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眉心一跳,有種被人看穿的錯覺。
她轉過身,又遠遠跪下。
誰知時安夏只溫和一笑,“你且等着,我派個丫環隨你到府上瞧瞧。”
驚蟄鬆了口氣,虔誠伏地,“奴謝姑娘。”
時安夏叫來西月,吩咐下去,“你先隨驚蟄姑娘去肖府看看。”
西月應下。
到了晚上,西月回來稟報,臉上似有難言之隱。
時安夏淡淡道,“說吧,沒什麼不好出口的。婦症而已,生過孩子的女子,多少都有些。”
就連宮裡的娘娘們,都時不時這不好那不對的,又不太好意思跟太醫院的太醫明言。畢竟男女有別,加上多少臉皮薄,無法宣之於口。
後來還是作爲景德皇后的時安夏派人去民間尋了個醫術了得的女大夫,人稱孟娘子,才解決了後宮婦人之症的問題。
這婦人之症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雖不致命,卻叫婦人不適,還是得注重些。
西月眉頭微皺,“奴婢過去的時候,肖夫人不允許進她門。肖夫人的情緒似乎也不太穩定,她屋裡的嬤嬤全都苦臉臘色,一臉厭棄。還有一個嬤嬤,想必是肖夫人的奶嬤嬤,只一個勁兒抹淚兒。”
“也就是說,你連門兒都沒能進?”時安夏詫異道。
西月搖頭,“不止我,驚蟄也沒能進。不過,奴婢有個猜測,不知對不對?”
時安夏擡起眼睫,“你說。”
“奴婢覺得肖夫人恐怕不是普通的婦人之症。”西月欲言又止,“怕,怕是風月之症。”
“什麼?”時安夏微微提高了聲音。
西月心尖兒一顫,“奴婢也是隨便猜的,當不得真。奴婢對醫術連點皮毛都還沒摸着……姑娘……”
時安夏知西月素來行事小心謹慎,絕對不會信口開河,“無妨。本就是讓你去隨便看看的。你是怎麼……算了,待找到孟娘子再說。”
西月詫異,“誰是孟娘子?”
時安夏道,“此人極擅婦症,遊走在東門街一帶。你明日找青羽……咳,找府衛長點幾個得力的府衛,去把這個孟娘子找來。”
“是。”
“對了,此事不要與旁人說起,會壞了肖夫人名節。”
西月應聲,“奴婢知道輕重。”頓了一下,忽然抿嘴笑,“姑娘,府衛長已經不是府衛長了。”
時安夏冷不丁被平日不擅言談的丫頭笑話,倏然臉紅,“西月,你學壞了。”
西月連忙告饒,“是姑娘寬厚,西月纔敢斗膽說笑。西月告退。”
時安夏笑着搖搖頭,沒辦法,自己寵出來的自己受着。
便是將一切按下,待春闈結束再議。且牛鬼蛇神頗多,家裡的,外頭的,一個個蹦躂得歡,落在時安夏眼裡,其實都是跳樑小醜。
她如今的心思都集中在鬥試春闈上,別的暫且壓着,省得影響了心情。
轟轟烈烈的鬥試就這樣落下帷幕。
金鑾試排位,肖長樂第一,時雲起第二,陸桑榆第三,而最末則是晏星辰。
時安夏看着這串名單,心道,要不是自家人打了自家人,這第四必得是顧柏年纔對。
但話說回來,晏星辰其實很有實力,在上一世金鑾試就排名第三,緊隨陸桑榆和顧柏年之後。
只是到了春闈,他就不參加了,直接留任中書省。
這晏星辰啊,其實是個妙人……
轉眼,二月初九春闈來了。
所有參考舉子都在寅時排隊進入貢院考場。
六千多考生重聚一堂,經歷過浪潮兇猛的鬥試以後,也基本認清了站在塔尖兒上的會是哪些人。
有極少數人完全失去了信心,直接離開京城。但大部分學子還是抱着認真的態度參考,只要不肖想一甲二甲,萬一能考上三甲也是很光宗耀祖的事。
這日宵禁時間特意提前解禁,會元街外擠滿了人。
時成逸和唐楚煜早先在玉城救災,錯過了無數次時雲起和他們雲起書院學子的風光時刻。
這一次,是萬萬不能錯過。
兩人都是如今明德帝跟前的紅人,過來恭維的人自然多。
儘管天都沒亮,寒風瑟瑟,但也有許多擅鑽營的官員大早上爬起來,就爲了在人前混個臉熟。
時成逸道,“父親,各位族老,你們年紀大了,就別站這風口上吹風了。起兒他們有我們送就行,都回去吧。”
老侯爺哪肯走,“不冷,不冷,我看着起兒他們進去。不然我這心不踏實。”
各位族老:“心都暖和着呢!世子,你忙你的去。”
時成逸點點頭,“那我去了,那邊有幾個相熟的同僚正等着。”
衆人頂着大風都挺樂呵,只有時成軒不太高興,“呲!誰還沒個相熟的同僚是咋的?也不看看起兒是誰的兒子!”
他心裡着實惱火。
大哥比他強哪了?就跑了趟玉城,結果回來連跳三品,居然去了刑部。
那可是刑部啊!他想都不敢想的地兒。那地兒可不養閒人!看他大哥能鬼混幾天!
就連他手下那個黃醒月,都因爲兒子受到皇上的青睞。如今竟然調去主管修訂編撰北翼歷史山川文書,那可是今年皇上最重視的書文類。
而他!作爲時雲起的親生父親,他是一點紅利都沒吃到!
還有他女兒竟然不肯進宮爲他討個封賞。真就是沒有從小養在跟前兒的閨女,不貼心啊,一點都不貼心。
這麼想着的時候,時成軒就瞪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女兒。
時安夏那會子正和魏家人聊得火熱,見父親瞪了自己一眼,以爲是不讓她跟魏家人在一起,便回瞪一眼。
小姑娘的眼珠子又黑又亮,瞪起人來,兇巴巴的。
時成軒:“!!!”
女兒竟然在大庭廣衆下瞪他!其實想想,女兒也不是第一次在大庭廣衆下瞪他了。
真就很憋屈!哪家的父親是他這個樣子的?哪個不是說一不二?威嚴要拿出來……一擡頭,女兒又瞪過來了。
那種叫威嚴的東西立時就低下了頭。
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十分高昂,“時大人哪……”
時成軒猛然打個顫,以爲叫自己呢。
一瞧,那人掠過他直直向着他大哥奔過去,“恭喜恭喜,您侄兒這次肯定高中!下官先給您道喜啦!”
時成逸拱手笑道,“吳大人言之過早,這還沒開考呢。”
“咦!”吳大人擺擺手,“開考不開考,有什麼區別嗎?您侄兒的實力有目共睹!有目共睹啊!”
時成軒:“!!!”我兒子!我兒子!我兒子!那是我時成軒的親兒子!爲什麼沒人來恭賀我?
又一個官員的聲音響起,“時大人!恭喜恭喜!你們雲起書院人才輩出!您侄兒真是驚才絕豔的人物!後生可畏!後生可畏!”
時成逸拱手回禮,“是楊大人,你怎麼也來了?”
“我侄兒也參加春闈!”楊大人擺擺手,“不過我那侄兒可不如你那侄兒長臉,哈哈哈!”
時成逸笑道,“過獎過獎!”
時成軒:“!!!”雲起書院是我女兒辦的!兒子是我自己的!關你時成逸什麼事!
這時候,時成逸正好朝時成軒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