着。
“別搭理你爹,你爹喝多了。”
說着,顧老太瞥見竈房出來兩個孫子,“天黑前就穿上靴子去你二伯那顯擺了。
等老四回來又多喝一盅,喝多了,還非要親自來一趟。
被他鬧的實在沒法子,只好讓你二弟揹他來了。”
顧二郎按了一下顧文軒的肩膀,快步向前拉起顧老爺子一隻手就要搭脈,被老爺子大力甩開了,他不由笑了。
“是孫兒的錯,不怕,咱診的是平安診。
走,外頭冷,咱上屋裡暖和。媳婦兒,給咱爺爺多熬些解酒湯嘍。”
顧老太一巴掌落在顧二郎背上,“瞎嚷嚷啥。”
“沒事的,奶,孫兒學不精,可一個喝多了還能解得了。
實在不行,不是還有我師父,多扎兩針就好了。”
“滾犢子,你老子我哪喝多了!六郎,六郎呢?爺爺今兒心裡痛快啊,你二爺爺都沒我孫媳孝順。
你爹這個不孝子,不是老子誇自個兒子,他不孝啊,都沒給老子帶靴子,老子不眼紅你二爺爺了,他算個P!”
還說沒喝多,都胡言亂語了。顧二柱鬆手不管了,無語望天,他上輩子到底作了什麼孽,攤上這麼一個老子。
顧文軒忍笑將手中披風敞開披裹到顧二柱身上,再上前,“我在,聽我大哥的,外頭冷,我先扶你進屋好不好?”
我大哥?
顧老太垂下眼簾。
顧老四瞅了瞅侄子,暗歎,今晚不該來的,只怕又要遭二哥一家子埋怨了。“爹,六郎怕你凍着,咱先進屋再說——”
“滾犢子,你個不孝子!”顧老爺子伸腿去踹,一個踉蹌差點摔在地,嚇得顧文軒急忙扶住。
差點,被碰瓷了。
這要倒下好,一個弄不好就要在他家養傷了。
“六郎啊,你瞅瞅,你爹和你老叔不孝啊,合夥起來把我扔給你大伯,又一個個連人影子都見不着了。”
“這要我咋說合適呢。我爹不佔長,我叔更是幼。
族規家規如此,爲大伯和大堂哥名聲,我爹和三叔老叔都不能接你和我奶上家裡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