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大婚的納徵告期冊封日定在了正月二十六。
畢竟是民間跟皇家聯姻,沒有什麼請期一說,就是朝廷告訴你哪天大婚,只要等到正月二十六,張家也就知道哪天要送嫁了。
以沈祿給張巒的預估,大概就是二月中旬左右。
而現在張巒更相信兒子了,一直讓張延齡幫他籌謀。
可眼下張延齡所在意的卻是另外一件事,那關乎到他自己的“事業”。
提前派了張鶴齡和常順去溝通後,正月二十這天,張延齡見到了先前來他府上拜會過兩次,準備投效張家的山西秀才柴蒙。
茶樓內,不算是包場,但確實沒其他客人,此時已擺上了兩桌。
桌上放置的不是什麼酒菜或者點心,只是幾個茶碗,當柴蒙跟着前去傳話並引路的錦衣衛上樓時,還以爲會見到什麼大陣仗,當看到只有幾個半大小子立在那兒的時候,神色還是略微有些怪異。
顯然在他看來,與自己對接的應該是張家如今的掌舵人張巒,而不是幾個後輩。
“老二,人我給你叫來了。這一頓好找啊,你先前還說在什麼晉商會館,去了才知道他早就搬走了,還好有覃百戶幫忙。”
張鶴齡說話間,望向一旁站着撐場面的覃雲。
柴蒙走上前來,拱手行禮:“兩位都是張家公子吧?幸會幸會……不知令尊何在?”
張延齡笑道:“家父不在此處,而且你找家父也沒用,是我想聘你回來當西席,名義上你給我當先生,但實際上我不需要你來給我授課。”
“這……”
柴蒙一陣詫異,心說真是聞所未聞啊。
十歲的孩子給自己請先生,還表現得這般趾高氣揚?
你小子上有尊堂,平輩還有兄長,張家幾時輪得到你來做主?
張延齡道:“聽說柴先生在京師需要找地方落腳,我府上可以提供兩餐一宿,順帶還有五兩銀子的束脩。”
“月俸?”
柴蒙本來還瞧不上張延齡,之前登門拜訪是想讓有過一面之緣的張延齡幫忙引薦其父張巒,充作幕僚。
但聽到銀子……看在錢的份兒上,他還是選擇先低頭,問問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年俸。”
張延齡笑着道。
柴蒙不滿地抗議:“五兩銀子?這麼點錢在京師這地方過活怕是不易……哪怕在下回鄉做個教書先生,也遠不止這個數。”
張鶴齡一臉不爽道:“一年給你五兩銀子都不行?那……你會打架嗎?要不我揍你試試?”
“啊?”
柴蒙滿面疑惑。
這張家老大,看上去跟個市井潑皮一樣,粗俗無禮不說,還動輒以拳腳相威脅,果然是豎子不足與謀。
張延齡擡手打斷老兄粗魯的發言,繼續道:“五兩銀子聽起來是不多,但你不用再爲吃喝拉撒之事發愁,且年底還有節慶禮物奉上,不算少了。
“除此之外,我這邊還會有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可能需要你幫忙照應,到時會再給你一部分提成。柴先生,你也只是生員出身,想在京師這文人匯聚之地找這麼一份優渥的差事,不容易啊。”
張延齡很清楚,這時代的生員那可是通過童生試和院試一路考出來的,一向心高氣傲慣了,覺得自己已經步入士族階層。
一年五兩銀子是無論如何也看不上眼的。
但問題就在於他準確地把準了柴蒙的命脈,知道這貨想在京師謀求發展。
而京師的教育產業是什麼樣子,他張延齡豈會不知?
我請個先生,人家看到我是外地的,都欺生不來教,你一個同樣外地來的窮秀才,憑啥覺得人家會待見你,讓你有活路?
而且關於吃住……本身長滯京城就是很大一筆開銷,京城居大不易嘛。
柴蒙認真想了想,大概也在低頭掐算,最後似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無奈道:“在下身邊還帶着親妹妹,實在放心不下。”
“這個無妨。”
張延齡似乎早就有打算一般,笑着道:“這不,我在城外有個院子,目前作爲倉房使用,到時讓令妹先住在那邊,平時不會有人過去打擾。”
柴蒙一聽不由皺眉。
這小東家真是會安排,讓我妹妹去給你看倉庫?當即搖頭苦笑:“一介女子,實在不方便在外拋頭露面。”
張延齡指了指旁邊站着的覃雲道:“那院子,乃是這位錦衣衛覃百戶的私宅,平常不會有人闖入,且周圍都是踏實人家,街坊四鄰的互幫互助慣了,平時也能多個照應……覃百戶,你說是吧?”
覃雲點頭不迭:“小官人所言極是……我母子二人在那裡生活了十幾年,早就跟街坊熟得不能再熟,讓他們幫忙照顧柴小姐,就是打個招呼的事。”
柴蒙一聽,這工作簡直是給我量身定製的啊。
我去給你當先生,吃住在你府上,隨時還能出城去看望妹妹,而妹妹雖然是獨居,但身邊卻有着錦衣衛百戶的街坊四鄰幫忙照看……
現在再看看,一年五兩銀子。
真大方!
“柴先生,你要是同意的話,咱們現在就把工作協議給簽了……等於是立個契約,以後你想考學或是另謀出路,由着你去,但眼下你要先給我辦事。給你安排的這些事項,怎麼也要花費些精力才能完成,半年之內……咱最好是不能毀約,否則……”
張延齡僱人,當然是要講究個穩定性。
今天招了你,明天你就跑了,我豈不是虧大了?
尤其你柴蒙很可能從我這裡學習到很多先進“技術”,這些東西在這時代可都是無價之寶。
“就在這裡簽約?”
柴蒙很意外。
幾個半大小子,就算帶上個錦衣衛百戶做見證,也不至於直接就能跟我簽定契約吧?
最後誰付給我俸祿?
張延齡點頭:“就是這裡,咱把契約簽了,明天我就帶你回去見家父,到府上認認門,以後咱會經常出來走動。如果你同意的話,今天你就辦理入職手續,因爲我這邊還有個重要的差事想讓你幫忙。”
“是何差事?”
柴蒙覺得,自己身爲生員,有一定的社會地位,但在這小子面前,智商真就是被全面壓制。
總感覺自己是被人牽着鼻子走。
張鶴齡在旁催促:“那你趕緊籤啊,柴先生,簽了就跟我們走,我正等着看二弟他怎麼融資上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