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全家這種事,自然是說出來嚇唬人的。
但是李雲也沒有辦法,這種時候,口號必須要喊的響亮。
按照朝廷的規矩來說。不管是他們江東軍,還是北邊的平盧軍,此時都不應該出現在淮南道,更不應該出現在揚州城外。
大義名分上,自然是要把對方定爲反賊的。
若是此時,揚州城外的戰事是平盧軍贏了,揚州城多半會大開城門,迎接平盧軍進城,畢竟平盧軍幾十年積累的名聲擺在這裡。
但是昨天晚上城外一戰,雖然李雲實際上取得了勝利,可並沒有絕滅這些平盧軍,也沒有取得完全性的勝利。
淮南道的人,雖然多少聽說過他這個江東招討使,但是畢竟是這兩年才崛起的一個新人。
現在,擺明了是江東的這位李使君,與平盧軍開始搶地盤,現在站隊李雲,便是得罪了平盧軍。
給他開門的機率不大。
楊喜離開去叫門之後,趙成便說了自己的看法,然後低聲道:“使君,不管怎麼說,這一仗咱們的名聲算是打出來了,在揚州城嚇他們一嚇,足夠讓揚州城裡的人膽戰心驚。”
“如果實在開不了揚州城門,便只好在今夜,趁夜離開揚州,從六合依舊渡江返回金陵休整。”
“這幫平盧騎兵,都是半吊子水平,大白天他們襲擾都非常一般,一到了晚上,就幾乎沒有用處了。”
李雲瞥了他一眼,皺眉道:“就這麼撤回去,這趟淮南道便白來了。”
趙成先是點頭,然後苦笑道:“可是揚州,會給使君開門嗎?”
“大概不會。”
李雲低頭喝了口茶水,然後開口說道:“我也沒有指望着,他們現在能給我開門,讓楊喜出去喊幾句…”
“無非是撐撐場面,不能讓外人覺得,咱們露了怯。”
“紮營罷。”
李雲揉着自己的眉心,開口道:“就在這裡紮營。”
此時,已經是下午時分,他們一行人距離揚州城門,只有數百丈。
趙成若有所思,覺得這個時候紮營似乎不太對勁,不過李雲在這支軍隊之中威嚴極重,他心裡雖然有異議,但還是按照李雲的意思,下去辦事了。
趙成剛剛離開,楊喜便回到了軍中,一路來到李雲面前,耷拉着腦袋:“使君,揚州城好像沒人了,屬下喊罵了半天,一個回話的人都沒有。”
“城樓上,一個人影都見不到!”
李雲微笑道:“這個時候,他們當然只能裝死。”
“你喊了就行了,喊不喊是咱們的事情,聽沒聽到,就是他們的事情了,而且只要咱們喊了…”
“城裡那些人,便一定聽得到。”
李雲拍了拍楊喜的肩膀,緩緩說道:“這會兒已經在紮營了,等天色暗下來,附近的平盧軍騎兵,會安生不少,你去睡一會兒罷。”
“今天晚上,說不定還有…”
“要緊的事情。”
楊喜不明所以,點了點頭之後,當真就下去休息了。
畢竟這一天一夜,其實大多數人都沒有怎麼閤眼,連李雲,也到了自己的帳篷裡,小憩了一會兒。
…………
是夜,月黑無光。
城外李雲的大營裡,又有一隊人馬,約莫百十人,只點了兩三個火把,悄悄的離開大營。
而在李雲大營不遠處,一個高坡上,周昶正在死死地看着李雲的營帳。
他這個虧,吃的太大了!
五千精銳,幾乎在一戰之間,損失了近半,要是帶着這種戰果回到了青州,周大將軍會不會打死他還兩說,但是從今往後,他恐怕都再難出來統兵了。
頭髮花白的申都尉,站在他旁邊,目光也死死地看着李雲的營地位置,緩緩說道:“從酉時開始,這些江南兵便開始悄悄出營了,看他們離開的方向,應該是六合方向,他們準備從六合渡口渡江,回到江南。”
老都尉微微皺眉:“這可麻煩了。”
今天白天,便是他第一時間瞧出來了李雲所部的弱點,然後命令騎兵一路沿途襲擾,果然有了一些效果。
這些個江南步卒,對於襲擾的騎兵,一點辦法都沒有。
但是,平盧軍的騎兵半桶水。
一個白天,雖然射傷了一些人,但是真正射殺的,不到十個,自己還折了一個進去。
照這個進度,想要靠騎兵磨死李雲,幾乎不可能。
而且,李雲現在在悄悄摸摸的趁夜離開揚州,他們就更沒有辦法了,那些個騎兵白天都沒有準頭,到了晚上,更加抓瞎。
老都尉思索了許久,還是搖頭道:“少將軍,他們這樣悄悄的趁夜離開,咱們現在的兵力,沒有任何辦法攔住他們。”
周昶臉色難看:“那回青州,怎麼同父親交代?”
老都尉低聲道:“只要少將軍能佔了揚州,便什麼都好交代了。”
周昶深呼吸了一口氣。
“難就難在這裡,這一仗打的太難看,揚州城裡那些人,都看在眼裡,這會兒他們不願意給這些南方佬開門,卻也未必願意給咱們開門了!”
“只有等父親,再增派人手過來,纔有可能打開揚州城門。”
老都尉的目光,落在了李雲的所部的營帳上,低聲道:“少將軍,屬下已經數了,這支江南兵,從酉時到現在,已經先後離開了十餘隊人。”
“但是帳篷數量卻沒有減。”
“多半是,知道我們的斥候在盯着他們,所以想要悄悄離開揚州,連帳篷都不要了。”
“明天一早,揚州城外的這些個營帳,就會成爲空營。”
這老都尉說到這裡,嘆了口氣道:“不得不說,這些江南兵雖然從前沒有聽說過,但是不管是昨夜的正面戰場廝殺,還是今夜使得的金蟬脫殼,都相當有模有樣了。”
“要是被他們給安然無恙的返回江東,恐怕這支軍隊,要在整個江南,乃至於天下,都名聲大噪。”
周昶遠遠的看着李雲的營帳,突然明白了老都尉的意思,他看着這老人家,若有所思:“申老的意思是…”
“屬下猜測不錯的話,揚州城下的這支江南兵,現在只剩下數百人了。”
“現已經走了大半。”
申都尉說到這裡,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咱們現在,只有騎兵在揚州城附近,現在過去,還是不夠穩妥,再等一等,等他們再走一些人。”
“我們便過去襲營放火,他們的營帳離揚州這麼近,一燒起來,揚州城裡那些人,便也能看得到。”
“到時候誰知道這營帳裡,已經不剩多少人了?城裡那些人,知道是勝負已分,有平盧軍的名頭在,多半就會給少將軍開門。只要佔了揚州,咱們這一趟在大將軍那裡,便有功無過!”
這一下,輪到激進的少將軍有些遲疑了。
“申老,會不會出問題?”
老都尉低着頭,又思考了一遍,微微搖頭道:“那些江南兵,能以逸待勞,陰了少將軍一回,就說明他們的領兵之人絕不是蠢人,眼下這個局面,揚州不會給他們開門,附近走走咱們的騎兵綴着,要是他們一直滯留在淮南道,滯留在揚州,遲早死路一條。”
“只要不蠢,便一定會盡早脫身。”
“他們已經藏的很好了,但畢竟這些江南人,不熟悉江北的地形,今天晚上又沒有月亮,因此不得不用火把在前頭引路。”
“一個晚上,十幾次了。”
申老微微低頭道:“少將軍,這事您不用管了,屬下帶騎兵去,馬踏了他們營帳,等到火一起,勝敗自然見分曉!”
周昶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點頭。
“申老當心。”
老都尉低頭抱拳,扭頭邁着大步離開了。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一支支火箭,射向李雲的營帳。
很快,有兩三個帳篷被點着。
但是沒有任何動靜。
再加上,李雲紮營的時候,爲了防止火攻,營帳都是分開的,兩三個帳篷起火,並沒有導致整個大營起火。
申都尉見狀,徹底放下了心,他騎在馬上,大手一揮,喝道:“衝了這些反賊的大營!”
一衆騎兵,衝向了李雲的營帳。
大營,的的確確已經是空帳篷了,幾乎沒有剩什麼人了。
申都尉下了馬,微微皺眉。
他本來以爲,能夠逮到一些剩下的江南兵,但是沒想到這些江南兵跑的太快。
竟一個都沒有剩…
不對!
老都尉念頭一閃,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們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走的這麼幹淨!
他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隨即立刻看向四周正在到處放火的平盧軍將士,喝道:“上馬!上馬!”
但哪裡還能來得及?
四周的弓弦之聲震動。
一支支箭矢,從四面射向這些平盧軍!
老都尉好容易避過這些箭矢,就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提着槍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他的身邊,還有另外一個年輕人。
這提槍的年輕人,正對另一個年輕人說話,笑聲爽朗:“看罷,我就說他們之中有聰明人。”
“不是聰明人,上不了這個當。”
另一個年輕人則是望着那些戰馬,眼睛放光,大聲叫道。
“莫傷了馬兒,莫傷了馬兒!”
上一章很多爭議啊!!這兩天寫的節奏很快,是因爲前面一直有人說我水文,所以刻意提快了一些節奏,所以這場原先我規劃很久的戰鬥,來的有點突兀,至於戰鬥的結果……作者的設定之中,平盧軍的單兵素質,是不如主角這邊的,強是強在戰陣,以及經驗。