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孫子不急老太太急
第二天一大早,張家就來了很多聽到喜訊後前來恭賀之人,包括鴻臚寺的前同事,國子監的同窗以及興濟乃至河間府在京官員。
甚至先前張巒當鴻臚寺卿,都沒得到如此待遇……
前來恭賀的人,以沈祿爲首,因爲這次張巒得以進翰林院,乃是沈祿作爲舉薦人,沈祿爲此還聯絡了不少官員和他一起聯名保舉。
“來瞻,恭喜了,進翰林院,對咱讀書人來說意義非凡啊。且還是史官修撰,這以往可是隻有狀元才能當的官。”
沈祿笑着恭維。
張巒謙虛地道:“哪裡哪裡,我就是得聖恩,去翰林院進修了幾天,順帶修個書什麼的。自己幾斤幾兩,心裡還是有數的。”
沈祿笑道:“今天有不少河間府同僚找到我,說是打算宴請你。”
“宴請?算了,算了。”
張巒現在聽到要喝酒就一陣頭痛。
真正意義上的頭痛。
昨日宿醉,今天起來全身都不得勁,暈暈乎乎的不說,頭還一陣陣隱隱作痛。
接待一波又一波來客時,張巒突然想起件事情,可惜這個時候找兒子說事很不方便,只能暫時埋在心底。
直到把最後一撥客人送走,張巒纔在書房找到正在靠窗的書桌前奮筆疾書的兒子,道:“兒啊,昨日有件事,爲父醒來後越琢磨越不對勁,想與你一說。”
“啥事?”
張延齡停筆問道。
“御酒房你知道嗎?那是太常寺管理的嗎?”
張巒皺眉道,“昨天跟太常寺一幫人喝酒時,有人無意中透露,他們喝的酒都來自御酒房,好像兩者關係很近。”
張延齡放下筆,拿起一旁的茶盅喝了口,才道:“御酒房是朝廷釀酒的地方,本是內府管轄,但這兩年公器私用已是常態,御酒房的酒常常被私自拿到外邊販賣,鄧常恩應該是從中獲利不少。”
“啊?那倒是……爲父孤陋寡聞了。”
張巒悻悻然道。
……
……
紫禁城。
清寧宮。
朱祐樘這天又帶着小媳婦前來向周太后請安。
當天周太后剛好禮佛結束,拉着小兩口絮叨半天,到中午吃飯時,似乎也沒打算放人走的意思。
朱祐樘孝順,張玗也很乖巧,再加上張玗能說會道,把老太太哄得眉開眼笑,似乎一掃先前陰霾,對小夫妻倆寵溺得不行。
“太子,不是我說你,你們成婚有段日子了,怎麼沒聽到有動靜呢?”
周太后突然用高深莫測的口吻問道。
朱祐樘一臉不解之色:“皇祖母說什麼,孫兒不太明白。”
“傻孩子,還能是什麼?當然是你媳婦兒的肚子!你身爲太子,若是有了子嗣,會更顯得你更加成熟穩重,你父皇對你也會更加信任,把更多的朝事交給你。難道這點事,還要哀家跟你說清楚麼?”
周太后一直都覺得自己這孫兒有點笨。
就這麼個腦子不太靈光的人,竟跟自己這猴精猴精的孫媳婦相處如此和睦,誰知道背後有沒有點貓膩?
人老成精,周太后在此等事上當然是要爲孫子的利益着想。
朱祐樘聞言面色一紅,結結巴巴地道:“沒……還沒……玗兒她最近……”
被長輩一逼問,他差點兒把小嬌妻最近幾天身體不舒服的事都說出來。
正因爲每個月都有那麼幾天,以至於這幾日小夫妻倆都沒有恩愛纏綿,不過這並不影響二人錦瑟和諧,反正就是每天晚上坐在一起看話本,聊聊天,偶爾還說說詩詞,把朱祐樘樂到不行,感覺人生有了方向,就是跟自己的嬌妻過二人的小日子。
“那要抓緊了。”
周太后白了孫子一眼,道,“此等事,一定要提上日程,你到底是太子,跟別人不一樣,要是你這邊一點動靜都沒有,對你非常不利。怎麼說你父皇對此也不可能無動於衷。嗯,需要哀家指點你一下嗎?”
朱祐樘陷入到怕老父親擔心的內疚中,突然又感覺不對勁。
這是什麼虎狼之詞?
怎麼還要指點我一下?
指點什麼?
難道您老人家在生孩子這件事上很在行麼?
還要親自指點?
張玗趕緊接過話茬:“皇祖母請放心,孫媳婦會努力的,不過來日方長,這不才剛進宮,有些地方還不適應嗎?太子在很多事上做得很好,是孫媳婦自己沒準備好。”
“哦?是嗎?”
周太后一聽,不由用刮目相看的目光望向孫子。
心說,別看你文文弱弱一副病秧子的模樣,居然在某些方面做得“挺好”?
看來人不可貌相,你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也是。”
周太后聽到這兒,也就放心下來。
這番試探到此結束,不過她還是提醒,“人剛進宮,準備不足,倒也尋常。不過你們的年歲其實也到了生兒育女時,不必等得太晚。要知道這件事,關乎大明國運,甚至關乎你們自己的前途,可要留心了。”
張玗頷首道:“皇祖母提醒得是,這件事太子和妾身都在留意。”
“是是是,你們小兩口的事,我這個做長輩的也不好提點太多,你們自己心裡明白就好。”
周太后徹底放心了。
孫子竟在某些方面挺得住,一時間竟把她八卦心理給壓了下去,也覺得今天跟兩個小輩談話不虛此行。
“回頭,再整點鹿鞭、鹿血什麼的,給你送過去。”周太后道,“孫兒,我這可都是爲你好。你要明白啊。”
“嗯。”
朱祐樘一臉迷惑。
什麼鹿鞭鹿血,那是什麼玩意兒?
難道是有什麼吉祥寓意不成?
……
……
夫妻二人在清寧宮吃過午飯,隨後返回端敬殿。
回到後殿,朱祐樘下午還要去上課,跟張玗簡單交談後就要走。
張玗伸了個懶腰,慵懶地道:“正好我也補一覺。”
“對對對,你多睡一會兒,晚上我們一起讀話本,我讀一句你讀一句那種……”
小兩口最近迷上了角色扮演。
看《西遊記》來了感覺,張玗就提議隨便哪位以書中某一個人物的口吻說話,另一個人接上,直到這個場景結束。
朱祐樘似乎沉迷於此,周而復始,往往到深夜都不肯休息。
張玗道:“我能睡午覺,你能嗎?別把身體熬壞了……連皇祖母都說,你要養好身體呢。”
“沒事。”
朱祐樘拍了拍胸脯,道,“一想到你,我就精神抖擻。哦,對了玗兒,皇祖母說的話,你都聽懂了嗎?”
“當然聽懂了,她希望我們……早點生兒育女。”
張玗道,“不對,應該說是早日幫你誕下子嗣,這樣你的地位會更加穩固。我也做好了相夫教子的準備,不過這需要一點時間。”
朱祐樘道:“我不是說這個……這我也聽懂了,就是皇祖母說什麼鹿鞭鹿血的,你知道是什麼嗎?”
張玗看了眼正好進來立在那兒等候一起出門的覃吉,見覃吉尷尬得面紅耳赤似想要找條地縫鑽,她自己也有些無語。
當即氣急敗壞道:“笨啊你?那是幹什麼的,當然是……哎呀,你該多學一點這方面的知識。別問我……我懶得理你,我休息去了。”
“哦。”
朱祐樘更覺迷惑。
我不就問問那是幹嘛的,你至於跟我着急嗎?
不過他很識趣,妻子不讓問,他果然就不問,與覃吉一起往文華殿去了。
……
……
“老伴,你是說,那些都是補品,強身健體的,是吧?”
朱祐樘終於從覃吉那兒得到答案,但還是有些不明白,“爲什麼提到這裡,愛妃她要着急呢?”
覃吉也很尷尬:“因爲那種補,關乎房幃中事,乃是敦倫之中……能更加……嗯嗯……”
到這裡,朱祐樘算是徹底明白乾嘛的了。
“難怪啊。”
朱祐樘道,“皇祖母是擔心我那方面不行嗎?”
“可能……是吧。”
覃吉也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麼好。
你這孩子還是太過實誠了,你說你啥事都往外吐露……好在你今天遇到的都是自己人,要是當着外人的面問出這個問題,你說這能不讓人尷尬嗎?
“皇祖母也是,當着愛妃的面就提這個,讓人多不好意思?”朱祐樘道,“不過下次我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覃吉心說,還下次呢?
老太太就是在試探你,既然試探完畢下次她也就不問了。
“對了,殿下,還有一件事,乃今天早上剛傳來的消息,說是張鴻臚那邊繼遷太常寺少卿後,又調進了翰林院,做上了史官修撰,估計這兩日就會去赴任。”覃吉道。
朱祐樘笑道:“是嗎?好像我這岳父一早就有進翰林院的想法,沒曾想,事突然就成了……對了,你知道是怎麼成的嗎?”
覃吉搖頭:“具體是如何做到的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有人舉薦,又得陛下首肯,便能如此了。
“在外人看來,翰林院的差事,清閒得要命,官秩不高,俸祿也不高,唯一的優點就是清貴,正四品的大員調過去,未必就是優待。但對文人來說,進翰林院乃畢生追求,張大人也算是得償所願了。有了這段履歷,將來有機會的話,張大人或能進到東宮講班,侍奉太子左右。”
“我也希望如此。”
朱祐樘笑眯眯道,“你應該早點兒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我,我告訴愛妃,她一定會很高興。”
覃吉笑道:“待太子妃午睡後,我再去通傳,也挺好的。”
朱祐樘白了覃吉一眼:“讓愛妃高興的事,我親自去說不是更好?留到晚上我再告訴她吧……
“要是岳父能隔三差五到宮裡來,我就不用派人出宮找他問策了……哦對了,你知道延齡,也就是愛妃的二弟,現在在哪兒就學嗎?”
覃吉道:“聽說家裡專門請了西席授業。乃一位山西來的生員,名叫柴蒙。”
朱祐樘驚訝地問道:“老伴連這都知道?”
“呃……只是問了問。”覃吉道,“太子殿下,咱快些去上課吧,東宮講官等候多時,別讓人家久等。”
“嗯。”
朱祐樘這纔沒多問,帶着覃吉往文華殿去了。
……
……
樑芳府宅。
最近樑芳的狀況很不好,隨着他在皇帝跟前失寵,連宮門都很難進去,導致御馬監的差事他處置起來都有些吃力。本來依附於他的人,很多都開始疏遠,甚至有人已調頭去給李孜省送禮,儼然已不把樑芳當回事。
若只是一些與他沒有隸屬關係的人還好,現在關鍵是連他麾下很多人都開始貌合神離,有事也不跟他稟報,樑芳才真正緊張起來。
“公公,這事怨不得他們……您該知道,這朝堂上下都是一羣趨炎附勢的牆頭草,如今誰都知道李孜省得勢,哪個不往他那邊靠攏呢?”
韋興勸說道。
樑芳怒氣衝衝:“爲什麼同樣被參劾,我這邊就被陛下降旨自省,李孜省那邊就如魚得水?”
韋興道:“賣官鬻爵之事,本來就有很多事說不清楚,所以陛下才沒有太過怪責。再說了,那位李道長不也丟了禮部左侍郎的官職麼?可惜這似乎並沒有影響他對朝中事務的干涉……”
樑芳羞惱道:“照你這麼說,咱家還是御馬監掌印太監呢,咋的,咱家的官就跟別人的不同?”
韋興嘆了口氣,道:“聽說是因爲陛下要給皇太后上尊號,時間是李孜省選定的,或許陛下要以他主持此事。還有傳聞,說是陛下準備讓他以禮部尚書之身主持此事,現在消息外泄,朝野全都一窩蜂前去巴結……
“我看這背後一定有什麼陰謀,他說那天會有祥瑞出現,真就有麼?他什麼人,憑啥就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推測出災異和祥瑞之事?難道真有神助不成?
“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