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散去,杯盤狼藉,下人們收拾着桌椅板凳,擦去油污
那日夜談的小桌旁,李繼和左辰正喝着清茶:
“我還能留幾日,看看還能不能幫助你們處理些事情。”
“您解決了北部要塞的後顧之憂就已經是莫大的助力了。接下來首要任務也就是對付個昌王,我手下兵馬將士各個都是好樣的,打起來沒什麼難度。”
李繼滿不在乎。
左辰甚至能從他的語氣當中聽出來些許興奮。
總感覺李繼好像早就想帶着鐵騎出去把禍害大梁的這些藩王全胖揍一頓了。
“說來,昌王大兵壓境不現實是不是還得考慮考慮怎麼把他引過來?”
“這倒確實。”李繼嘆道:“我那侄子本事不大,膽子也很小,他肯定會先派一些手下潛入幽州,打探打探事情虛實。”
左辰沉思片刻:
“我能幫得上忙。”
“先生請講。”李繼正襟危坐。
托出左手,左辰手掌上方環繞縷縷清霧。
李繼盯了一會,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氣。
這霧氣……好生眼熟!
“託山斗轉化霧術,青丘仙的術法,同黃粱一夢有些類似的妙法神通,我和笑面僧鬥法之時,多看了幾眼這霧氣,也大抵掌握了一些。”
左辰介紹。
李繼思考,後仰腦袋,瞪大眼睛。
他沒記錯的話,左辰只出去了半個晚上。
而且這青丘大夢,應該是上古妙法吧?
人家整個青丘仙花了那麼長時間研究出來的術法,結果沒花了多久就被左辰掌握了?
似乎是看出來了李繼的想法,左辰笑道:“青丘仙們有意把這門術法傳下去,臨消失之前,就把功法的原理盡數教給我,我這也算是沿着他們的路走下去。”
那您從不會到掌握這門大法也沒花多長時間啊……
李繼憋了半天,一個字都沒說。
“幽州和井州中間最好走的便是歸鄉路,井州探子要麼順着歸鄉路來,要麼順着大密林來,我只需要在那一片設下一層薄霧,讓來探的探子好好睡上一覺,看到整個幽州荒涼的景象,他自然就會回去告訴昌王:幽州可來。”
又頓了頓,左辰接着道:
“之前殺笑面僧的時候,我存了他一片命格,那幫小歡喜不是喜好騙嗎,到時候若是有小歡喜的人也來詢問,那便好騙騙他們。”
如此做,就算是昌王戒備心再高,請搜魂高人去搜索探子的記憶,也絕無任何露餡的可能!
甚至還省去了專門佈景的精力。
李繼心頭大動。
“那便麻煩道長了。”
“小事一樁罷了。”
……
接下來的這一週之內,各自皆有各自的忙。
李繼開始清點兵馬,將哨口向前推進,又派了一隊專業的斥候前往青丘山的方向。
他們打算先在青丘山附近勘察一下情況,如若確實沒什麼危險,就將整個防線再往前推一推,更好的利用那些仙家遺址。
同時,幾個傳令兵也從幽州城騎快馬狂奔,分別去往東西聯臺和水閘位置,將消息運往尚寶城,免得出意外。
左辰則是暫時留在威王府邸當中,先是寫了十二張符籙,將荒敗幽州的大夢編織好,交給快馬方術師,讓其趕到歸鄉路附近佈置大夢。又花了些時間把託山斗轉化霧術寫在了小冊子上,交給了胡文。
“道長,這是?”
當胡文看清楚冊子上的內容之後,露出了震驚之色。
“這是青丘秘法,本就應當是你的東西。”
聽左辰這話,胡文沉默了好久。
“道長,我本事不太夠,心性也不夠成熟……我……”
“那就好好努力,爭取讓自己配得上這本妙法。”左辰笑着拍了拍胡文的肩膀,將小冊子塞到了他的懷裡:“以後你也可以去兩趟大密林,選一些適合的傳授給密林裡面那些小狐狸,讓青丘之術傳下去。”
胡文重重的點頭,將左辰的話刻在心裡。
就這樣,一晃三日過去了,尚寶城的商船順江北上,易由親自帶着貨物來到了北部要塞,當他看到李繼無恙之時,這老頭也總算是放了心。
幽州重新踏上正軌。
……
北方要塞的早上,高聳的青石城牆在朦朧的晨霧中若隱若現,掛上了厚實的水霧。
現在正是秋天,天氣略冷,但可能是昨天青丘大山落下之後隔斷了從苦海吹來的大風,今日的早晨並不那樣寒意逼人。
熟睡中的百姓睜開眼睛,牀邊並未結霜。
左辰睜開眼睛時,已經是中午了。
北方雖冷,但暖陽落在身上卻仍然能讓左辰覺得舒服。
他盯着天花板看了一段時間。
自從進入了築基期之後,他就已經很少睡覺了。
打坐可以代替休息,靈炁運轉可以驅散疲憊,睡覺這種事情對於左辰來說,便成了個可有可無的行爲。
昨天參與宴會之後,左辰也難得好好躺了一陣子。
下牀,更衣,把帽子戴到自己的腦袋上。
推了一下,有點歪,又推了一下,還是歪。
左辰乾脆放棄了。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這個帽子太高了還是自己綁的繩子不夠紮實,他頭頂上的高冠只要一個不注意就會歪掉。
很讓人鬧心。
走出房間,仰頭看向高聳的要塞上方,淡金色的搖光映月術已經停止,不再持續消耗深埋地下的靈寶靈力。
戍兵們已開始新的一天,整齊備甲,步伐化一,昂首挺胸。
小夥子們精氣神十足。
“道長,你醒了!”
側目,瞧見綵衣小跑到了左辰身邊: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道長睡的這麼久。”
左辰瞥了綵衣一眼:
“你修煉的怎麼樣了?”
綵衣立刻就變成了一副苦瓜臉。
“莫要罵了,道長!我盡力!我一定盡力啊!”
“綵衣啊。”左辰“語重心長”的拍了拍綵衣的肩膀:“你得拿出來符合你大姑奶奶身份的本事啊!”
綵衣那苦瓜臉更綠了。
看綵衣這副表情,左辰心情大爲舒暢。
綵衣似乎也看出來了左辰在同自己開玩笑,嘴噘了起來:“道長,莫要總拿大姑奶奶開涮我啊。”
“下次不會了。”
“真的假的?”
“你猜。”
綵衣嘴撅的更大了。
鬧了兩三秒脾氣,綵衣也把所有事情全都拋之腦後,笑着問:
“說起來,道長。接下來咱們去哪?”
幽州的事情解決的差不多,按照左辰的性子,估計不會在幽州留太久。
“先回一趟徐州,然後順着徐州去豫州。”左辰道:“不過……可以先在北部要塞留幾天。”
“嗯?”綵衣歪歪頭。
“我打算再去一趟北方。”
“啊?”
“順着要塞往北去,有不少仙人遺蹟,當初爲了救胡文走的太着急了,沒來得及去挨個看看,說不準裡面有哪位修士留下了苦海相關的消息,萬一找到了對收拾苦海有好處。”
左辰還有半句話沒說出來。
他打算找找關於過去自己的事情。
之前遇到的那個老僧說的話左辰還記得一清二楚。
他曾經見過自己。
然而左辰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蒐羅了大半天自己的記憶,只記得自己眼一睜一閉,就從現代社會穿越到了大梁。
看到掉腦袋的老道,山上研學,學成下山,遇到綵衣。
整個過程當中似乎沒什麼值得玩味的。
老僧的話確實讓左辰多想了些。
“今天就去北方嗎?”綵衣眼神當中流露出了幾分雀躍。
她對仙人遺蹟非常感興趣。
那可是古修時代留下的神物啊,哪怕只是瞧上一瞧,看上一看,都能滿足她那小小的好奇心。
左辰則是看了眼外面天色。
“現在去的話,恐怕得大半夜才能回來。”
“欸……那今天?”
“逛一逛幽州城。”
……
自打進了幽州之後,左辰就被一路推着走,在風光不錯的東水他只過了一個賭坊和一個司馬家府邸,在尚寶城城更是什麼都沒看到,只瞧到了一片火場的廢墟,隨後就是在刺史府裡吃了一頓飯。
大好風景沒瞧過,特色小吃沒嘗過,人文風俗沒體驗過,這怎麼能行!
道心不順暢!
今兒就是逛!
左辰哼着不成調的小曲,順着幽州城街道前進,綵衣跟在背後,莫名其妙有一種帶小孩出來玩的既視感。
幽州城沿着堡壘建造,東西貫穿,中間有着三條大街。第一條最靠城裡,見着許多兵營鐵匠棚和倉庫,是士兵們居住訓練,運輸後勤物資的地方。
第二條路沿着中間走,兩側就都是民居民房和各色店鋪了,可能是因爲尚寶城的商船好久沒來,這條路顯得稍稍有那麼一點點冷。
最後一條則是沿着搖光映月的邊界,旁側街是種地的農場、養豬牛羊的牧場、伐木的林場,以及能摘果子的果園,人最多,幹着活的、依着聊天的、靠在樹下休息的,黃髮垂髫,青年力夫。
幽州城物資沒那麼豐裕,這條街道兩旁的店鋪看起來自然也沒有尚寶城那般熱鬧,卻也有有不少獨屬於北方的趣物。
已經凍得發黑的梨子,架起鐵鍋當中燉着的活鵝,拎着手絹唱着二人轉的兩口子,着實吸引人目光。
興沖沖的從城裡轉了一圈,由早到晚,等到威王府邸之時,左辰手中還端着個被咬開的凍梨,外面黑皮,裡面白瓤帶冰沙,邊走邊嘬,滿臉的心滿意足。
跟在背後的綵衣累得呼哧帶喘。
以前都說大戶人家的小姐能逛街,綵衣覺得有失準確。
恐怕三個大戶小姐捆在一起都未必有左辰能逛。
正打算休息,左辰卻忽然心有所感。
喲?
果然有人開始聯繫笑面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