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林小憩”酒館,靠近吧檯的桌子上趴着三位喝的爛醉如泥的醉漢。
腦袋埋在橡木酒杯的後面,亞歷克斯打了聲酒嗝,朝着吧檯的方向嚷嚷了一聲。
“老闆!嗝——再來一杯啤酒!不……四杯!給我的好兄弟洛洛也滿上!這頓說什麼也得讓我請!”
洛洛果然沒有騙他,這兒的啤酒的確不錯,純正的麥香味兒中還隱隱透着一股蘑菇的芬芳。
只是不知道爲什麼,那看似寡淡的酒水卻格外的醉人。
平時他五大杯啤酒灌下肚就和喝水似的,而如今他才四杯過半就喝的天旋地轉,重心不穩了。
如果不是菲尼斯和修文已經趴在了桌子上,他都得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酒量變差了。
坐在吧檯後面的老闆顯然也是頭一回見到喝啤酒都能醉成這樣的酒蒙子,心中不禁嘟囔着是不是送錯了酒,把沒兌水的好酒給端過去了。
重新灌滿了四大杯啤酒,他示意一旁的女服務生給客人端上去。
女服務員困惑的看着老闆,不解地問道。
“那桌不是隻有三個人嗎?”
“你管他們的,他們點了四杯,你給他們端過去就是了。”老闆翻了個白眼便將她打發了。
毫無疑問。
帶他們來的那傢伙已經從正門溜了。
這種賴酒的事情在冒險者的圈子裡並不少見,作爲旅店的老闆他只需要保證有一個人買單就夠了。
迷霧鎮可是有衛兵的,而且還是冒險者公會僱傭的衛兵,總不至於擔心有人真敢鬧事兒不給。
見老闆都這麼說了,女服務生也不再多說什麼,端着沉重的托盤走到了酒桌的旁邊。
然而就在她正打算將盛滿酒的杯子擺在桌上的時候,卻被那張英俊的臉吸引了視線。
好帥——
不過,總覺得有些眼熟。
女服務生想不起來是在哪裡看過這張臉了,只覺得越看越是眼熟。
而就當她正要收起桌上的空酒杯離開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忽然從吧檯旁邊的通緝令上掃過。
在與那紫到發黑的眸子對上視線的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停住了兩秒,接着迅速看向了旁邊那個喝的爛醉如泥的傢伙。
同樣是一張棱角分明的臉,高挺的鼻樑與微微卷曲的劉海在燭火的照耀下相得益彰。
尤其是那雙紫到發黑的眸子……她發誓只要看過一眼就絕不會忘掉。
不會有錯!
這傢伙就是通緝令上的逃犯!
那個令雷鳴城百萬居民談之色變的亡靈法師兼鍊金術師,身背27條人命的連環殺人案兇手!
她的雙眼從吃驚漸漸變成了恐懼,隨後全身每一顆細胞都不可控制地顫抖了起來。
“咣噹——!”
托盤裡的空橡木杯忽然摔在了地上。
“抱歉——!”
她匆匆的蹲下身,一邊用快哭出來的聲音道歉,一邊手忙腳亂地將杯子撿回托盤上。
“看着點,小姐!如果你弄到我褲子上,我可就得要你給我弄……弄乾淨了。”喝醉了的菲尼斯意外的膽大,甚至一改平時的羞澀悶騷的形象,結結巴巴地調戲起了女服務生來。
只有修文一動不動地盯着頭兒,那副癡呆的表情就像從樹上掉下來摔傻了的樹袋熊。
“亞歷克斯……”
注意到了修文炙熱的視線,亞歷克斯擡頭向他看去,爽朗地笑着說道。
“怎麼了?這麼看着我,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醉醺醺的修文搖了搖頭,默默灌了一口啤酒,低聲嘟囔着說道。
“我感覺你像變了個人,可能是我看走眼了……”
“你這傢伙!羨慕老子就直說,還拐彎抹角起來了哈哈哈!”亞歷克斯一邊喝着,一邊拉着一旁的空椅子笑道,“洛洛兄弟,咱們再乾一杯!話說你的姓氏到底是什麼?我都告訴你了,總該告訴我了吧——”
空椅子自然不可能回答他的話。
女服務生戰戰兢兢地收起了杯子和托盤,在菲尼斯的口哨聲中逃跑似的回到了吧檯後面。
“幹什麼呢!毛手毛腳的!”吧檯後面的老闆罵罵咧咧了一聲,卻見自己員工臉上的表情不太自然。
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什麼,他眉頭微微皺起,將那個急的快哭出來的女人拉到了後廚的門簾旁。
“發生了什麼事兒?那客人吃你豆腐了?”
如果是這樣,他得收錢才行。
面對老闆咄咄逼人的視線,那女服務生捂着嘴,用含着眼淚的目光瞥了吧檯旁邊的通緝令一眼。
旅店的老闆先是一愣,隨即臉色也漸漸蒼白了起來,一個箭步跑進後廚裡,將正在給廚師打下手的學徒揪到了窗戶邊。
“快!快去找警衛!”
那學徒一臉懵逼,但見老闆臉上那表情明顯不是在開玩笑,頓時從窗戶翻了出去,撒腿跑向附近警衛的值班亭。
坐在旅店大堂裡的三人喝着喝着,忽然發現大堂裡只剩下了自己這一桌,旁邊的客人都不知去了哪兒,吧檯後面的老闆和服務員更是消失的一乾二淨。
“怪了……這是怎麼了?”
亞歷克斯嘟囔了一聲,正想問問身旁的“洛洛”有沒有注意到周圍發生了什麼,卻看見一大幫子身着輕甲的警衛大步流星地跨過門檻走了進來。
“這是在抓逃犯?”菲尼斯好奇地盯着那夥人,卻見他們筆直地走向了自己這邊。
不等三人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一聲尖銳的叫喊便打斷了旅店大堂內沉默的氣氛。
“就是他!米蘭達!邪惡的亡靈鍊金術師!!!”
米蘭達?!
聽到這個名字,亞歷克斯等人瞬間愣住,驚的一身冷汗,就連那本就沒喝多少的酒都醒了。
看着那殺氣騰騰圍上來的警衛們,就算他們再傻也意識到那些人是奔着自己來的,慌忙抓起靠在桌子旁邊的武器,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等一下!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放下武器!我只警告一次!”
身披盔甲的衛隊長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一邊吼叫着,一邊揮手示意身旁的盾艦首列開陣。
與此同時,後排的僱傭火槍手將又粗又長的鐵管架在了盾牌上,瞄準了旅店大堂內的三人。
戰鬥一觸即發!
雖然意識到這其中可能是有什麼誤會,但亞歷克斯也有自己的驕傲,絕無可能對一羣僱傭守衛們束手就擒。
子彈?
他的劍可比那玩意兒快多了!
就在他正準備動手的時候,門口忽然傳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
看着出現在門口的鋥亮鎧甲,亞歷克斯的臉上先是一愣,隨即浮起狂喜的表情。
坎貝爾大公的三叉戟騎士團!
此人正是梅爾騎士長。
萬分慶幸!
雖然不知道三叉戟騎士團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他和這位騎士長先生在雷鳴郡的宴會上有過一面之緣!
他相信對方一定會幫自己!
“梅爾·懷特!你還記得我嗎,我是斯皮諾爾伯爵的——”
他的話音還沒落下,就被長劍出鞘的聲音打斷了。
“我們又見面了,米蘭達先生,或者……我應該裝作沒有看穿你的身份,叫你邦德。”
亞歷克斯:“???”
邦德?
米蘭達?
到底發生了什麼?!
亞歷克斯整個人都懵了,不知所措地站在木桌前,看着包圍自己的騎士團,嘴裡一句話也說不出。
這時候,修文忽然注意到了貼在吧檯上的通緝令,接着又看向了自己頭兒的臉。
那錯過的表情一瞬間變成了驚恐,他手中的弓箭掉在了地上,用結結巴巴的聲音說道。
“亞歷克斯……你的臉。”
臉?
亞歷克斯臉色微變,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臉,從那僵硬的輪廓和線條中果然發現了一絲不尋常。
那不是他的臉!
梅爾目不轉睛地盯着他,手中的長劍直指他的鼻尖,冷笑着說道。
“你還有什麼話可說的嗎?”
亞歷克斯深吸一口氣,迅速冷靜下來說道。
“我被人下了藥……這不是我的臉!”
梅爾眯起眼睛盯着他。
“下藥?”
“沒錯……一男一女,女的不見了,男的也不見了,”亞歷克斯嚥了口唾沫,聲音顫抖地說道,“是那個洛洛!那傢伙纔是真正的米蘭達!他……把我灌醉然後下了藥!”
梅爾皺起眉頭,銳利的視線盯着他,試圖從中讀出謊言的痕跡,然而很遺憾並沒有。
拎着釘頭錘的武裝牧師走到他身旁,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
“也許是易容藥水……那傢伙要是鍊金術師,配置這種藥水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兒。”
梅爾低聲詢問。
“有什麼鑑別的辦法嗎?”
武裝牧師用肯定地聲音說道。
“很簡單,易容藥水維持不了太久,短的話兩三個小時,長的話二十四小時就會失效……而且,只要摸一下就能看出來是不是了。”
通過魔藥調整的容貌終究不是自己的,只要伸手摸一下立刻能感覺到那不自然的痕跡。
梅爾給了他一個眼神,後者立刻心領神會,握着釘頭錘朝着亞力克的方向走了過去。
“別緊張孩子……如果你真是被下了藥或者詛咒,那就放下武器,讓我仔細看看你的臉。”
這次亞歷克斯沒有抗拒,果斷將劍插回了劍鞘裡,同時示意身後的同伴們也將武器放下了。
面對坎貝爾大公的騎士,他們根本不是對手。
這些傢伙曾經在戰場上與魔王軍短兵相接地廝殺過,手上不知道有多少隻惡魔的性命。
傳說即便是沒有超凡之力的三叉戟騎士,也能僅憑藉自身的武藝和聖西斯的祝福,在單挑中戰勝擁有黑鐵級乃至青銅級實力的惡魔!
只有在戰場上親眼見過他們的人才知道他們的恐怖……
見這羣凶神惡煞的傢伙終於沒在自己的店裡打起來,幽林小憩的老闆總算是擦了把額前的冷汗。
張開雙臂的亞歷克斯看着手持長劍的梅爾,用認真地語氣說道。
“亞歷克斯·斯皮諾爾,我的父親是斯皮諾爾伯爵……我可以對聖西斯發誓,我說的都是實話。”
梅爾沒有說話,站在旁邊的另一名騎士盯着他問道。
“貴族爲什麼會成爲冒險者。”
亞歷克斯毫不猶豫地說道。
“因爲我想變強!比我命中註定能達到的瓶頸更強!這個理由足夠嗎?”
“足夠,”梅爾用沒有感情的視線盯着他的臉,語氣冷淡地說道,“作爲誤入歧途的理由同樣足夠的。你如果真正虔誠就該知道,聖西斯之所以這麼做是有它的理由的。”
“我知道……但我也有自己的理由。”
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亞歷克斯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盯着不近人情的梅爾,沒想到後者居然真的一點兒也不記得自己了。
拎着釘頭錘的武裝牧師走到他身前,伸手在他臉頰上捏了捏,隨後又扯了扯他的耳朵。
很快,那麼牧師的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回頭看向梅爾騎士長說道。
“皮是硬的,這確實不是他的臉!”
梅爾的眼神一瞬間凌厲了起來。
“那個叫洛洛的人在哪?”
亞歷克斯如實回答說道。
“我當時喝的太多記不清了……你不如問這兒的老闆,他肯定知道和我們同桌的客人是什麼時候走得。”
見騎士長的目光看向自己,幽林小憩的老闆頓時被嚇得膝蓋一軟,連忙解釋說道。
“我,我不知道!老爺,但我可以對聖西斯發誓!和他們一起來的那個人絕不長通緝令上這樣!”
瞧他這幅樣子就知道問不出來什麼東西,梅爾沒有在他身上浪費時間,立刻下令道。
“搜查這個旅館!不放過每一個房間!”
“是!”
一衆騎士迅速衝向了樓梯的方向,那咚咚咚地腳步險些將老舊不堪的木質樓梯踩塌!
看着自己的嫌疑終於洗脫,亞歷克斯的臉上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接着看向梅爾騎士長說道。
“我可以走了嗎?”
梅爾一點也不通融地看着他,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只能排除你不是達米爾的嫌疑,但無法排除你不是他的幫兇。”
亞歷克斯焦急地爭論道。
“這邏輯根本說不通!如果我真是他的幫兇,他爲什麼要將自己的臉套在我腦袋上?這是幫我還是再害我。”
說着的同時,他已經開始感到皮膚癢癢。
很快——
潰爛的痕跡從他鼻子的下方最先出現,接着大片大片的皮屑掉在地上,並以鼻子爲中心向四周蔓延。
“誰知道呢?”梅爾無動於衷地盯着亞歷克斯,用不感興趣的聲音繼續說道,“但我想抓住那傢伙以後,一切都真相大白——”
他的話音還未落下,旅店外面忽然傳來破窗的聲音。
“啪——!”
緊接着,一道黑影落在了旅店的側面,藉着篷車的緩衝一個翻滾落在地上,隨後拔腿就往不遠處的小巷衝去。
那蠢笨的動作自然逃不過梅爾的眼睛。
幾乎就在那黑影落地的同一時間,梅爾騎士長大喊一聲“看住這傢伙!”,隨後便一馬當先地追了出去。
米蘭達在小巷子裡七拐八拐地奔跑,試圖甩開身後的追兵。
然而那個披着重甲的傢伙敏捷的就像獵豹一樣,在狹窄的小巷子裡橫衝直撞,絲毫沒有感覺到束手束腳。
眼看着那傢伙與自己的距離越來越短,被逼上絕路的米蘭達臉上終於浮起了深深的絕望。
“該死!諾維爾?!你說的亡靈法師就是這東西?!”
冥冥之中的聲音並沒有回答他,無邊的沉默就像那漸漸籠罩小巷子的黑夜一樣。
過了不知多久,諾維爾似乎終於想起了自己那位命懸一線的使徒——那個因爲對真理與知識的渴求而將祂迎來這個美妙世界的小夥子。
只不過此刻祂的興趣,早已從這個無趣的靈魂身上,轉移到了另一個更有趣的靈魂上。
那傢伙看破了自己的命運。
而有趣的不只是如此,他非但沒有迴避或者屈從,反而跳出了棋盤之外,坐在祂的對面將手伸向了棋盤。
與其說是有趣。
倒不如該說是不可思議。
“不過,這也不壞。”
“呵呵呵……”
命運的詭譎莫測正在於此,獵手隨時可能成爲獵物,而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誰是被獻祭的綿羊,誰又成爲了神的寵兒。
他決定了。
不是米蘭達,也不是梅爾。
他選中的是那個人——
陰森癲狂的笑聲讓米蘭達只覺渾身發毛,身後窮追不捨的瘋狗更是讓他感到無處可逃。
他感覺自己又被這傢伙騙了。
“媽的——”
米蘭達咒罵着,懊悔着。
他就不該相信這傢伙的鬼話!
就在梅爾騎士長和米蘭達在小巷子裡狂奔的時候,坐在樓頂的羅炎正眺望着暮色瀰漫的小巷看戲。
米蘭達使用了風系魔法增加移速,但體質和力量仍舊終究還是沒法和坎貝爾大公麾下的騎士相比。
如果他只是一味的逃跑,那麼接下來被逮着只是時間問題。
飄在羅炎的身旁,悠悠興奮地繞着他轉圈。
“不愧是魔王大人!沒想到您居然還有這一手!”
羅炎淡淡笑了笑,沒有說話。
其實破局並不是很難。
只要確定儀式是什麼,並加以破壞就行了。
比如讓陷入迷途的“偵探”意識到擅長鍊金術的米蘭達,還存在着利用易容藥劑逃脫審判的可能。
比如讓即將逃脫審判的兇手重新成爲兇手。
非要說的話,悠悠的功勞其實是最大的,它能感應到混沌邪靈的使徒的大致位置可以說幫了大忙。
而羅炎所做的事情,不過是將亞歷克斯套進麻袋扔出去打草驚蛇罷了。
反正那傢伙是個貴族,亮出身份也死不了。
等到騷亂一旦引起,警衛勢必會搜旅館乃至附近的街區,而躲藏在附近的真正的米蘭達肯定會試圖逃跑。
監視着整條街道的莎拉不會讓他逃掉。
唯一出乎羅炎意料的是,他沒想到三叉戟騎士團和那個疑似被捲入儀式的梅爾居然也在這裡。
不過這樣一來正好。
他連親自出面都省去了。
沒過多久,米蘭達終於跑不動了,在撞翻了一堆廢棄的箱子之後,一個踉蹌倒在了地上。
而緊追在他身後的梅爾騎士長也隨之停下了腳步,均勻的呼吸看不出一絲紊亂的跡象,就好像剛纔的追逐對他而言只不過是一場慢跑。
顯然。
他是故意在消耗這傢伙的體力,所以才和米蘭達你追我趕了這麼久都沒有衝刺。
看着氣喘吁吁的瘦小男人,梅爾騎士長拔出長劍指着他的鼻樑,聲音冷峻地說道。
“我想,你應該有許多話想對我說……比如告訴我,你爲什麼要從搜查現場逃跑?”
“爲什麼……”
胳膊肘撐着地面,米蘭達從地上直起了身子,嘴裡忽然發出了笑聲,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梅爾微微皺起眉頭,從眼前的身影中感到了一絲不尋常。
黑色的氣息纏繞在他的身上,那純粹的黑暗就好像比亡靈魔法更邪惡的邪能一樣。
用理智遏制住上前砍了他的衝動,梅爾騎士長神色嚴肅地問道。
“你在笑什麼?”
“我在嘲笑你的愚蠢!”
停止了笑聲的米蘭達雙眼圓瞪,死死地盯着那個將他逼上絕路的騎士。
雖然他很清楚,此刻說什麼都毫無意義了,儀式已經進行到了最後,區別不過是換了祭品。
然而渴望活下去的他,還是拼盡全力地做了最後的掙扎。
“沒錯,我是米蘭達……可我這個月都在這小鎮上沒出過門,整個旅館的人都可以爲我作證。你問我爲什麼要從搜查現場逃跑?我倒是要問你爲什麼追着我不放?你就沒有意識到嗎?關於我的故事一開始就是假的!是不存在的!或者說——正是對我窮追不捨的你編造出來的!”
“我編造的?”梅爾冷笑着說道,“我從來沒聽說過這麼好笑的笑話。”
“那你現在聽到了,”米蘭達目不轉睛的直視着那雙眼睛,說出了一切真相,“你!你就是瘋語者!就是瘋語者!詭譎之霧諾維爾的使徒,被他選中的神選之人!”
“你對真相的渴望與探索取悅了祂,從你通過推理得出那個名字的一瞬間開始,你就已經完成了儀式,並且幸運地得到了祂的青睞!”
“我和你做過類似的事情,我很清楚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只不過我在意識到祂的身份之後立刻放棄了對祂的追逐!而你!無知無畏,甚至在他的引誘下一直追到了這裡!”
“這就是真相!明白了嗎?!明白了就醒醒吧!那傢伙不是什麼好東西!現在還來得及!”
米蘭達用歇斯底里的聲音喊出了他所瞭解的一切,隨後便像一條死狗一樣喘息着,靜靜地等待着梅爾騎士長的回答。
要說懊悔。
他確實有。
他應該在完成儀式的第一時間尋求導師的幫助,或者找到學邦的高層求助,而不是獨自一個人揣着秘密逃到天涯海角,妄圖用時間消化諾維爾的詛咒……並在一切都無法挽回之後,又天真地幻想着犧牲掉一個亡靈法師來滿足諾維爾對於陰謀得逞的胃口。
如今這樣的局面也是他咎由自取。
小巷中一片安靜。
米蘭達靜靜地等待着命運的判決。
梅爾騎士長無動於衷地看着這個年輕的魔法師,繃緊的臉上忽然浮起了一絲陽光和煦的笑容。
而很快,那陽光和煦的笑容就在某人絕望的視線中,變成了癲狂的大笑。
“真是……何等褻瀆的發言!”
“瘋語者?諾維爾的使徒?我所侍奉的唯有聖西斯一人,並且正是那位大人將我指引到這裡!”
“除非一種可能——”
“聖西斯,即是諾維爾!”
米蘭達的雙目一片死灰,徹底放棄了希望。
這傢伙已經瘋了。
一切都已經太晚。
混沌,終究還是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