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通信
兄弟倆到家,門口停着輛馬車,還有僕人等候在那兒。
張鶴齡眉開眼笑:“這是給咱送禮的吧?”
說着便拉着弟弟進到門裡。
平常金氏都會出來招呼,但當天金氏好像有什麼事,留在竈房,由敞開的大門可見正堂有客人,張延齡一眼就認出乃先前照過面的秦掌櫃和汪機。
院子裡還擺着兩口箱子,誠如張鶴齡所言,對方果真是來送禮的。
“別進去打擾。”
金氏在竈房裡朝兄弟倆招手,隨即二人就被叫了過去。
此時竈臺正在燒火,八歲的張怡幫湯氏往竈裡添加木柴,而竈臺連通的耳房內,張玗手裡拿着針線做刺繡。
“譁……”
湯氏往鍋里加了一瓢水,瞬間香氣四溢。
張鶴齡吧嗒着嘴問道:“做魚呢?”
金氏道:“你倆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弄條魚回來補補。”
張鶴齡上前聞了聞,不滿地質問:“怎麼是鹹魚?”
鍋里正是鹹魚燉白菜,看起來不怎麼樣,但對於這小院來說,卻已是非常好的菜餚。
金氏罵道:“慣你的毛病!不想吃別吃!”隨即目光望向小兒子,就見張延齡正從窗口斜着往正堂那邊瞅。
此時正好張巒出來送客,就聽汪機道:“有時間定還要前來拜訪。”
張巒顯得很熱情:“不用到這裡來,有事直接去診棚那兒,年前在下基本都會留在那邊。這兩天太醫院的人也經常去。”
說到這裡,張巒臉上滿是自豪之色。
自從李孜省到診棚幫他撐場面後,太醫院的人立即重視起張巒來,以前隨便找人應付差事,現在每天都有太醫院的人前去坐鎮,而隨着宣傳的展開,前來種藥的人也比以前多了不少。
張巒送客來到了院門前。
秦掌櫃帶着幾分婉約風采,臨出門時,往張延齡所在窗口看來,四目相對,她微笑着向張延齡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半大小子有幾分興趣。
“她在看你?”
張鶴齡聽到外邊的動靜,瞅過來,正好看到秦掌櫃明媚的笑容,好奇地問道。
張延齡沒有回答。
顯然秦掌櫃這種久歷大場面的人物,早就看出來張巒不管是醫術還是學業水平都相當一般,但現在張家的聲勢卻日漸興旺,以其閱人無數,當然會把懷疑的目光往張家人身上傾斜,而張延齡以往經常出現在張巒身邊,自然成爲重點關注的對象。
……
……
張巒送客,目送馬車遠去纔回來,關上門後趕緊把門閂閂好。
“出來出來。”
張巒的目標自然是那兩口箱子。
張鶴齡聽到招呼一馬當先,衝到老父親跟前,沒等老父親把箱子打開,他就急不可耐遞過去一根棍子。
“幹啥?”
張巒不解地問道。
張鶴齡理所當然地回答:“不是要撬開嗎?”
張巒接過棍子朝兒子比量一下,破口大罵:“人家送來的禮物,包括這箱子在內都是咱們家的了,伱以爲當賊呢?”
張鶴齡悻悻往後退兩步,張巒從兜裡掏出鑰匙把兩口箱子打開。
金氏帶着一家婦孺好奇地圍了過來,當看到箱子裡的綾羅綢緞以及玉雕、銀器、銅器、陶瓷等精美器皿,還有一些筆墨紙硯,金氏忍不住驚歎一聲:“置辦這些要花費不少銀子吧?”
張巒隨手從箱子裡拿出兩塊布帛,打開來看卻是兩件衣裳。
“居然還有成衣……大紅的褂子,果然是給我家送嫁妝來的。”張巒眉開眼笑。
金氏湊上前仔細打量,篤定地道:“老爺,確實是嫁妝……難道他們是來送聘禮的,想跟鶴齡定親?”
張巒道:“錯了,錯了,不是跟咱聯姻,說是知道我要嫁女兒,特地送點嫁妝過來,添加點喜慶……我看他們就是找個由頭來送禮。他們問我治病的方子,還問我是從哪裡得來的,分明是有事相求。”
張延齡在旁提醒:“咱的方子不早就告知朝廷了嗎?他們一查就知道了,還用得着問咱?”
張巒道:“怎麼說也是爲父的心血,他們不來找爲父,難道去找太醫院的人?先別說太醫院的人是否搭理他們,就算去問了誰能如實相告?”
張延齡看着便宜老爹那自信的模樣,突然覺得老小子自我欺騙的能力還挺強的,大有一種‘就算我不知道方子是怎麼來的,但事情真就是我做的,我就是牛逼’的氣勢。
“老二,你跟爲父進房來,這邊還有一樣東西。”
說着,張巒把張延齡帶去正堂。
張鶴齡在背後不滿地抗議:“爹,你有什麼悄悄話,每次都跟老二說,我也想聽。”
“你聽個屁啊!就憑你那豬腦子?不給爲父添麻煩就是好的……趕緊幫你娘把東西擡進屋去……延齡,這次咱們家有大好事……”
張巒一副興沖沖的模樣,卻不願當着家人的面說。
……
……
一家上下都很好奇。
可張巒這會兒也沉得住氣,徑直把張延齡拉進正堂,還特意把門關好。
隨後他從懷裡拿出一封信,遞給張延齡:“這封信,你知道……很可能是太子的親筆回信。爲父拿到手後,都沒敢打開看。”
張延齡看到張巒的手都在顫抖,便知道老父親現在心潮澎湃。
雖然李孜省在朝中也算權貴,但太子……意義非同一般,太子的手書就相當於敕令,換作以前張巒絕對不敢奢望,自己能跟太子牽扯上關係。
張延齡把信接過來,真就做到心不跳手不抖,正要撕開封口,手卻被張巒一把抓住。
“你幹啥?”
張巒瞪眼。
張延齡好奇地反問:“太子都回信了,不看看嗎?”
“看看……好像是該看看,卻不能操之過急。”
張巒提醒,“我們是不是先拜拜?”
張延齡哭笑不得:“這裡就咱父子倆,拜給誰看?或者父親回頭跟人說及,就說咱父子先拜過之後纔打開看的。”
“呃……”
張巒琢磨了一下,沒毛病。
張延齡問道:“誰送來的?”
張巒道:“你姑父,他親自到診棚那邊交到我手上,說是出自東宮。他語焉不詳,我也不知到底是太子親自寫的還是叫人寫的。不管怎樣,這都是咱們張家的榮耀。等等,我是不是應該先把祖宗畫像掛起來?”
張延齡一臉無所謂的神色:“爹,你先別糟蹋祖宗了,一封信而已。”
這次張延齡沒等老父親準允,直接把信封口給拆了,抽出裡邊迭得規整的信紙,攤開就要閱讀。
張巒伸手擋住張延齡的視線:“這信算是寫給誰的?給爲父,還是給你?又或是你姐姐?”
張延齡聞言把信合上,一臉正色:“應該算是給姐姐的吧……父親,我覺得你還是別看了,就我看看,回頭幫姐姐參詳一下怎麼回信。”
“還要回信嗎?”
張巒皺眉不已,“有這樣一封信,算是跟太子打過招呼就行,如果再去信,被人察覺告發,那就不好了。”
張延齡道:“已經通過信了,咱還怕人告發?再者說了,咱的信上沒什麼實質性內容,告發也要講證據吧。”
張巒直接從兒子手上搶過信,展開仔細看過,皺眉不已:“這是太子親筆所書?言辭爲何如此晦澀難懂?說得……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這封信中,朱祐樘問詢來信目的,拿出了一堆大道理。
也許是因爲作爲太子,這輩子朱佑樘接觸到的都是翰林院的學究,習慣了書面文章,導致其連寫封信都猛掉書袋,沒幾句話就開始斧正之前送去的那封信的過失,儼然是個書呆子。
張延齡道:“可能是,人家懷疑咱的動機,故意不把話說得淺白易懂。畢竟什麼泰山地動,虛無縹緲,身爲太子不會輕易相信這種無稽之談,你說對吧?”
張巒板着臉:“既知是無稽之談,你還讓我隨便胡謅?”
張延齡笑道:“我本以爲,太子要等泰山地動之後纔會回信,沒想到這麼早。看來他很重視啊。
“父親別擔心了,這件事交給我處理吧……我去跟姐姐說,就把太子當作是姐姐的筆友,好好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